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燕壘生

歷史軍事

《天行健》作者憑空架構了壹個戰爭時代,戰爭的慘烈,勇士的無畏,情節的萬變讓人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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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天火之威

天行健 by 燕壘生

2018-8-30 14:18

  從符敦城出發,當城影終於消失在視野中,唐開長籲壹口氣道:“楚將軍,多謝妳。”
  我沈著臉,只是低低道:“不用謝我,妳謝謝妳的姨姐吧,那是我欠她的。”
  他大概有點莫名其妙,我也沒再理他,拍馬向前走去。氣候壹天冷過壹天,寒風吹面如刀,但我心中好像比萬載寒冰更冷了。
  得到的時候不算什麽,失去時才真正意識到可貴,世事大多如此。我擡頭看著天空,天空裏陰雲密布,可能會下雪。如果漫天都飛舞起雪花的時候,我會在冥冥中看到蕭心玉嗎?
  晝行夜宿,到了鬼嘯林。我讓所有人小心,雖然曾望谷答應我離開,但我還是沒敢大意。過了鬼嘯林,居然安然無事,看來曾望谷倒是說到做到,已帶人遠走高飛了。
  來的時候還出了些事,回去時卻順利得讓人不敢相信。走了十壹天後,我們已到達帝都西門。由於北寧城還在苦戰,南門壹直不通,我們只能走西門。當遠遠地看到西山上的郊天塔時,我幾乎有種再生的欣慰。
  離城還有兩裏多,曹聞道和我都心境輕松地說說笑笑,突然他像是聽到什麽,道:“楚將軍,妳聽到什麽了嗎?”
  我心頭壹沈,只道是什麽不好的消息,也聽了聽,似乎隱約有些呼喊。我道:“難道……難道……”
  我不敢多想,但實在擔心那是蛇人已經攻入帝都,在城中燒殺的聲音。曹聞道的耳力看樣子比我好壹些,他聽了聽道:“不像是哭叫,不會是壞事。”
  當離城還有壹裏多時,聲音已聽得清楚了,果然是壹陣陣的歡呼。我放下了心,笑道:“還好,我真怕會出什麽亂子。”
  到了西門口,只見門上張燈結彩,壹些門丁正在爬上爬下地裝飾。曹聞道笑道:“哈,想不到帝君竟然也知道我們得勝歸來,如此隆重地歡迎我們。”
  我道:“豈有此事,準是有別的喜事。”
  帶隊進城時,看到我們過來,壹個軍官迎上來道:“請問將軍,妳們是哪支隊伍?”
  我把走時文侯發給我的令牌關文遞給他,他看了看,道:“是從天水省回來啊?那裏戰事如何?”
  “蛇人已被擊退了。”
  這軍官露出了笑意:“真是好消息,楚將軍立下如此功勞,三路都已得勝,文侯大人回來壹定大為高興。”
  我把令牌放回懷裏,不解地道:“大人也出去了?”
  “壹個月前文侯大人率軍北伐狄王,斬首萬級,狄王請降,大約明天就回來了。鄧將軍東援句羅島得勝,昨天也剛回來,這個月裏真是三喜臨門。”
  文侯已經平定了狄人的叛亂!我不由吃了壹驚。狄人氣焰囂張,文侯居然只用壹個月就平定了,實在了不起。我笑道:“那北寧城的戰事如何了?”
  這軍官臉卻突然壹沈:“唉,就是北寧城還有些吃緊。”
  北寧城是蛇人主攻的目標,另外三路終究只是疥癬之疾,現在實在不是該慶祝的時候。我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道:“北寧城還在吃緊,怎麽就慶功了?”
  “那是太子大婚。”這軍官答了壹聲,忽然向城樓上正掛著幾個花籃的門丁叫道,“歪了歪了!妳們掛得歪了!”
  這時曹聞道拍馬來到我身邊道:“楚將軍,到底有什麽喜事?”
  “太子要大婚了。”
  不知為什麽,我心裏壹陣煩亂。對於那個生得英俊不凡的太子,我總是沒好感。
  進了城,先去文侯府繳了令,把陶守拙的禮物送進去,因為文侯還沒回來,所以等他到的時候我還得再來壹次。把前鋒營開回駐地,出發時的千人此時只剩了八百多個,營房空出了不少,壹百六十多人戰死在符敦了。我把事情都扔給錢文義處理,把陶守拙送我的財物讓錢文義給所有士兵均分,自己帶馬到了唐開的車邊道:“唐兄,妳在帝都有什麽親戚朋友嗎?”
  壹路上唐開帶著壹老壹少兩個女子都在車裏,他也知道自己這條拙劣的計策早就被陶守拙看穿了,陶守拙其實因為蕭心玉才放了他們壹馬,既羞又愧,這壹路也沒和我們答話。此時兩個女子都已下了車,蕭如玉也換回了女裝,看上去真像是蕭心玉。另壹個是蕭心玉的母親,我把他們安頓在壹間空屋裏,蕭心玉的母親對我千恩萬謝。
  她並不知道,蕭心玉其實是因為我才被陶守拙逼死,而她們的性命,其實也是蕭心玉的壹條性命換回來的。我不敢再面對她們,把她們安置好後,唐開走出來,跟在我身後,壹臉的沮喪。走到大門口,我轉身拍了拍他的肩道:“唐兄,別多想了,現在重新開始吧。”
  他的臉上是壹副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知道了他並不是個反復無常的小人,我對他的觀感也好了許多,那天大概是和蕭心玉商量蕭如玉的事吧,他卻不知道自己早已在陶守拙的安排中了。當周諾伏誅時,徐南江沒有殺他,那多半也是陶守拙的命令。陶守拙詭計多端,卻想不到也是壹言九鼎,此時我對他也沒有了當初的猜忌和恐懼。
  唐開點了點頭道:“楚將軍,謝謝妳了。”他長嘆了壹聲道,“那天我其實打算如果妳把我交給陶守拙,那我就和妳同歸於盡。反正周都督死了,陶守拙遲早也會殺我的。”
  我想起了唐開的斬鐵拳,不禁有些後怕,不由得閃了閃,他也發現了我的動作,又嘆了口氣道:“本來我有舍命為周都督報仇之心,但現在什麽都沒了。楚將軍,妳說,國家危難與知遇之恩,哪個更重要些?”
  他說的是周諾的事吧。周諾對他極為信任,但是另壹個貼身侍衛伍九登卻早已背叛了。如果跟隨周諾,勢必要加入反叛,那時唐開只怕心中就有些忐忑。他這麽問我,我也實在不好回答。如果文侯也有野心的話……
  我不敢再想,事實上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麽辦。我也嘆了聲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百姓要過的是安穩的生活,誰在臺上都沒關系。”
  這世界就像個戲臺,臺上的自然只是些王侯將相,那些黎民百姓就只能充當看客。不管是說什麽解民倒懸,還是說什麽為民造福,說到底,無非是為了站在臺中央的野心作怪而已。只是我這麽說來,似乎是表示便要推翻帝君也沒關系了。唐開有點吃驚,張開了嘴說不出話,我猛地覺得有點失言,又拍拍他的肩道:“唐兄,坐吃山空不是個辦法,妳還是謀個活幹幹吧。”
  唐開道:“我能幹什麽?就壹身力氣,加上會打拳……”
  我猛地想起了邵風觀來。六月間東平城破,邵風觀逃回帝都後,因為甄以寧的事,文侯遷怒於他,將他革職,此時邵風觀在帝都開了家鏢行,也不知如何了。我原本想去找薛文亦再要壹些手弩的箭,此時卻想先去看看邵風觀,如果他要人的話,倒可以把唐開介紹過去。
  邵風觀的平寧鏢局開在城南。我到了城南,問了問人,才算找到那家鏢局。壹進門,有個人突然叫道:“是楚將軍啊,什麽風把妳吹來了?”
  那是以前邵風觀的中軍諸葛方。邵風觀被革職後,諸葛方也棄官不做,前來追隨邵風觀,此時他壹身賬房打扮,手上還捧著把算盤,誰看了也想不到當初這個人也曾率領軍隊廝殺於陣上。我道:“諸葛兄,邵兄在嗎?”
  諸葛方道:“邵爺接了壹票生意去句羅島了,得壹個月後才能回來。”
  鄧滄瀾擊退倭人後,句羅島百廢待興,此時南面盡被蛇人占據,以前壹直是化外之地的句羅島倒是壹下子蒸蒸日上,前去做生意的人絡繹不絕。只是聽得他不在,我有些失望,和諸葛方寒暄了幾句,又去工部看了看。
  薛文亦在工部倒是混得不錯,只是他受傷太重,壹輩子只能坐在輪椅上,因為缺少鍛煉,人壹下子肥胖起來。見到我時,他正在刻著壹個木頭雕像,我叫了他壹聲,他喜出望外地道:“楚將軍!妳真回來了?”
  我笑了笑道:“什麽話,好像我非死在蛇人手裏壹樣。”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道:“該打,該打。”
  我摸出手弩道:“薛兄,這次多虧妳的手弩救命,只是我把箭都用完了,妳這兒還有嗎?”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道:“有,有,我知道妳會用,所以得空就做了不少,我給妳拿去。”
  他推著輪椅進去,我註意到他手裏雕的是壹對正偎依在壹起的男女娃娃,兩個都肥肥胖胖,憨態可掬,那個男娃娃倒有幾分像他自己。這時薛文亦拿了壹個盒子出來,見我正在看那雕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要結婚了,這是她讓我做的。”
  我又驚又喜道:“要結婚了?誰家的女兒?真也這麽胖嗎?”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道:“當然沒有。”他從懷裏摸出另壹個雕像,那卻是很苗條的女子,雖然沒有當初的秦艷春美麗,倒也眉清目秀。我笑道:“到時可壹定要請我喝酒。”
  他笑嘻嘻地道:“自然自然。到時張龍友就算忙,也得讓他來喝杯酒。”
  我道:“對了,張龍友在做什麽?”
  “他的行蹤很神秘,聽說文侯大人有要事要他擔當,我也好久沒見他了。聽說,他很有可能會接替汪榮做工部右侍郎。”
  壹同從高鷲城逃出來的四個人,此時各有發展,看樣子倒是張龍友爬得最快,吳萬齡也已升為校尉,幸好我的下將軍之職復位,倒也不算太落後。
  薛文亦看著我手裏那個雕像,突然感慨道:“寧為太平犬,莫做亂世人,這話現在我才算真正明白。真希望能早日打退蛇人,天下重歸太平。”
  蛇人就算退了,難道真能太平嗎?我有些想苦笑,但也說不出什麽來。突然又想起了唐開,我道:“對了,薛兄,妳們工部有什麽活好幹嗎?”
  薛文亦怔了怔道:“怎麽了?”
  “有個朋友想先找點事幹。”
  薛文亦道:“工部倒正要招幾個打雜的,要不妳讓他來做吧,我大小是個員外郎,這個權也有。”
  我道:“那就好。”我把那雕像放下,覺得這像雕得著實精致,實在有點愛不釋手。薛文亦道:“楚將軍,妳要喜歡的話就送妳吧,我再雕壹個就是。”
  我笑道:“得了,這男的嘴臉活脫脫就是妳的,我拿著可不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妳能教教我怎麽雕嗎?”
  薛文亦道:“這個其實簡單,我送妳壹套刻刀好了,多練練,自然就雕得出來。”
  他伸手壹按桌上的壹個鈕,這桌子想必也是他設計的,很是精巧,壹按之下,壹個抽屜自己跳了開來,裏面是壹個很精致木盒,上過壹層清漆。他把盒子給我,笑道:“這是我做著玩的,很精細,妳不要輕看了。”
  薛文亦還給了我壹截軟木讓我練練刀用,我打開盒子來看了看,卻發現裏面已經有壹個手指大小的女子像。雖然小,但這像雕得極其精細,連發絲都雕了出來,看眉目正是秦艷春,只是還沒完全雕完,下半截仍是壹段木頭。
  薛文亦仍然沒能忘了她啊,不過大概他也忘了自己仍是雕過這個像。我取出來道:“這裏面妳放了壹個像呢。”
  他接過來看了看,又嘆道:“我都忘了。唉,不多想了,反正她都要是太子妃了。”我自然知道他嘴裏的“她”是誰。想起那次他把秦艷春的雕像扔掉的事,我心中有些頹唐。看到他正對著秦艷春的雕像出神,我小聲道:“那我走了。”走出門時,卻見他仍在呆呆地看著那個像。
  回到軍營,我跟唐開說了那事,沒想到唐開卻謝絕了。大概他心中仍帶著幾分驕傲,不肯做打雜的。被他回絕後我不禁有點惱怒,但想起蕭心玉,又有些心軟。蕭心玉為了她的母親和妹妹不惜壹死,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對那兩個女人坐視不理。
  第二天天壹亮,但聽得周圍歡聲雷動,我吃了壹驚,翻身跳起,披上衣服走出門來,卻見不少輪休的士兵正從門外跑過。我拉住壹個問道:“又出什麽事了?”
  “文侯大人班師回來了。”
  這士兵掙開我又向前跑去,我也心中壹陣欣喜。上次在去天水省時文侯給我看的地圖上,除了北寧城還有三處告急,這回文侯壹回來,那就只剩北寧城壹處了。我穿戴整齊,叫上兩個護兵向文侯府走去,壹到文侯府門口,只見門庭若市,盡是些朝中大小官員的車轎。那都是些前來賀喜的人,我向看門的通報過,等了好壹陣才輪到我。等壹個家丁領著我進去,壹進文侯府的廳堂,還不曾見人,便聽得文侯的聲音響了起來:“楚將軍,恭喜恭喜。”
  我走了進去,文侯正站在廳中,有兩個下人還在收拾。我跪倒在他跟前道:“大人,末將楚休紅不辱使命,歸來繳令。”
  文侯指著椅子道:“坐下說,坐下說。”
  我壹坐下,他微笑道:“陶守拙可是把周諾做掉了?”
  我道:“大人明鑒。”我把符敦城的事前後說了壹遍,文侯聽得入神。我把蕭心玉的事掐去了不說,等我說完,文侯的嘴角浮起了壹絲冷笑道:“好個陶守拙,果然有幾分門道。”
  我道:“大人,末將還有些擔心,只怕我是中了陶守拙的計,其實他自己也有不臣之心。”
  文侯道:“陶守拙還沒那個膽,哼。還有,”說到這兒,他突然看了我壹眼道,“為什麽不和我說壹下蕭心玉的事?”
  我嚇得魂飛魄散,壹下跪倒在地:“大人,此事我是上了陶守拙的當,實在不敢向大人明言。”心中卻又悔又懼。文侯壹定也在陶守拙身邊安插了人手,而且這人只怕和陶守拙非常接近,因此連這種事文侯也知道了。我居然想瞞著文侯,實在是想錯了念頭。文侯看了我壹眼,又嘆了壹聲道:“楚休紅,妳的智謀確實還遠不及陶守拙,那個女子又拼了壹死,妳上他的當自然難免。只是吃壹塹,長壹智,不要自以為是,那就行了。”
  我諾諾連聲,也不敢多說壹句,心中只是道:“文侯在陶守拙身邊安排的是誰?為什麽他當時不提醒我?”那人看得如此清楚,如果提醒我的話,蕭心玉也不會死了。只是那人定是隱藏得極深,文侯也壹定命他無論如何不得現身,蕭心玉的死不值得他暴露身份吧。
  文侯轉過身,背起手道:“不管怎麽說,此事總算還是圓滿。陶守拙,哼哼。”
  他又從鼻子裏哼了兩聲,我只覺壹寒,心知文侯定已在打算對付陶守拙了。現在陶守拙還有用,日後蛇人真的被擊退,那文侯壹定會先對付他。
  對於文侯來說,任何人都只是壹件工具,用完了就可以扔掉。邵風觀能被犧牲,我又何嘗不能?這次派我前往天水省,只怕文侯也已做好了我被周諾殺掉的打算。他就算說把我當兒子看待,但他的兒子究竟只有甄以寧壹個。
  文侯背著手似在想著什麽,我不安地跪在地上,也不敢起身,半晌,文侯才轉過頭道:“楚休紅,前鋒營眼下還有多少人?”
  “稟大人,尚余八百多人。”
  文侯點了點頭:“八百人。只要運用得當,八百精兵足以抵得百萬雄師。起來吧。”
  我站起身,仍然有些不安。他也沒看我,只是道:“明天妳早點起身,到北門等我。”
  “是。”我也不敢多說,答應壹聲,告辭出去。走出文侯府時,身上仍是感得到背上的涼意。
  文侯信任我嗎?只怕未必。如果有必要,他隨時可以把我放棄吧。我騎在馬上,有些茫然地看著天空。周圍不時有人忙忙碌碌地走過,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同樣的朝不保夕,所以都是活得壹天是壹天。
  天陰沈了下來,似乎要下雪。
  第二天壹大早,我把前鋒營的事讓曹聞道跟錢文義兩人安排好後,便獨自向北門走去。剛到北門,天還沒亮,等了沒多久,壹列馬車駛了過來,正是文侯的專車。
  等車近了,我跳下馬,跪在地上道:“大人,末將楚休紅聽令。”
  文侯撩起車簾,看見我後笑了笑:“楚休紅,妳來得真早,進來吧。”
  我把飛羽交付文侯的壹個侍從牽著,進了車。這車裏很大,幾乎有些像間小屋,文侯正盤腿坐在壹張毯上,面前是壹張小案,上面有個炭爐。炭火正紅,上面烤著幾個餅,邊上則是壹壺酒,也不知文侯怎麽想的,並沒放到火上溫著。車走得極是平穩,坐在裏面幾乎感覺不到車子在動。文侯拿了個小杯子給我倒了杯酒道:“還沒吃早飯吧,來,嘗嘗,這是新宰的小牛腰子餅,挺不錯。”
  他拿起壹根尖頭筷子插了壹個餅。這餅只有杯口大,圓圓鼓鼓的,餅皮烤得焦黃酥脆,筷子紮進去時,從孔裏流出些油來,冒出壹股香噴噴的白氣。文侯把餅遞給我,我謝了謝,接過餅來咬了壹口。餅裏滾燙,牛腰子大概過了壹層油,也不知加了些什麽調料,咬下去時鮮嫩無比,夾著烤得微焦的餅皮,味道極美。雖然很燙,我還是三口兩口就吃了下去。
  牛肉雖然不是太貴,但牛腰和牛舌卻是很貴重的美食,壹般人都吃不起,這小牛腰子餅我以前連見都沒見過。文侯看著我大口大口吃著,他笑了笑道:“其實小牛腰子餅得配著冰鎮的葡萄酒喝,妳喝口酒吧。”
  我根本沒聽說過葡萄酒這種名目,拿起杯子來看了看。這酒液是暗紅色的,在杯中像壹塊紅寶石。雖然車很平穩,但杯子裏的酒還在微微顫動。我把酒倒進嘴裏,只覺有壹股鮮甜之味,酒雖不烈,和牛腰餅的味道混合在壹處,的確是種不曾嘗到過的享受。文侯也拿起壹杯酒道:“這紅葡萄酒是以牛血著色,冰著喝味道最佳,楚休紅,妳喝著如何?”
  我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道:“大人,我從來不曾吃過這般好吃的東西。”
  文侯笑了笑:“那妳多吃點吧,等壹會還得出力氣。”
  出力氣?我有些發呆,也不知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文侯卻不再看我,撩起窗簾看著外面。車已出了北門,正走在官道上。北門外自倭莊島夷叛亂被斬盡殺絕後,壹下子變得冷冷清清,此時天已快亮了,這條官道上卻難得有人。
  我又吃了兩個餅,車子壹晃,轉而上坡。官道是通往句羅島的,並不上山,那我們現在已經離開官道了?我也不敢問文侯要帶我去哪兒,只是端坐著不動。文侯見我不吃了,道:“吃飽了嗎?”
  “稟大人,飽了。”
  文侯臉上又露出壹絲莫測高深的微笑:“那就好。”
  車子不知轉過幾道彎,只覺外面越來越暗,天是陰天,我們又穿行在山林中,便更加陰暗。忽然車子壹晃後停了下來,有人道:“文侯大人,末將畢煒聽令。”
  我壹直以為畢煒在助守北寧城,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回來了。文侯跳下車,我跟著他下去。壹下車,便見畢煒筆直地站在車前,正行著個軍禮。雖然他的軍銜比我高壹級,但這個軍禮無意中也是向我行的。我不禁有些得意地想著,看了看他。畢煒見我也從文侯車裏出來,大吃壹驚,道:“大人,他……”
  “楚將軍平天水省剛回來,明日要與滄瀾壹同上殿受賞,我帶他來看看。”
  文侯仍是微微笑著。他個頭不高,比畢煒幾乎要矮壹個頭,比我也要矮半個頭,但談吐間卻像是在俯視著壹般。我也向畢煒行了壹禮,道:“畢將軍,末將楚休紅見過畢將軍。”
  我雖然也算文侯看中的紅人,但畢煒到底是偏將軍,軍銜比我要高壹級,據說快要和鄧滄瀾壹同晉為副將軍了。如果此事屬實,朝中便是十三伯也只是副將軍,畢煒和鄧滄瀾年紀輕輕,居然要與前輩名將並列,實在是前所未有的事。
  畢煒也沒多說,只是道:“大人,鄧兄怎麽沒來?”
  他大概覺得鄧滄瀾無論如何,地位也該在我之上,文侯居然叫我而不叫鄧滄瀾,實在有些不可思議。文侯道:“滄瀾剛到,他的船還有些事要做。龍友呢?”
  畢煒又行了個軍禮道:“張員外正在裏面準備,請大人檢閱。”
  張龍友原來在這裏。我回來後不曾見過張龍友,薛文亦也說少見他,原來文侯真的有大用。我不知張龍友在做些什麽,文侯已向裏走去,我和畢煒連忙跟了上去。
  走了沒幾步,文侯突然站住了。我只道又出了什麽事,卻見文侯擡起頭看了看天道:“下雪了。”
  今年入冬以來帝都已經下過好幾次雪,現在已到了殘冬,沒想到還是下起雪來。雪片紛紛,漫天皆白,這場雪下得也真是急。我伸出手裏,壹片雪花落到掌心,登時化成了水。文侯看著天空,突然低聲道:“十年戰血滌征塵,白雪紛紛壹歲新。萬裏山河非舊色,此身猶是去年人。”
  這是當初大帝得國時前朝老臣王闐寫的壹首《新朝元年新春日遇雪有所思》。那壹年,帝國在血與火中建立起來了,但由於太急,那些前朝死義之臣的屍首都還沒有完全掩埋,因此有些遺老咬牙切齒地罵帝國是“屍身築起之國”,說是國祚定不久長。王闐是前朝太師,卻沒有在大帝攻破帝都時自盡殉國,反倒率百官投降,也被遺老們罵得狗血噴頭。他在寫這首詩時,多半也有向那些過去的同僚表白的意思。文侯這時候吟起這首詩來,不知是僅僅裏面有個“遇雪”呢,還是有別的深意。
  畢煒在壹邊道:“大人吟的這首詩真好……”
  他還沒說完,文侯臉色壹沈,他見文侯臉色不好,下面的馬屁登時嚇了吞了回去。我不由有些好笑,畢煒雖然不至於不學無術,但這些詩詞之道,他只怕從來都不知道,我倒還讀過壹些,雖然比畢煒多得有限,至少還是知道這些的。我壹躬身道:“王闐此詩確是好詩,大人此時吟來,也很是恰當。”
  文侯臉上重新露出些笑意,又轉向畢煒道:“畢煒,我跟妳說過,大將之才,不是只懂壹味沖殺,平時也該多讀些書,妳的書讀得太少了。”
  畢煒連連稱是,等文侯轉過頭重新向前走時,他狠狠瞪了我壹眼,大概為我讓他出了個醜而惱怒。
  壹路過去,守軍林立,竟是三步壹崗,五步壹哨。這是個山谷,最寬處也不過三四丈,雖然窄,但馬車還是能過去的,但文侯大概怕出意外,所以壹律不準馬車入內。我們走了數百步,穿過山谷,前面已是壹道絕壁。這道峭壁高達百丈,壁上有個圓圓的洞口。文侯到了洞口,回頭道:“裏面暗得緊,小心點。”畢煒本就在這兒,這話自是跟我說的。
  洞裏曲曲彎彎,火把也很少,我小心地跟著文侯和畢煒向裏走去。又走了壹程,前面已見到亮光,待壹出去,眼前豁然開朗,竟是個壹裏方圓的空地。沒想到這兒竟然別有天地,我大吃壹驚,文侯已站住了,笑道:“楚休紅,妳還是第壹次來,可有何感想?”
  裏面人來人往,至少也有數百人,幾乎如同壹個小小集鎮。那些人忙忙碌碌地,也不知做些什麽,在當中有壹些人正聚在壹處。我們進來後,守在洞口的壹個士兵高聲道:“文侯大人到!”有個人聞聲過來。這人穿著厚厚的冬衣,竟然是張龍友。他遠遠地看見我,臉上也露出喜色,到了我們跟前,先在文侯跟前跪下道:“卑職張龍友見過大人。”
  他以前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新兵,此時儀態端莊,很有幾分大臣的風度。文侯扶起他道:“龍友,起來吧。事情如何了?”
  張龍友臉上也帶著按捺不住的喜色:“稟大人,初試已成功了。”
  文侯臉上也露出笑意,轉向我道:“楚休紅,正好讓妳看看張員外與金部聯手造成的神龍炮。”
  我記得當初還在武侯軍中時,張龍友就制成過壹種天火飛龍箭,是壹輛車的樣子,點上火後數十支箭同時射出,威力極大,神龍炮想必與此也是壹類。
  張龍友帶著我們走向前去,那些人本圍在壹片,見我們過來,三三兩兩地散開了,露出當中的東西。那是個長可數尺的圓筒,斜裝在壹個架子上,黑黝黝的似是精鐵鑄成。張龍友走到跟前,向文侯道:“大人,可要試驗?”
  文侯點了點頭,張龍友向邊上的小吏喝道:“填藥。”
  有個人打開圓柱上的壹個活門,從中倒入壹些黑色粉末。那東西壹股硫磺之氣,正是火藥。裝好拍實後,把活門關上,又有個人將壹些碎鐵從前面倒了進去,看了看張龍友。張友龍向文侯道:“大人,請退後,以防萬壹。”
  他說得鄭重,我們都退了兩步。張龍友往前面看了看,前面十數丈外有兩根柱子,繃著張牛皮。邊上有個人拿了根點著的火把過來,他接過手,便點著鐵筒上鉆出的壹根細繩。這繩子“滋”壹聲燃起,極快地向裏燒去,我正自詫異,耳邊猛然響起了壹聲巨響,如同就在身邊打了個焦雷,震得我耳朵裏也嗡嗡作響,眼前卻白茫茫的盡是煙氣,硫磺之味極烈。文侯伸手扇著白煙,壹邊道:“如何了?”
  煙氣發出了壹陣卷動,張龍友走了過來。他滿面喜色,扭頭叫道:“將牛皮拿過來給大人看看。”
  有兩個人擡著牛皮過來了。這時白煙已經散去,我耳朵裏仍然有些響動。那兩人將牛皮放在文侯跟前,文侯搶上前去,伸手摸了摸,笑道:“果然成了。”
  那張牛皮盡然已是千瘡百孔,簡直就像用壹把快刀紮了數百下。我大吃壹驚,也走上前去,道:“張龍友,這是什麽?”
  張龍友臉上也是壹片得意:“楚將軍,這便是神龍炮。我做過試驗,五十步內,壹炮可以貫穿三層牛皮。”
  這裏有三層牛皮?我蹲下來摸了摸,果然,那是三張貼在壹處的牛皮。牛皮極其堅韌,平時壹層牛皮便可制軟甲了,張龍友弄的這神龍炮竟然能洞穿三層牛皮,威力看似不下於雷霆弩。而雷霆弩雖然能連發五六支箭,波及之面卻遠沒有這神龍炮大。蛇人進攻時喜歡壹擁齊上,如果它們碰上這神龍炮,定會吃大虧的。
  文侯欣喜地摸了摸那圓筒,道:“這神龍炮能打多遠?”
  “稟大人,這神龍炮吃藥兩斤三兩到三斤,吃子隨意,大抵五斤左右,最遠可以打到百步以外。”
  打到百步,那並不太遠。但如果前鋒營裏配備了雷霆弩跟神龍炮,那就可遠可近,以這神龍炮的威力,若敵人知道後只怕再不敢欺近百步以內了。
  文侯伸手摸著神龍炮的炮身,突然轉向畢煒道:“畢煒。”
  畢煒猛地站直了:“末將聽令。”
  “妳馬上點兩百人,日夜操練,務必要將神龍操練精熟。”
  畢煒又敬了個禮,道:“遵令。”他似乎還瞟了我壹眼,好像在向我宣泄心中的得意之情。我也顧不得跟他糾纏,急向張龍友道:“張龍友,那為何不多鑄幾門神龍炮?”
  張龍友看了看文侯,文侯向他壹頷首,他放大聲音道:“楚將軍,神龍炮其實還不曾最終完成,壹是太過笨重,二是吃藥太多,每發壹炮就得清理炮膛中的灰燼,不然下壹炮就不好裝了,而且射程最遠不過百步,只能近戰。”
  我猛然間想起了在東平城時自制火藥的事,向張龍友道:“妳這配方還是硫三硝六而炭粉壹嗎?”
  張龍友點了點頭道:“怎麽了?”
  “我試過,發覺將硫減至比炭粉還少壹點,似乎威力更大。”
  張龍友卻也吃了壹驚:“竟有此事?我以前讀的丹書全是這個配方的。妳還記得妳用的是什麽樣的配方?”
  我想著那次在東平城裏沖蛇人營前配火藥的事。那次硫磺很少,因此我就減了硫的分量,我道:“約略是四十斤硝,六斤硫,再十斤炭粉。”
  張龍友算了算道:“約略是七硝壹硫二炭。”他突然壹打我的肩頭,笑道,“楚將軍,妳可真是太及時了!我壹直不曾想到這配方也可以改壹下。”
  他轉身向邊上壹個雜役說了兩句,那人答應壹聲下去了,張龍友向文侯道:“大人,請稍候,我馬上驗證壹下楚將軍所說之事。”
  文侯雖然不知道這些配方之事,但也知道我說的話對張龍友啟發很大。他向張龍友道:“我也去瞧瞧吧。”
  張龍友本來轉身要走,聞聲停住步子,道:“大人,這個很危險……”
  文侯笑道:“若打不退蛇人,那才是最大的危險。”
  張龍友把我們帶到了壹間小屋裏。山谷中另外的房子都用木頭搭建,這小屋卻是石築的,孤懸壹隅。壹進去,幾個身著白色長袍的人正在搬著壹些瓶瓶罐罐,那些人臉上蒙著塊布,只露出壹雙眼睛。進門時,張龍友道:“大人,楚將軍,畢將軍,請將身上的鐵器拿出來,裏面不能見明火。”
  我記得當初張龍友就說過,把硫硝炭搗在壹處時得用木杵,不能見鐵器。我把身上的百辟刀交了出來,文侯和畢煒也將佩刀交給他。張龍友讓壹個下人把刀收好,才領我們進門。這小屋外面看著不大,進了裏面,倒也不算太小,正中有個泥搭成的臺子。張龍友指揮著他們弄了壹會,裝好了三個罐子,他向文侯道:“大人,我們到外面試驗壹下吧。”
  文侯看了看那罐子道:“這是什麽?”
  張龍友清了清嗓子道:“第壹罐中的火藥是六硫六硝壹炭的,第二罐是七硝壹硫二炭的,第三罐是六硝壹成半硫和二成半炭的。”
  文侯很有興味地道:“妳想怎麽試?”
  “卑職取這三種配方的火藥同樣分量,再點火試驗,看哪種威力最大。”
  張龍友果然是上清丹鼎派的高徒,我那時知道了改壹下配方,火藥威力更大,也不曾多想,張龍友聽我壹說後馬上就想到這種辦法,他是要找出壹個使火藥威力最大的配方來。我大感欽佩,若不是文侯在跟前,我真要贊他壹聲好了。
  文侯點點頭道:“甚好,妳試吧。”
  張龍友的辦法是用同樣的白布包取了三包火藥,揀了壹塊平地,在地上挖了三個淺坑,每個坑相距五尺許。三個布包都埋下了,他道:“大人,請當心些,不然被碎石崩著了。”
  他帶著我們到了壹邊避壹下,命人點著引線。引線燒得很快,幾乎是同時燒到了頭,我們只聽得壹聲響。響動過後,張龍友已急不可耐地沖了出去,我還沒回過味來,他已叫道:“大……大人!”
  他的聲音也有些發顫,我吃了壹驚,只道他出了什麽事,也顧不得向文侯請示,便沖了過去。那三包火藥剛炸過,白煙還沒完全散去,張龍友站在前面,壹臉驚喜。我道:“怎麽了?”
  張龍友指了指地上,突然壹把抱住我,笑道:“太好了!改用這等配方,神龍炮的威力定能增大五倍!”
  地上,以那三個淺坑為中心,出現的是兩個大坑。第壹個坑是埋那種舊配方火藥的,炸成的坑有壹尺之寬,但另兩個坑卻已相接在壹處,成了壹個大坑了。這兩個淺坑相距五尺,那麽點燃後炸出的坑定能有五尺多寬,威力也當真壹下大了五倍。我又驚又喜,原先雖知用這配方比老配方威力大,但我並不知威力到底能大多少,張龍友如此試驗,壹目了然,威力大了幾倍都能知道。他的心思縝密,果然是個人才。
  文侯已走了過來,張龍友放開我,壹下跪倒在他跟前,道:“大人,再給卑職壹個月,神龍炮定能增強三倍射程。”
  文侯從張龍友那種欣喜若狂的樣子裏也已知道大有進展,他笑了笑道:“如此甚好,還有三月天氣便會轉暖,屆時蛇人定會大舉進攻,這神龍炮便要大展神威,帝都上下,盡當傳頌張員外,不,那時可是張侍郎之功了。”
  張龍友道:“這都是托大人之德,卑職不過附於驥尾,焉敢有奢望。有大人的洪福齊天,卑職定不辱命。”
  他當了壹年的官,馬屁功夫也大大見長,而且他把功勞全歸之於文侯的“洪福齊天”,提都不提我,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快,只覺得張龍友好像已經變得陌生了壹些。
  從山谷中回去時,文侯壹直低頭不語,若有所思的樣子。我不敢多嘴,跟在他身後,心中只是想著文侯方才說的天氣轉暖,蛇人就要大舉進攻的事。現在正是壹月,天氣正冷,此時已下起雪來,壹路上紛紛揚揚的都是雪花。這樣的天氣,實在不是廝殺的季節,現在諸軍都由文侯調度,萬壹他所料不確,後果則不堪設想。他到底有什麽把握算定蛇人要等開春才會大舉進攻的?
  我正胡思亂想著,文侯忽道:“楚休紅。”
  我“啊”了壹聲,行了壹禮道:“末將在。”
  “蛇人勢大,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妳以為該如何做?”
  我道:“末將以為,天道無常,我等只能全力所為,縱然不能取勝,也要壹盡人事。”
  文侯看著窗外,嘆了口氣道:“蛇人的勢力越來越大,縱然在北寧城擋它們幾個月,也不是長久之計。不過,不能取勝的話,那還是識時務則為俊傑,避其鋒芒也無不可。”
  我吃了壹驚,叫道:“什麽?”我縱然對與蛇人的戰爭沒有太大的信心,但也沒想到文侯會說這樣的喪氣話,聽他的口氣,似乎有讓北寧城守軍也退回來之意。我道:“此事萬萬不可,那些妖獸絕不是見好即收的,我們壹退再退,不能永遠退下去。大人,勢成燎原,那就悔之晚矣。”
  文侯笑了笑,道:“楚休紅,妳的刀術練得怎麽樣?”
  我不由壹怔,也不知文侯怎麽說起這些來,只是道:“該是在壹般人之上。”
  “出刀時,妳是手伸直出刀力量大,還是先將刀收回來再出刀力量大?”
  我不再說話了。文侯的意思我當然明白,不論是刀術還是拳術,如果手臂沒有發力的余地,自然力量都不大的。但是戰爭不是簡簡單單的出刀或是出拳,東平城棄守,大江北岸的居民定居點被蛇人破壞殆盡,難民雖然大多再向北逃,逃跑未及死在蛇人兵鋒之下的卻也有不少。北寧城是帝都南面的門戶,那兒村落也有不少,壹旦北寧城棄守,那些村落勢必仍要放棄,又要有多少百姓死在戰亂中了。死守北寧城,雖然軍隊力量有所分散,但卻讓百姓有了個喘息的余地,可是在文侯心目中,那些百姓大概都可以忽略不計的吧。
  文侯見我不再說話,只道我也想通了,他伸手在案上壹彈,道:“如今朝中二太子壹黨仍在蠢蠢欲動,已多次攻擊我老師玩寇,若不能有壹個說得過去的戰果,只怕帝君會收回我的兵權。唉,楚休紅,戰陣上的壹刀壹槍還是明的,朝中的壹刀壹槍卻是看不到的。我也知道將北寧城守軍抽回來,會有多少百姓無辜送命,但此時實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我跪下來,又行了壹禮,低聲道:“末將明白。”
  二太子因為中了文侯的計被奪去兵權,但是他內有江妃,外有兵部尚書路翔支持,勢力仍不可小視。江妃是帝君最為寵愛的嬪妃,她的表兄路翔官拜兵部尚書,雖然現在被文侯壓得沒什麽動作,但他們壹定在盼望著能搬掉文侯這塊大石頭。
  車慢慢開著,雪花紛飛,雖然下了還不多久,但地上已積了壹層。雪也許能掩蓋壹切,但是我知道,那下面的暗流和地火,不論掩蓋得多深,終究有壹天會爆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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