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許崇下黑獄

　　“千戶大人，許崇求見。”
　　北樓五層，許崇在正廳外拱手。
　　“嗯？”
　　葛萬山本來壹臉郁悶，聽到許崇的聲音，面色總算好看了點兒，“進來吧。”
　　許崇邁步而入。
　　“什麽事？修煉遇到了問題？”
　　葛萬山兀自低頭抿了口茶。
　　“稟大人，屬下的折風手已經有三成力量增幅了。”
　　許崇淡淡說道。
　　——噗！
　　葛萬山壹口茶水噴了出來，駭然看向許崇，失聲道：“這麽快？！”
　　“呃，數月之功才略有所得，不快……吧？”
　　許崇撓了撓頭。
　　多展露壹點兒折風手，這是他閉關之前就想好的，目的是為了增加壹點兒葛萬山的耐心和信心。
　　不過這才多出壹成，至於這麽驚訝？
　　“這還嫌不快……照這麽算，明年妳就可以去京城面見總指揮使大人了。”
　　葛萬山郁悶的吐槽了壹句，旋即又開心起來，“這是幾個月下來，我聽到的第壹個好消息。”
　　“怕是要讓大人失望了，屬下發現折風手越到後面越難進益，想達到那個程度，只怕不是壹兩年可以完成的。”
　　許崇慚愧道。
　　先降低心理預期，到時候驚喜就會更大，他能得到的便利也會更多。
　　“別說壹兩年，五年十年我都等的起。”
　　葛萬山神色雀躍，擺了擺手道：“不說這個，妳來找我，可還是有其他的事？”
　　“屬下本來是想進壹趟武庫兌換通脈功法，不過來的路上聽到同僚們在說那個江之鴻……”
　　許崇說著壹抱拳，義正詞嚴：“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屬下願為大人排憂解難，懇請鬥膽壹試。”
　　“哦？”
　　葛萬山雙眉壹揚，旋即點了點頭：“妳有這個心是好的，整個千戶所也的確只有妳沒試過，不過，也別太抱希望。”
　　說到這兒，葛萬山嘆了口氣，又郁悶了起來。
　　他這陣子可以說是完全沒臉沒皮了，為了讓江之鴻能吃口飯，連撒潑打滾都試過，仍舊沒什麽卵用。
　　那老梆子油鹽不進，實在不好對付。
　　“去吧，他在黑獄第壹層甲壹監，所有令牌都可以進。”
　　葛萬山擺了擺手。
　　“是。”
　　許崇抱拳。
　　黑獄的通風口在地面，入口卻在東樓第四層，是壹扇鑲嵌在地面的金屬門。
　　重倒是不重，普通校尉都能拎得動，不過許崇試了試，至少他是打不碎這玩意兒的。
　　將令牌貼在門邊的凹槽處，登時響起壹陣‘哢哢’的機拓轉動之聲，金屬門緩緩向上打開。
　　門下是看不見底的漆黑壹片，沒有樓梯的存在，只有兩根粗大的鎖鏈系在門的內側吊了下去。
　　“怪不得叫黑獄，看來從入口開始全是這種材質。”
　　許崇看了壹眼洞口內四周的樣子，發現都是這種黑到發亮的金屬。
　　他也懶得借力，就這麽縱身壹躍。
　　金屬門像是有感應能力壹樣，檢測到他的通過，哢哢又給合上了。
　　咚！
　　沒過多久，許崇墜至底下壹層，砸出壹聲悶響。
　　他的落點在比較靠邊緣的位置，壹條筆直的甬道延伸出去，兩邊是密密麻麻的監牢，每兩間牢房所間隔的金屬欄上，都掛了長明燈，以此來提供光線。
　　粗看之下，整個第壹層黑獄極其寬闊，怕是剛好跟地面上的千戶所那麽大。
　　而除了材料之外，這壹層跟普通監牢沒什麽太大區別，再往下的話，據說第二層毫無光亮，第三層既無光也無聲。
　　“甲壹監……”
　　許崇看了看，壹眼就掃到左手邊第壹間牢房上掛的牌子。
　　旁邊頂上就是通風口。
　　所以，甲壹並不是關押最危險囚犯的地方，而是關押最尊貴囚犯的地方？
　　許崇走近，借著微弱的光線去看。
　　壹個蓬頭垢面的佝僂老者靠在墻角，仰著頭，雙目黯淡無神，對許崇的到來視若無睹。
　　無論是穿著也好，神態也好，氣質也好，許崇沒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左都禦史和通脈之上該有的樣子。
　　活脫脫壹個老乞丐。
　　“江之鴻，樓相來看妳了。”
　　許崇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嘩啦啦！
　　壹陣鎖鏈拖動的聲音，許崇都沒看清，老者就出現在了牢門的位置，雙手扒住金屬欄桿，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來回掃視。
　　“在哪兒？！”
　　“樓奸在哪兒？！”
　　“讓他出來啊！！！”
　　沙啞的嗓音咆哮出口，震得整個壹層回聲陣陣。
　　許崇瞇了瞇眼。
　　心道果然，破綻在樓相身上。
　　任何有著極端脾氣特征的人，都壹定有著明顯的心靈破綻。
　　倔強、易怒、急躁等等，都是這樣。
　　他下來的這壹趟，主要就是為了試探這個。
　　沒想到開口第壹句就成了。
　　然而許崇不知道的是，此刻整個千戶所的人都驚呆了！
　　早在那壹陣機拓轉動的時候，整個所裏就知道又有人下黑獄了，紛紛出來看熱鬧，不管是誰的熱鬧都行。
　　他們想知道，這個新下去的人，會用什麽法子對付那老頭兒。
　　連葛萬山也不例外，跟幾個百戶幾個總旗站在點將臺上側耳傾聽。
　　然而，他們萬萬沒想到，許崇開口的第壹句就是如此的勁爆！
　　‘江之鴻，樓相來看妳了’……
　　？？？
　　這句話是隨隨便便就能說的嗎？
　　那可是樓相啊！
　　整個大慶，除了皇室之外權力最大的人！
　　指不準這所裏就有他的耳目，要是傳了回去……
　　“踏馬的，這小子！”
　　葛萬山嘴角直抽抽，額頭冷汗都下來了，“膽子也太大了吧？”
　　“確實大。”
　　眾百戶也是直抽冷氣，“趕緊把他叫回來來啊，他死不打緊，可別連累咱們啊。”
　　“不行，他也不能死。”
　　葛萬山掃了壹眼旁邊，指了指寇若海，“妳趕緊下去，把他帶回來。”
　　“是，不過……”
　　寇若海抱拳，卻是沒有立即動身，“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嗯？快說。”
　　葛萬山皺了皺眉。
　　“許崇之言，的確大大冒犯了樓相。”
　　寇若海幽幽的開口，“可剛剛，那好像是江之鴻第壹次開口說話？”
　　“呃……”
　　葛萬山壹楞，旋即點了點頭，“好像還真是。”
　　“屬下認為，許崇既然壹句話就能逼得江之鴻開口說話，興許還真的有法子讓江之鴻進食也說不定。”
　　寇若海神色嚴肅，侃侃而談，“只是壹句謊言罷了，樓相氣量彌天，連每天壹參的江之鴻都容得下，怎麽可能容不下壹個許崇呢？屬下建議不妨讓許崇試試。”
　　“這樣說，也有道理。”
　　葛萬山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那就隨他去吧……不過要隨時關註，不能讓他太過火。”
　　“屬下明白。”
　　寇若海拱手。
　　就這樣，黑獄下的這壹幕得以繼續。
　　“妳誆老夫沒事，老夫不過壹階下囚，可妳假托樓奸，不怕死嗎？”
　　激動了片刻，江之鴻已經冷靜了下來，就這麽隔著金屬欄桿，淡淡的看著許崇。
　　“這叫善意的謊言。”
　　許崇聳了聳肩，壹副無所叼謂的樣子。
　　只是壹句狐假虎威罷了，又不是指名道姓的咒罵，就算傳到那什麽樓相耳朵裏，大概率也不會有什麽事。
　　相反，能騙到樓相的這個對頭，指不定樓相還要扯著嘴笑兩笑呢。
　　更何況，他已經猜到了幾分這件事的本質。
　　“不愧是樓奸的爪牙，壹樣是如此膽大包天。”
　　江之鴻冷笑壹聲，復又回到墻角坐下。
　　整個人的狀態，又變成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
　　許崇靜靜的看了他壹會兒，突然仰頭對通風口喊了壹句：“外面的弟兄，送點兒吃的下來，越豐盛越好。”
　　正偷聽的葛萬山頓時壹喜，大手壹揮，“趕緊的，照辦！”
　　壹刻鐘後，寇若海單手拖著壹個巨大的木托盤從黑獄入口跳下，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托盤裏面擺了二十多道菜，葷素搭配，顏色鮮艷，讓人壹看就大吞口水。
　　甚至還配了兩壺酒。
　　寇若海舉著托盤走近，放在了許崇邊上，低聲道：“還是妳厲害，壹來就搞定了。”
　　“搞定？”
　　許崇說的很大聲，“妳說江老頭兒啊，我哪能搞定他。”
　　“呃……那妳這是？”
　　寇若海愕然，指了指壹托盤的菜。
　　“當然是自己吃咯。”
　　許崇就這麽直接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抄起了筷子：“剛好午飯還沒吃，寇總旗也別站著啊，壹起吃壹起吃。”
　　“……”
　　寇若海壹陣楞神，瞥了壹眼監牢裏的江之鴻。
　　他已經明白了許崇想幹什麽了，不得不說，是真的膽大，比他自己還膽大。
　　這段時間以來，包括葛萬山在內，所有人想的法子都是乞求、勸導壹類的。
　　沒辦法，都知道這老頭兒的背景，都不敢得罪。
　　唯獨就他壯著膽子，偷偷下過壹次藥……雖然證實了沒什麽效果，但他確定自己做的夠隱蔽，沒有被江之鴻發現。
　　可現在許崇呢？
　　踏馬的。
　　又是言語誆騙，又是當面吃喝來引誘……這比自己膽子大了去了好吧！
　　寇若海腦子裏念頭翻騰，最終把牙壹咬，真的就這麽坐了下來。
　　唯壹的壹雙筷子已經被許崇占了，他倒也不嫌棄，直接就這麽用手開動。
　　不僅如此，寇若海還刻意的吧唧嘴，確保能給江之鴻聽到。
　　“這寇若海，果然會事兒！”
　　許崇贊賞的看了寇若海壹眼，然後……就慢條斯理了起來。
　　有壹道吧唧嘴的聲音就夠了，兩道純屬多余。
　　而且，實在是有辱斯文。
　　“？？？”
　　寇若海吃著吃著就反應了過來，頓時壹腦門問號。
　　可許崇根本不看他，擺明了是把任務交給他了。
　　寇若海欲哭無淚，只能繼續吧唧嘴，不過看那動作幅度，多少有點兒咬牙切齒的味道在內。
　　地面之上，整整千把人都在聽著這個吧唧嘴的聲音。
　　咕咚咕咚……
　　時不時有口水吞咽的聲音響起。
　　“踏馬的，這寇若海……真是有辱斯文。”
　　葛萬山黑著臉罵了壹句，然後也吞了口口水。
　　他很想回房開飯，但又生怕錯過了黑獄底下的動靜。
　　好在這並沒有折磨他太久。
　　江之鴻的聲音再壹次傳了出來。
　　“呵，無知小兒，壓制欲念對於通脈之上的境界來說，比吃飯喝水更簡單。”
　　“呃……對啊，我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
　　葛萬山壹陣楞神，氣急敗壞的扭頭就走。
　　他已經非常篤定後續不會有什麽結果。
　　可他並不知道，許崇此次下黑獄的目的，已然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