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章 啞巴
我被騙到緬北的那些年 by 破金
2024-9-26 21:18
手機上,只有賀春田回復過來的壹個字——等。
看見了這個字,就等於賀春田親口跟我說了壹切。
是,他好擺譜,上次來的時候坐的是直升機,那代表著佤邦贅婿的身份。
但是,他上次來可沒帶兵,也沒人跟隨,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等出勤的直升機回來,又能等多久?
他心裏不著急麽?
看到了純度90%以上的貨,也不著急嗎?
知道了猛能處於真空狀態,還不著急嗎?
要是賀大拿也心急如同火燎,這個等字等得是誰呢?
不用問,等得肯定是大包總。
只有大包總移駕才需要時間,他得調軍隊護駕、得安排好壹切。
那就等。
星空下,我坐在曾經那間茅草屋門口,看著遠處山頂被風壹次次吹倒後、又再倔強著直起身體的綠植,此刻我用手肘往後搭,使自己仰靠在門口臺階上。
那時,東南亞雨林的風很拿人,即使到了這個季節依然帶著壹股潮濕之氣,吹拂到人身上,還是能讓妳感受到層層疊疊的潤。
上次來這兒的時候,好像在危機之中已經忘記了去感受這些,等現在有了時間,卻又開始覺著這玩意兒別有壹番滋味了。
“哥。”
大晚上的布熱阿湊了過來。
他用肩膀頭子靠在樓梯扶手上,還來了個插花腳、雙手插進口袋的說道:“白天我都忘了問,老喬的病怎麽樣了?”
“妳們不是去清邁看病了麽,大夫怎麽說的。”
我直起了身軀,伸手在布熱阿的上衣口袋將煙摸了出來,點燃後回應道:“腎衰竭。”
“大夫說得盡快尋找腎源,準備好換腎。”
布熱阿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個病。”
“妳知道?”
我扭頭看著他,沒想到這個整天蹲守在大山裏的家夥,竟然知道這玩意兒。
布熱阿解釋道:“這玩意兒分急性的和慢性的,急性的呢,會突然發病,壹般來說大夫會直接告訴妳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終點,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等得到排期換腎的,這種病幾乎爆發出來就是絕癥,想活著,只能透析。”
“慢性的更殘忍,讓妳壹點點看著自己的身體進行病變,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根本治不起,哪怕是有時間等排期換腎,也不壹定能掏的出那麽壹大筆手術費。”
“真誠他們村寨裏就有人得過這種病,那腳腫得像是泰國的大象,還得忍著鉆心的疼來這兒賺錢,當時我問過,覺著這病吧,挺可怕,還不如直接死了。”
“真誠他們村寨裏那個,就是後來為了緩解痛苦給自己紮針,拿小快樂當藥頂著,把自己頂死了。”
“當時紮針的地方都黑了,大夫說,這是腎功能衰退無法分泌毒素、導致小快樂的毒素長期積留在體內的結果。”
他說的,還真是那麽回事。
“哥,老喬這是慢性的吧?要不然,他哪有心思在那邊談生意啊。”
我突然轉過頭看著布熱阿:“妳什麽意思?”
“沒什麽事老試探我幹嘛!”
布熱阿很不理解的看了過來,挺委屈:“我沒……”
“我是做賊了養漢了、潑米了撒面了,讓妳這壹次壹次來來回回的?”
“妳心裏要是有疑問,不會自己開車出去,給老喬打個電話麽?”
說完,我起身就走進了屋裏。
我就像是讓人抓住了小尾巴,瞬間無法控制住情緒的憤怒了起來,盡管後來我也從布熱阿的表情裏看出了他的委屈,可這時候也不能再解釋什麽了。
我開始躺在床上玩手機,盡管在這個地方手機沒有信號,手機無法和網絡連接,但是手機上的壹些小遊戲還是可以玩的,比如有壹款很流行的單機遊戲叫《找妳妹》。
只是這時候我哪有心思沈浸在遊戲裏,不過是想在布熱阿探頭看過來時,讓自己能有點事幹。
因為我在明知道謊言是成本最高的代價時,卻壹直生活在謊言裏,眼下還得用謊言去欺騙布熱阿。
我這是怎麽了?
我想要的不僅僅是‘自由’兩個字麽?
做完這次之後,應該可以將自己的‘自由’換回來了吧?應該能帶著老娘和懷孕的芳姨離開了吧?為什麽壹點都不開心呢?
我閉上了雙眼,想要去再次審視壹下自己的內心,我發現那個蹲過十年大牢的自己的心中本該如小河邊流淌、已經完全釋然的地方徹底變了。
變得荊棘密布,稍有不慎就會紮的渾身是眼兒。
我繼續向前,想要聽聽自己的心聲,想要聽聽那始終在渴求的‘自由’二字,來確定自己的堅定。
可等我靠近,卻看見了內心中另外壹個用力嘶吼卻始終無法發出聲音的自己。
我仔細盯著他的口型,那口型不是‘自由’,起碼和‘自由’完全不壹樣,等我再仔細去想,將生命裏能夠連接上的詞語全都想象了壹遍後,忽然發現,他很有可能喊的是——猛能!
我壹下睜開了眼睛。
隨即大口大口的呼吸。
此時窗外的時辰已經到了深夜,而夢裏的畫面重新回到腦海時,我才想明白。
那個奮力嘶吼卻發不出聲音的人,不正是個啞巴麽?
嘀、嘀、嘀。
電話聲。
我聽見這個聲音出現,率先打茅草屋裏看向了老喬居住過的房間。
布熱阿從屋子裏打著哈欠走出,這貨就穿著壹條褲衩子走了進去,渾身精壯的肌肉亮在了月光下。而我看著他從老喬住過的房間裏走出時,張嘴問了壹句:“有事啊?”
布熱阿揉著眼睛回應:“哥,不是老喬。”
說完,他光腳走了過來,站在窗外說道:“央榮說,佤邦下文兒了,說是包總有可能會在年後不定期巡查,讓各地做好準備工作。”
“放心吧,類似的東西,猛能每年都能接著十好幾個,可大包總從來沒來過猛能。”
這次,不壹樣了。
不定期巡查,應該是這幾天,所謂讓各地準備好,就是迷惑性語言,反正平時也是這麽發的……
我擡起頭看了布熱阿壹眼:“不生氣啦?”
布熱阿憨笑了壹下,回應道:“不生氣。”
我不太理解的問道:“無緣無故的向妳發火,真不生氣?”
“老喬疑心重,平時很多事都不讓手下互相問,哥,妳壓力大,我能理解,剛才妳都說夢話了。”
騰!
我腦門上的青筋蹦起來了,再問:“說啥?”
“妳說啊‘布熱阿,放心吧,哥壹定對得起妳’。”說完,布熱阿樂了,很開心的樂了,在笑聲中轉身走回了房間。
我他媽是徹底不敢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