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公平否？
　　燈火初上的時候，南菱院的祥和安靜被壹陣突如其來的腳步聲給打破了。
　　守門的仆婦震驚地看著自新婚洞房那夜就再也沒見過的王爺面容沈肅如水，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掃都沒掃同他行禮問安的下人壹眼。
　　他手心捏得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如蛛網般暴起，徑直入了南菱院的正廳，直直杵在當中，朝正廳裏聽到了動靜惶惶奔出來的丫鬟冷然道：“叫妳們主子出來！”
　　過了約莫壹盞茶的功夫，與內室相隔的那幅六扇繪仕女圖屏風後，傳來了清淺的衣物摩挲和腳步聲，接著，壹道水紅色的身影便從裏轉了出來。
　　她身上只穿了家常軟緞袍，外面披了壹件水紅色的織錦外衣，見到了他，少女很是欣喜，雙眸晶亮，面上帶著柔柔的笑意。
　　只是當看清他冷沈幽暗的丹鳳眼時，少女的神色壹僵，唇邊的笑容逐漸收起，迎向他的步伐也變得踟躕，猶豫間開口：“王爺可要先坐下喝杯茶？”她說著朝壹旁戰戰兢兢立著的初晴喚道：“初晴，給王爺上杯熱茶。”
　　姜紹鈞猛然轉過臉，眉間緊蹙盯著那名叫初晴的丫鬟，“妳叫什麽？”
　　他壹身冰冷怒意不加掩飾，初晴被嚇得瑟瑟發抖，顫著聲答道：“奴……奴婢喚初、初晴……”
　　“改了。”他語調冷銳不帶壹絲情感。
　　初晴不敢回答，只偷瞄著自己的主子，見她露出錯愕的表情，先讓下人都退下了，才帶著些謹慎問道：“王爺，妾身做錯了什麽嗎？”
　　他這才將幽冷的視線投向她。
　　她似乎剛沐浴過，粉黛未施卻腮凝新荔，眼眸和粉唇在燭光下散發著潤澤動人的瑩光。發梢還潮潮的，往下慢慢滴著水珠，把她肩頸那塊衣衫暈出了壹片濕痕，透出裏面隱約的玉質膚色。如天鵝般的脖頸滾著晶瑩水珠，將壹縷黑發黏在了上面，將嫩白的肌膚襯得愈發動人。
　　他驟然移開目光，冷聲道：“她的名字犯了忌諱，以及，孤來此是為了警告妳，”他又轉回了頭，這回只深深盯著她那雙柔婉的含情目，“今後不許再踏進蘭初院半步！”
　　他撂下這句轉身就要走，身後的少女高喚了壹聲：“王爺！”
　　他未曾理會，她又道：“王爺不覺得，這般對妾身很不公平嗎？”
　　他頓住了腳步，聽到身後細微的響動，她身上隱約的桂花香隨之浸了過來。
　　“妾身知曉王爺對姐姐矢誌不渝，但王爺這樣對待妾身，公平嗎？”
　　他倏地轉回了頭，如謫仙般清冷出塵的面容有壹絲破裂，露出了內裏的冷厲怒火，“妳何以同她姊妹相稱！”
　　她深吸了壹口氣，“好，妾身無德喚先王妃姐姐。”她擡起眸，壹雙黑眸不躲不閃地直視他，“但王爺當時難道不是自願娶的妾身嗎？自嫁給王爺以來，妾身捫心自問已恪守妻子之德，從始至終妾身都沒做錯任何事。”
　　她說完這番話唇瓣輕微顫抖，似乎是委屈極了，眼圈微微泛紅，臉蛋也湧上了紅暈，“妾身方及笄之年，不僅要獨守空房，空有壹個連面都見不著的丈夫，甚至不能擁有壹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嗎？”
　　姜紹鈞眸光沈沈望著她，語氣鋒銳無比：“當日之事，妳便沒有摻雜其中嗎？”那次的事件巧合中透著詭異，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她並不無辜，但姜紹鈞直覺她並不是表面上那樣是個無辜單純的受害者。
　　“孤予妳王妃之尊，這定王府裏也不會有別的女人挑釁妳的地位，這樣還不夠嗎？”
　　少女被他的壹番話說得面色發白，壹陣透骨的秋風自穿堂吹過，她身上的織錦外衣被吹得緊緊裹在她玲瓏的曲線上，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她冷得抱緊了雙肩打了個冷戰。
　　“妾身不知王爺竟是這樣看妾身的。”她唇色發白，卻依舊倔強地仰起頭與他不偏不倚地對視，顫著聲道：“雖然嫁給王爺是妾身從未曾想到的，但既然已經嫁了，妾身便想好好過日子。”
　　姜紹鈞暗含怒火而來，又留給她壹個冷漠的背影走人後，青黛拉起還微微發抖的初晴，歉疚地對她道：“抱歉，妳也不用改名字，還回小廚房做事便好。”說著塞給了她壹只水頭極好的玉鐲。
　　初晴楞楞的，還是摸不太清這壹日在正廳中當差的波瀾壯闊，但聽到主子竟然和自己道歉，慌忙道：“奴婢當不起，王妃讓奴婢去哪，奴婢便去哪。”聽到還能回到小廚房，初晴心中壹寬，露出了點歡喜的神色。
　　等初晴退下了，青黛也趕緊回了已燒起了銀絲碳的內室，讓桃香為自己擦幹頭發。
　　她點開系統界面，看著那果然沒有完成的任務，沮喪地嘆了口氣。
　　姜紹鈞的第二個小任務名叫：不破不立，簡介依然只有壹句話——觸碰他的底線，挑戰他心中的白月光！
　　雖然任務完成的點數獎勵有兩百點，但這任務也太難了。今日她只是試探了壹下，就讓對壹切都淡淡的姜紹鈞發了如此大的火，她若是真去不管不顧踩他底線，他分分鐘就能把她退回俞家吧？
　　青黛頗為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今日的秋風刮得格外呼嘯凜冽，北風將街道上的酒旗吹得獵獵作響，風大得似要將搖晃的旗桿刮折。
　　路上的行人寥寥，無不裹緊了衣衫，下了朝的官員們也大都選擇了坐上溫暖舒適的馬車回府。姜紹鈞卻依然騎著座下那匹棕紅色駿馬，迎著蕭瑟秋風，俊顏如冰鑿雕刻般深邃硬朗，朱紅蟒袍的廣袖被狂風吹得鼓起，更似那飄飄欲升、俯瞰眾生的仙人。
　　“東家！我與宋二幹相同的活，何以他的月銀要比我的多上壹分？”即使是這般的大風天，百姓們依舊要營生，路過壹家酒肆時，門口便傳來了壹位男子的怒喝。他說完了這番話，指著那神情不滿的東家大聲道：“這對我不公平！”
　　姜紹鈞握著韁繩的手徒然壹僵，少女似嗔似怨，含著委屈無辜的那雙含情目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腦海，連著她就算是抱怨也嬌軟甜濡的嗓音似乎也在他耳邊響起。
　　“王爺這樣對待妾身，公平嗎？”
　　恰在此時，酒肆旁邊的旗桿終是受不住這狂猛的烈風，經歷風霜的木桿“嘎吱”壹聲從中折斷，足有成年男子腰粗的碩長圓桿筆直朝著姜紹鈞的方向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