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四章 饕餮！

　　曾經有人跟我說，成功是壹條越來越窄的路，剛開始我們談笑風生，後來我們拼殺的鮮血淋漓，這個時候有位哲人突然退後了壹步，仿佛發現了人世間的大秘密似的驚喜道‘這不就不擠了麽？’，那時所有人都回過頭，只見他臉上寫了‘淘汰’兩個字，最終選擇嗤之以鼻，對自己染滿鮮血的手，視而不見。
　　後來我發現，其實道路壹直都沒有變窄過，只是我們不允許有任何人並駕齊驅。
　　再後來，我發現這條路上的人壹個個好像是生病的瘋子，他們眼裏沒有情感、懷中沒有氣度，但卻壹個個很認真的教著其他人虛懷若谷。
　　最後，我也走上了這條路，這時候我才明白原來這條路上的人，不是病了，換句話說，人病了就簡單了，無非是吃點藥，可這條路上的人，只不過是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他們不想吃藥，他們要吃人。
　　因為，餓……呃……惡。
　　……
　　“手機裏只有壹個電話號碼。”
　　央榮說出最後壹句話，我從他臉上看到了期待，看到了打完壹場比賽後，等著裁判決定勝負的目光。
　　我這時才明白，壹旦我不是老喬，壹旦我不去天天出題難為他們，這幫孫子轉過頭來就會給我來壹場考試。
　　他也想看看，我究竟配不配在這緬北稱王！
　　就像是狼群裏總有壹匹體格壯碩的狼在低頭默默啃食著血肉，目光卻始終盯著狼王。
　　不只是他。
　　央榮不願意跟著我去小樹林的原因，就是要讓我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他要讓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要讓所有人的壓力都堆積在我壹個人身上，看我扛不扛得住。
　　我擡頭看向了半布拉……他突然退後了壹步，低下了頭；
　　我再次看向了老鷂鷹……他猛的轉過了壹般身體，腦袋卻還扭著，舍不得錯過我的任何表情；
　　當我再次望向佤族頭人……他在用力咽著口水，腳卻不自覺的往後錯步。
　　他們誰都不敢。
　　誰也不敢承擔幾十萬條人命！
　　卻又期待著有人站出來承擔。
　　我也在思考。
　　摁了以後怎麽辦？
　　不過在這個問題上還要追加壹個問題，那便是我還有以後麽？
　　我伸出了手，看見的可不是手，是指甲修長、漆黑，皮膚血紅的惡魔之爪。
　　我從央榮手中拿起了那部手機，那也不是手機，像是我以惡魔的模樣手握的嚎叫……只要將其放在嘴邊，便可以向全世界咆哮。
　　我在這個動作之後，看見了央榮的眼睛猛然間瞪大。
　　我還看見了周圍的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隨著我的手部動作而移動，哪怕是沒人提醒、也沒人催促，我依然覺著好像有秒針在耳旁響動，因為他們都在等待著我的抉擇。
　　去妳媽的！
　　去妳媽的！
　　去妳媽的！
　　我握住了手機，直到手機屏幕上藍色的屏幕光芒亮起……心裏猛然間冒起了壹股兇狠，我迎著山谷內的風，將手高高舉過頭頂，在全軍將士仰頭的那壹瞬間大聲嘶吼：“我去妳媽的！”
　　“艹！”
　　那壹刻我面目猙獰，雙眼赤紅，在自己永遠無法看見的角度，化身惡魔。
　　“大不了……”
　　“血染黃沙路，壹死天下輸！”
　　……
　　猛冒，爆炸之前。
　　緬軍壹整個師徹底入駐之後，都沒怎麽聽見零星槍響的師長楞在那兒了。
　　他覺著整件事都很正常，佤邦軍打不過緬軍，這不很正常的事麽？
　　IS－3打不過T－72，這不也是很正常的事麽？
　　混雜的炮兵陣地打不過緬軍長期訓練的炮兵，壹個回合便啞火了，哪不對？
　　打不過人家立即後撤，奔著老家猛能方向跑，不也是應當應份的麽？
　　可這心裏，怎麽就覺著那麽別扭呢！
　　“報告師長！”
　　遠處，壹個小分隊沖了過來，到了近前敬了個軍禮說道：“師長，都檢查過了，我們十分確定縣城內沒有任何佤邦的殘余力量。”
　　“撤這麽幹凈？”師長緊皺的眉頭。
　　“倒也不是，有壹個連在逃跑的時候讓咱們給堵了，目前已經剿滅。”
　　這聽著倒還像是那麽回事。
　　可師長還是有點不放心：“徹底檢查過了？”
　　“肯定的！”
　　“沒有任何遺漏？”
　　“但凡在猛冒再找出壹個活著的佤邦軍，已經當了俘虜的不算，您槍斃了我。”
　　倆人正說著話，師長身後的三層小樓內有幾名士兵急匆匆的跑了出來，捂著腦袋頂上的鋼盔壹路狂奔！
　　“師長！”
　　他滿臉驚愕，見著師長話都不會說了。
　　“說話啊！”給師長急的立即催促了壹句。
　　“師長，炸、炸彈……有炸彈！”
　　轟！
　　壹聲巨響，山搖地動，身後那棟大樓所有玻璃同時向外噴射，宛如壹顆顆子彈被擊發了壹般。
　　士兵手疾眼快，壹把抓住師長的脖領子就往下拽，楞把人拽倒才發現師長的身體蓋在了自己身上。
　　不過此時蓋哪都無所謂了，因為爆炸聲並未停止。
　　三層小樓後的壹棟高層裏再次傳來了爆炸聲——轟隆！
　　壹聲巨響過後，高層樓體宛如醉酒的醉漢，朝著壹個方向在慢慢傾斜，士兵只看見眼前的陰影逐漸下壓，他在火光下猛壹閉眼。
　　被炸的是承重墻，而且是專業人士設計好倒塌方向炸的！
　　空。
　　傾倒的樓體卡在了三層小樓頂層，那壹秒，士兵的魂都嚇沒了，等再睜開眼看見樓體卡在那兒不動，這才放聲呼喊：“啊！！！！！”他驚恐的差點把眼珠子從眼眶裏瞪出來！
　　轟！
　　轟！
　　轟！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不斷傳來，猛冒縣城內的樓層壹棟棟傾倒。
　　央榮的狠，和所有人都不壹樣，他要徹底將緬軍全都埋在猛冒，壹個不留！
　　士兵眼睜睜看著卡在三層樓頂的高層壹下壹下在爆炸的震蕩中晃悠，最終由於懸空導致的樓體斷裂‘哢嚓’壹下撕開，半棟樓在高空直接落下……
　　他再次閉眼，沒想到，再也睜不開了。
　　……
　　緬軍亂了。
　　徹底亂了。
　　他們連跑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壹股股氣流掀翻，被壹陣陣氣浪扯碎。
　　T－72坦克在這種場合下宛如叢林裏爬動的甲殼蟲，被偌大的樓板落下後直接拍扁，本該平直的炮口在坦克頂端被砸扁之後壹下就翹了起來，隨後‘轟’壹聲，讓半棟樓埋在了下面。
　　空！空！空！空！空！空！
　　爆炸順著街上的樓體不斷向下延續，多個樓層承重墻同時傾倒讓猛冒仿佛經歷了世界末日。
　　爆炸的火光隨處可見，整個猛冒上空始終有壹股壹股的濃煙向上席卷著翻起。
　　被崩飛的電線靈蛇般甩動著，‘劈啪’打火，塌了半壁的民房裏連哭聲都傳不出來，徹底讓爆炸的聲響淹沒。
　　那壹棟棟大樓就像是立在了小孩‘撒尿和泥’的泥堆裏，汽車打旁邊壹過，讓壹股風給帶倒了壹樣，不斷倒塌著……整座城市裏，蕩起的除了硝煙便是煙塵。
　　許久之後，爆炸聲終於平息了下來。
　　可猛冒……沒了。
　　本該高樓林立的平原上，只剩下了殘垣斷壁，當我帶著綠皮軍出現在了縣城前方，望著縣城內的火光……不，還他媽哪有縣城啊？
　　我此時此刻才看清戰爭真正的樣子！
　　那是只吃不拉的饕餮，他不光擁有上古兇獸的名稱，還具備著‘貪’的本性。
　　怪不得有人說真正打過仗的人、能打仗、會打仗的人都不好戰；怪不得有人說只有那群二逼壹樣的文官才嚷嚷著‘要奪回失去的尊嚴’。
　　武將都知道戰爭是什麽，他們只是沒辦法怯戰……他們身後站著必須要保護的人，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護住，他們腦海深處藏著親人、家人、國人在戰爭中所承受的痛苦，這才能握得住手裏的那把刀……
　　……
　　我被震撼了。
　　被炸毀的猛冒震撼了。
　　被安靜下來以後隨處能聽見的哭聲震撼了。
　　那壹刻，我覺著就連自己說出的那句：“救人，快他媽救人！”都顯得那麽無恥！
　　“救人！”
　　哪有什麽反攻？
　　哪還有什麽廝殺？
　　所有綠皮兵在沒聽到我具體命令之下，同時扔下了手裏的槍，壹個個沖向了猛冒縣城。
　　我，卻在此時看向了火光縈繞下，壹旁被樓板砸扁的車體處，殘留在外的倒後鏡。
　　我又在火光中看見了渾身赤紅的惡魔，他在笑，我沒有。
　　我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臉上肯定沒有笑模樣，也在人生中，第壹次對這玩意兒開始鄙夷。
　　我恨它，我恨它讓我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我X妳媽啊！”
　　我沖著倒後鏡揚起下巴放聲大罵，像是要跟誰幹壹仗似的。
　　我指著他的鼻子，學起了塞拉囧的口吻大罵著這個世界上最骯臟的語言：“我X妳黑媽啊！”
　　我正罵著，滿是塵土汙漬的倒後鏡中，惡魔消失了，我看見了自己。
　　我看見了自己兇惡的伸出手指指著鏡像中的自己，壹副要吃人的表情和那惡魔是如此相似。
　　唰。
　　我的頭皮麻了。
　　惡魔不在鏡子裏，它已經在鏡子外了，鏡子裏的，才他媽是我自己！
　　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