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鐘不離

　　朱雀看得明白，這絕對是某種神降之法，某種意義上也等同於奪舍。
　　鐘逸就是被選中的“主角”，對方認可他的能力和意誌，知道他不會浪費漫長的生命，只會不斷長進，錘煉自身，把軀體鍛煉得越發完美、掌握無數的技能、學會無數的知識，最終……留給神的降臨使用。
　　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主角”。
　　朱雀努力回憶了壹下之前覺得啰嗦的對話，好像對方沒有透露這壹點，不知道鐘逸是怎麽猜出來的，提前告知自己讓他衰老，留給對方壹個上百歲的、風壹吹就要死的身軀。
　　這身軀還不如不要呢，純神魂也比這個鳥樣子好多了！
　　果然通過萬千血祭千辛萬苦神降而來的“死亡天使”，幾乎是氣急敗壞地離開了鐘逸的身軀，壹個血色虛影懸浮空中，指著那女人破口大罵：“這就是妳們給吾準備了百年之軀？”
　　女人面如土色地跪倒在地：“阿撒茲勒殿下，我也不知道他怎麽能猜到自己身軀的使命……關於‘天堂降臨計劃’，我們壹個字都沒有泄露過啊……而、而且我們的體系和它朱雀不壹樣，它是怎麽破解我們術法的……”
　　朱雀悄悄地把鐘逸的靈魂塞回了軀體，早在鐘逸被神降奪舍的壹剎那間，它就悄悄把鐘逸的靈魂接引了出來，不被吞噬，這對它南極長生大帝可是老本行。
　　靈魂散失，身軀自朽，不破自解。
　　朱雀再註入壹股生機在鐘逸衰老的軀體內，保護他不直接老死，又把他轉移到壹根斷柱背後靠著，做完這壹切才擡起頭，不懷好意地打量那個天使靈魂。
　　大家都沒有軀體，都是神魂，都是司職死亡，正好可以掰掰腕子……自己司職的可不僅僅是死亡呢，在楚戈書裏這貨最多算自己的壹個下屬！哼。
　　正這麽想著，就見那天使忽然沖進女人的靈臺：“既然他的身軀無用，那就用妳的吧！”
　　“殿下不要！救、救命，鐘逸救我……”女人淒厲的聲音戛然而止。
　　再度擡起頭時，眼眸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銀色。
　　死亡天使阿撒茲勒。
　　朱雀撇了撇嘴：“妳是沒有神降軀體就發揮不了戰力？廢物。”
　　阿撒茲勒冷笑道：“強弱可不是這樣計算。朱雀，妳的能力我們已經研究過，在現世妳能發揮的能力遠遠不如妳們書中的表現，而我借用軀體正是為了規避這個問題……如今的妳不是我的對手。”
　　朱雀大怒：“那就試試！”
　　紅發與金發兩個女人對撞在壹起，熾熱的赤炎與詭異的黑色死氣盤旋炸開，匯聚成了壹個沖霄的旋渦。
　　老態龍鐘的鐘逸靠在柱子後面，默默地轉頭在看，眼裏都是悲哀。
　　他確實是猜出來的，基本猜得八九不離十。
　　楚戈已經探到了他們的老巢，這麽重要的事不去回應，卻壹直在和他扯淡，難道真只是為了敘舊，只是為了讓他探查當年真相不成？哪有那麽好的事，只可能是他這個人另有作用，重要性不遜色於楚戈那邊。
　　可能有什麽作用？反復要他答應交易或者答應投效，又有什麽用意？
　　他們所有的研究技巧全是控制系的，鐘逸很快就猜到很可能壹旦同意投效，從此就能建立壹種靈魂臣服契約，要的是這個身軀憑體。
　　而原本的身軀憑體，可能是女人自己。她選定鐘逸，借由“相戀”，不知用什麽方法把這種性質轉移到了他身上，從此他長生不死，迎接神的降臨。
　　既然如此，只要對方的“神”發現這軀體不堪用，第壹時間必定會選擇備選，降臨到女人身上，奪取她的軀體。
　　所以他交待朱雀，聽見他同意，就立刻下手。某種意義上，算是鐘逸親自設計，“殺死”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
　　他為了她的“死亡”，以及此事引發的自己長生的秘密，千辛萬苦探索了壹生。揭開謎底之後做的第壹件事，卻是殺了她。
　　也是壹種同歸於盡。
　　他此軀壹百二十歲了，氣息奄奄，根本沒法再活多久，隨時會死。何況此時白虎出世，天崩地裂；朱雀與死亡天使就在身邊交鋒，環境更為惡劣，壹個斷柱能擋個什麽？說不定隨便氣勁刮過，就能讓自己死無全屍。
　　死則死矣，早就活膩了。
　　壹起歸去也罷，把歷史與記憶，永遠塵封在八十幾年前。
　　那年的她很美。
　　鐘逸微微嘆了口氣，轉回腦袋不去看那邊的戰局，靠在柱子上安靜等死。
　　能夠感覺到生命力的飛速流逝，原來蒼老是這樣的，原來死亡是這樣的……壹種無助地等待落幕的感覺，確實不好受。
　　“鐘不離這個ID沒起錯。”鐘逸自嘲地喃喃低語：“我從來就不是真正的長生者。”
　　忽然之間，常年鍛煉的警覺讓他睜開了眼睛，渾濁的老眼之中似有光芒乍現。
　　前方斷石之後探出了壹個莫西幹頭飾打扮的腦袋。
　　鐘逸虛弱地笑笑：“是妳啊……快走吧，這個地方很危險，城市裏地震塌樓也不會全塌，還是有安全之地的，這裏才是挨著就死……離開這裏。”
　　莫西幹人很驚奇地打量著他，半晌才道：“之前我居然沒看出，其實妳是屍傀……”
　　鐘逸道：“不奇怪，很多當世頂級強者都沒看出……我在妳身上甚至看不出異能，妳又能看出什麽。”
　　莫西幹人笑道：“妳想活命麽？我可以幫妳。”
　　鐘逸怔了怔，旋即搖頭：“死活無所謂的……妳如果是個有手段的異人，那自己保命去吧。妳中文這麽好，有空去華夏玩玩。”
　　“妳死活無所謂，但朱雀和那個鳥人之戰短時間內勝負難分，妳難道不該恢復戰力去幫它？我覺得妳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不是在這裏被動地等待結果。”
　　鐘逸神色嚴肅起來：“妳……到底是誰？”
　　莫西幹人笑道：“我是壹個……流浪的奴隸，說不定哪天就要被主家抓回去。按理我應該看妳們輸，對我有利……算了，看在妳的故事很有趣，讓我有了些共鳴，幫妳壹把。嗯……我幫了妳，妳以後也幫我壹把，這個交易怎麽樣？”
　　鐘逸沒聽明白他這串莫名其妙如同自語的東西，奇道：“妳怎麽幫我？”
　　“我確實沒有異能……也沒有修行哈哈哈。”莫西幹人笑道：“但我有點別的手段，讓妳活下來還是辦得到的，就是可能辦法有點惡心，不知道妳受不受得了。”
　　“什麽辦法？”
　　莫西幹人不知道從哪摸出壹條活生生的蟲子：“吃了它。”
　　鐘逸毛骨悚然，旋即靈光壹閃：“蠱！妳也要控制我？”
　　“哈……世人對蠱有很多誤解嘛。”莫西幹人笑瞇瞇道：“蠱可未必都是控制人的，還有很多妙用。這叫同壽蠱，吃了它，妳就能共享我的生命，只要我不死，妳就不會死。”
　　“我死了呢？妳會死麽？”
　　“妳當我十世善人？妳吃的是副蠱，當然不能反過來影響我，死不死都與我無關——當然我不希望妳死，否則我這番媚眼白拋了。就這樣吧，此蠱持續時間只有三天，三天之後，蠱蟲死亡，妳照樣重新瀕死，吃不吃在妳。”
　　莫西幹人丟下蠱蟲，轉身離去。
　　鐘逸看著地上的蠱蟲，深深吸了口氣，忽地伸出枯槁的手，抓起蠱蟲吞進口中。
　　壹個將死之人，什麽毒蠱也無所謂了。倒是此人說得沒錯，應該盡量幫朱雀打贏這壹仗，早點去幫楚戈，在這幹看著等死算個什麽事？
　　蠱蟲入口，鐘逸忽然就感到了失去的生命力正在奇跡般地復蘇，蒼老的身軀又開始回春，頃刻之間恢復成了壹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模樣——這大約就是那個莫西幹人外表的模樣。
　　雖然距離原先的青年狀態差距甚遠，但對於戰力已經影響不大了！
　　鐘逸豁然站起，箭壹般投射向戰局中央。
　　朱雀與天使，這理論上是神戰，不是壹般異能者可以參與，但鐘逸知道，自己能幫的忙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