第二千零七十四章 汝妻子吾養之，汝勿慮也

　　無家可歸？
　　巧姑無家可歸了？
　　開什麽玩笑，2個月前她還風光大婚呢，扭臉就無家可歸了？
　　人們面面相覷，沒有想到巧姑的境遇這麽糟糕。
　　“爸！”
　　便在這時，外面傳來壹個女人的喊聲，大家仔細壹看，發現是這場鬧劇的女主角到了。
　　“巧姑，妳怎麽來了？不是讓妳找個地方躲兩天嗎？”
　　陳金水壹看巧姑來了，有點慌，擔心那些上門抄家的人得到信兒找到市場為難她。
　　“爸……”
　　巧姑神情復雜地看了林躍壹眼，走到陳金水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什麽？”
　　老家夥臉壹沈：“有這種事？”
　　陳金土註意到身後有變，放棄跟陳婷婷繼續對峙，走到神色慌張的巧姑面前。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
　　“說啊，究竟出了什麽事？”
　　巧姑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麽顧慮。
　　便在這時，剛才還躲在攤位裏不出來的林躍往前壹步：“不會是陳大光的事東窗事發了吧？陳金水，我就說是在幫妳女兒吧？壹場婚禮，起碼她漂亮過，開心過，萬眾矚目過，杜秋娘的《金縷衣》裏寫的明明白白，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那些錢不花在她的身上，也會變成非法所得被充公，又或者被放高利貸的當做利息拿走。”
　　非法所得？
　　充公？
　　高利貸？
　　利息？
　　旁邊的人聽得壹頭霧水。
　　陳金土說道：“妳瞎說什麽！再亂說話，信不信我把妳媽的攤兒砸了。”
　　“妳還不知道吧，妳兒子和上海壹位孔姓商人往來密切，金總提醒過我，說姓孔的是靠走私生意發家，昨晚我看陳大光鬼鬼祟祟進了陳江河的家，就貓在墻根兒聽了幾句，來龍去脈沒有摸清，不過陳江河拿刀逼著陳大光去自首認罪的話倒是壹字沒落。”
　　這話說完，整個市場靜悄悄的，過去好壹陣子才爆起熱議。
　　陳大光，那個搞了全義烏排得上號的隆重婚禮的陳大光搞走私東窗事發，要進去了？
　　壹個月前還風光無限，目空壹切。
　　壹個月後又是被放高利貸的抄家，又是犯事被逼自首。
　　“妳放屁！”
　　陳金土當然不可能輕易相信，沖到人群裏，拽著駱玉珠的手說道：“他說得是不是真的？妳說，是不是真的？”
　　“陳金土，妳放手，放手，妳兒子犯事蹲監獄他活該，跟我有什麽關系。”
　　她很不爽，很氣憤，尋思著來看林躍和陳玉蓮母子的熱鬧，從頭到尾啥也沒幹，就跟馮姐說了幾句風涼話，這都能躺槍？
　　“跟妳有什麽關系？妳們就是眼紅，眼紅我們家大光能掙錢，所以想把他送進去。”
　　巧姑壹看他去找駱玉珠的麻煩，想把人勸回來。
　　“爸，妳怎麽這麽說呢？這事兒跟我哥有什麽關系，他也是想幫忙。”
　　“幫忙？幫什麽忙？”
　　自從林躍嘴裏得知陳大光涉嫌犯罪的消息，陳金土已經瀕臨崩潰，當初陳大光再不濟，那也是能拿出幾萬塊買鉆戒的人，只要還在外面混，就能把窟窿補上，可是壹旦被抓起來關進監獄，那壹切就都完了，關鍵現在那麽多人看著，他感覺自己像壹個被耍的猴子。
　　“妳就是看到大光欠了壹屁股債，不想跟他過了，只要把大光送進去，妳就能跟陳江河鬼混了，是不是？”
　　在陳家村人的印象裏，陳金水收養陳江河是給自己做女婿的，陳巧姑和陳江河才是壹對，至於小了她好幾歲的林躍……壹般人是不會多想的，何況中間還夾在著壹個年輕漂亮的陳婷婷。
　　駱玉珠壹聽這話，親媽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揚起手來壹巴掌扇在陳金土的臉上。
　　啪～
　　這壹巴掌給所有人打懵了。
　　他說話再難聽，也是長輩不是？駱玉珠當著那麽多人面扇長輩的臉……
　　“妳打我，妳打我？這……這日子沒法過了。”
　　馮姐壹看，趕緊拉著駱玉珠走人。
　　巧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林躍，然而突然犯病的陳金水令她更是手足無措。
　　“還楞著幹什麽？送醫院啊，小高，陳寧……”
　　林躍招呼相熟的攤位主上前幫忙，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陳金水擡進外面壹輛貨車送醫院。
　　巧姑上了車，護送她爸去醫院了。
　　林躍沒有跟著去，陳婷婷以為他還在生陳金水的氣，勸他不要往心裏去，全陳家村誰不知道他們倆關系差，不對付啊。
　　“我不去不是因為跟他有仇，是因為他沒事。”
　　“沒事？”
　　“對啊，他是裝病。”
　　“裝病？”
　　陳婷婷大吃壹驚。
　　林躍解釋道：“轉移視線明白嗎？本來倆人過來堵我，是想讓這裏的人看我的笑話，整到最後陳大光進去了，陳金土和陳金水壹個爹，壹個老丈人，臉上能好看嗎？那能怎麽辦？就這麽灰溜溜走了？幹脆裝病吧，他以前又不是沒有這麽幹過。”
　　陳婷婷恍然大悟：“怪不得陳金水壹上車，陳金土也沒影了呢，不過話說回來，這駱玉珠……可真能下去手。”
　　“她？妳覺得她不把這潑婦人設經營到底，能在小商品市場立足？”
　　“那玉蓮姑……就不像她。”
　　林躍微微壹笑，沒有理她，小丫頭還沒明白有人的地兒就有江湖的道理，尤其是這小商品市場，來這裏的人，三教九流，五花八門，各行各業都有，太老實了，挨坑挨騙是壹定的，陳玉蓮和她能安安穩穩做生意，壹個是邱英傑的照拂，壹個是有他在背後坐鎮，很多事不用他說，何瘸子和李金澤就幫忙辦了。
　　……
　　和電視劇的情節差不多，陳江河在小商品市場內租了三個門面，壹個門面叫金珠，賣五金雜貨，壹個門面叫銀珠，賣鞋服首飾，壹個門面叫玉珠，賣日用百貨。
　　這三個攤位壹年租金就要8000塊，用附近攤位主的話說，老板娘這是壹門心思要跟陳玉蓮打擂臺啊，之前租了壹間尾鋪幹不過，現在陳江河又出錢又出力，擺明了要壹雪前恥的節奏。
　　陳江河是很反感這種說辭的，不愛聽，聽到就解釋，說不是他們想的那個樣子，自己跟陳玉蓮家賣的東西不壹樣，而駱玉珠很喜歡聽這個，也有信心把陳玉蓮比下去，她是什麽人？80年代就在街上擺地攤了，什麽樣的小商販沒見過？就陳玉蓮那種去要賬都臉紅，別人壹講困難就答應賒錢的實在人，根本就不適合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討飯吃，而且老太太年紀大了，身體壹天不如壹天，陳玉蓮作為女兒，把精力都放在家裏，基本上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邊的事全丟給了陳婷婷。
　　三個月後，臨近年關，陳家村的人都在采辦年貨，只為慶祝這壹年裏最重要的節日，隨著糧票、肉票、工業票等計劃經濟時期的產物退出歷史舞臺，物質生活日漸富足的人們開始追求各種各樣的精神享受。
　　距離過年還有半個月的時候，陳大光判了，罪名是走私，判了六年。
　　馬上就要過年了，趁著那邊還讓探視，巧姑帶了壹些東西來到監獄，見到了理著光頭，穿著藍白雙色囚服的陳大光。
　　三個月沒見，臉上的肉少了，人也變老實了，不再是手拿大哥大，腕戴大金勞，脖子上再拴壹條金鏈子的模樣了。
　　“巧姑，妳怎麽跟他壹起來了？”
　　陳大光壹眼便看到外面走廊長椅上坐的男人，怒火噌噌地往上湧。
　　在他看來，如果不是林躍在婚禮上將了他壹軍，他也不會急著搞錢填窟窿，進而被海關查獲，如果聽從孔老板的勸告，避壹避風頭再搞的話，或許壹切就不同了。
　　巧姑解釋道：“這兒遠，林躍開了金總的車來。”
　　這話沒毛病，義烏監獄在上溪鎮，距離陳家村十幾公裏路程，這地兒又不通公交，讓壹個孕婦腿兒著來？
　　“他還有臉來見我……”
　　陳大光恨恨地罵了壹句，看向巧姑的小腹，即便臨近年關，穿著厚厚的毛呢外套，也已經遮蓋不住有喜的身子，其實從她起身坐下的姿勢就能看出與普通人的不同。
　　巧姑壹臉哀傷：“大光，妳怎麽跟爸壹樣，什麽錯都往別人頭上推？之前要不是妳打腫臉充胖子，非要辦什麽全義烏最盛大的婚禮，要讓所有人看看妳多有錢，至於發生這樣的事情嗎？是他讓妳去走私的嗎？妳忘了爸在婚禮上說的話了？讓妳踏踏實實過日子，不要想壹口吃成胖子的事，天上不會平白無故掉餡餅。”
　　她很激動，說話微微氣喘。
　　陳大光趕緊端正態度，指天盟誓：“巧姑，巧姑，妳別急，我錯了，都是我的錯，看在未出世的孩子面上，妳壹定要好好等我，等我出去，我出去後壹定努力工作，讓妳們過上好日子，我向老天爺保證，再也不搞那些歪門邪道了。”
　　巧姑點點頭：“我相信妳，等妳出來。”
　　陳大光說道：“那妳註意身體，也照顧好咱爸。”
　　這時林躍走到二人身邊，指指旁邊站的警察：“時間到了，該走了。”
　　巧姑叮囑道：“那妳在裏面好好改造，我跟孩子等妳出來。”
　　陳大光壹手摸著防爆玻璃，另壹只手用力握住電話：“林躍，妳幫我照顧好巧姑，不然等我出去跟妳沒完，妳欠我的……”
　　林躍小聲嘟噥壹句，不用妳說我也會的，接過巧姑手裏的電話掛到旁邊的架子上，護著她往外走，快到門口的時候他往後瞄了壹眼，發現陳大光還戀戀不舍地站在那裏。
　　“回去吧。”
　　他很有愛心地跟陳大光揮揮手，笑著說道，至於對方聽沒聽見，那就不是他要考慮的事了。
　　指望陳大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呵，也只有陳巧姑這個傻女人相信陳大光會踏踏實實跟她過日子。
　　電視劇裏這貨入獄壹次，巧姑等了他好幾年，當時說的好聽，壹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聲淚俱下的樣子讓人覺得還有救，出來了呢？沒兩年又嘚瑟起來，壹巴掌給巧姑抽得八九個月的身孕流產，從此再沒機會要孩子。
　　也就是編劇可以不考慮現實邏輯隨便安排劇情，把駱玉珠的弟弟給了她，問題那也是2010年前後的事情了，那時候巧姑多大了？都40多了好嗎？還找個壹婚小鮮肉？
　　導演和編劇把人當成傻子騙是麽？
　　反正這劇的人際關系挺亂的，時間線壹塌糊塗，人設說變就變，比如前半生陳金水還跟駱玉珠掐得要死要活，後半生就和她穿壹條褲子，跟陳江河鬥眼了。
　　總之，巧姑是真被陳大光耽誤了壹輩子，問題是這貨總是被原諒，命還挺好，在陳江河和王旭的公司裏混得是風生水起，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妳說，大光在裏面會不會被欺負？”
　　來到監獄外面，巧姑還在重復這個問題，搞得林躍壹頭霧水，以她現在這種狀態，還擔心陳大光會不會在裏面受罪是什麽心理？習慣？歉疚？難舍舊愛？討好型人格？說起來，巧姑確實是個愛討好別人的女人。
　　“上車。”
　　林躍打開奧迪車的車門，把她扶進去，又到前面發動引擎，打開暖風。
　　他沒有開車走人，又坐回後面車廂，視線由上至下，掃過巧姑的身體，可能是車上熱，也可能是毛呢外套是去年買的，如今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把下面的扣子解開了壹粒，暴露出微隆的小腹。
　　“大……大光的，是大光的。”
　　她撇過頭去，看著窗外說道，表情和語氣聽起來……不知道是在回應林躍的目光質詢，還是在說服自己。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婚禮結束後不久，陳大光鬧著回上海掙錢，陳金水不同意，講這個女婿不靠譜，要他學陳江河，也在小商品市場搞批發，父子倆人壹起努力的話，日子壹定能好起來，陳大光不聽，執意要走，也就在這時，她懷疑自己懷孕了，到醫院壹檢查，確鑿無誤，回到家裏正好撞見陳大光跟上海的劉處長通電話，商量回去請客吃酒的事，她壹著急，就把懷孕的事說了，指望他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再去外面鬼混，可是陳大光聽嗎？不聽，還找了個有孩子壓力變大，更要掙錢的借口，沒幾天就走了。
　　再見陳大光就是三個月前了，他把家裏的錢全拿走，說是去做買賣，結果前腳離開，後腳放高利貸的人就找上門，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搬光了，還跑到陳金水那裏鬧了壹場，再然後就是陳江河打電話通知她，講陳大光走私的事東窗事發，尋思去自首，能少判幾年。
　　這些，她都沒有告訴林躍，陳金水裝病住院以來，這仨月也沒見面，直到今天探監，方才暴露了懷孕的事實。
　　“真是陳大光的？沒騙我？”林躍湊近她問了壹句。
　　她要知道是誰的，還能這麽糾結嗎？可要說把孩子打了，壹來舍不得，她跟陳大光領證也有五六年了，但是肚子壹直沒有動靜，不只是陳金水和陳金土，連她自己都盼著能懷上孩子，二來……懷孕的事兒陳大光、陳金土、陳金水三個人都知道了，涉及到兩個家庭，已經不是她想不要就能不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