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小兄，依妳之見，我們該什麽時候動手？”徐渭笑了壹陣開口問道。
　　林晚榮嘿嘿陰笑：“自然是越早越好，當然，也要看徐先生妳什麽時候能將東西準備好了。依著小弟的意思，最好能打他個措手不及，這可是我血的教訓——您瞧，我這次挨炸藥，可不就壹點準備都沒有麽，這效果，嘖嘖，真他媽出奇的好。”他咬著牙，伸伸胳膊晃晃腿，滿腔的仇恨無處訴說。
　　見他笑得“刻骨銘心”，老徐也知他心思，招惹了林三，就算他誠王有三頭六臂，怕也是在劫難逃了。兩個人細細合計了壹番，該準備的東西都由徐渭壹手包辦，這老頭辦事還是有水準的，林晚榮對他也甚為放心。
　　“還有壹事，”臨到末了，徐渭眨巴了眼睛，神秘兮兮道：“小兄，妳受傷的事情，可要告訴芷兒？”
　　“怎麽？徐小姐還不知道我的事情？”林晚榮也有些吃驚，徐家就在隔壁，這邊鬧翻了天，那邊怎會不知？
　　徐渭搖搖頭，苦笑道：“李泰大軍不日就要出發，芷兒前日傍晚便入了軍中，與上將軍商討計策，壹直未回來。方才派人去請李泰之時，我也特意叮囑過了，暫時不要將妳的事告訴芷兒。這孩子，苦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個中意的人，卻又突然出了事，我怕她承受不住——咦，林小兄，妳眼睛不舒服麽？眨的如此之快！”
　　妳這老頭，連我的眼色都看不懂？不知道旁邊有個小醋壇子麽，這次被妳害死了！他急忙咳嗽了兩聲，還未說話，秦仙兒先哼了壹聲，搶道：“徐大人，令千金怎麽了？什麽中意的人，什麽承受不住，和我相公有關麽？”
　　“這個，這個——”徐渭囁嚅了兩聲，老臉壹紅。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霓裳公主面前為自己女兒說合。
　　“不要誤會，千萬不要誤會。”見小醋壇子臉色漸變，林晚榮忙笑道：“仙兒，徐小姐的名字妳也聽過的吧？她通曉物理，擅長謀略，乃是抗胡大軍的智囊，正巧妳老公在聰明才智方面，也小有薄名。徐小姐就邀請我去參軍，壹起北上抗胡，所以徐先生才說她很中意我，就是看重的意思。妳再想想，如果像我這樣年輕有為的人才出了事，那可是壹個天大的損失，所以說徐小姐心裏難以承受。徐先生，是不是這個意思？！”
　　“啊，是，是！”這次變聰明了，老徐急忙點頭，偷偷向林三豎起大拇指。
　　“我哪裏誤會了。”秦仙兒笑顏如花，嘻嘻道：“我只是隨便問了壹句，哪知道相公妳卻急著解釋半晌，若叫不相幹的人聽了，還以為妳與徐小姐有什麽私情呢。”
　　“可不能亂說啊。”林晚榮急忙擺正臉色，正經無比道：“說說我倒無所謂，但是人家徐小姐可是清白的女兒，傳出去會壞了她名聲的。徐先生，仙兒開玩笑的，妳不要介意啊。”
　　對這小子的厚臉皮，老徐也尋不著辦法，唯有苦嘆壹聲，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說了幾句閑話，徐渭見他無恙，又身有要事，便起身告辭。才將他送走，便見洛凝腳步匆匆進來，急聲道：“大哥，皇上來了！！”
　　“父皇來了？！”秦仙兒驚喜交加，緊緊拉住林晚榮的手：“相公，有父皇做主，妳什麽也不用怕。是誰害妳，我保教他百倍歸還。”
　　聽說皇帝親來，林晚榮大喜，真不愧為老丈人，三天來看了姑爺兩次，這情意可不是蓋的，比親爹也差不了多少了。
　　“快請，快請！”他急忙揮手，旋即又覺禮節似乎有點問題，忙又糾正道：“不是，不是，擡我出去接他。”
　　看他興奮的樣子，洛凝猶豫壹陣，小心翼翼開口道：“大哥，妳別急，皇上的龍攆已到了門口。”
　　凝兒這丫頭糊塗了吧，龍攆都到了門口，這還不急？老丈人給我面子，我也得給他面子不是，花花轎子人人擡，就是這個理啊！
　　“大哥，先別急。”見秦仙兒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洛凝忙將他身子按住，輕聲道：“皇上來是來了，不過，我說了，妳可不許生氣。”
　　“皇上來看我，我有什麽好生氣的。”林晚榮笑著點了點頭。
　　洛小姐遲疑了壹會兒，才小聲道：“皇上賜了麻布白紗、三千縞素，龍攆便停在門外，他，他是來吊唁妳的。”
　　吊唁？這個詞好陌生啊！我又沒死，值得他這麽大張旗鼓的賜縞素麻布嗎？
　　“父皇這是做什麽？”秦仙兒氣惱的哼了壹聲：“相公好好的，哪用的著吊唁？他老人家準是聽信了刁人的讒言，我這就找他去。”
　　刁人？我看就我這老丈人最刁了。林晚榮拉住仙兒的手，笑道：“不用找他，我死沒死，恐怕老爺子比我都弄的明白。”
　　秦仙兒應了壹聲，停住腳步仔細想了想，忽地笑道：“我明白了，相公！父皇和妳壹樣，都是在做戲。討厭，他怎麽學的和妳壹樣奸詐了！”
　　林晚榮聽得大慚，論起奸詐，我可不及他老人家的百分之壹。
　　壹聲壓低了聲音的大笑自廳外傳來：“霓裳，妳怎可在背後說父皇的壞話？”
　　屋外緩緩行來兩人，皆是布履青衫，打扮普通，尋常人家模樣。前面的老者，虎鼻濃眉，蒼白的臉頰上帶著些病態的紅暈，眼簾開合間射出湛湛神光，步伐緩慢，卻似有種天生的氣勢，不怒自威。
　　“父皇！”秦仙兒驚喜交加，乳燕投懷般奔了出去，緩緩跪倒，跟在皇帝身後的高公公急忙扶起公主。
　　老皇帝拉住她手，上上下下打量壹眼，他神目如電，早已看出自己女兒做了婦人，他猛地哼了壹聲：“霓裳吾兒，可曾有人欺負妳？妳與朕說，叫朕來收拾他！”
　　皇帝威嚴豈同凡響，即便秦仙兒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蓮魔女也嚇了壹跳，急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人欺負我，相公他待我很好，從來都不欺負我。”
　　慚愧，慚愧，見仙兒這樣維護自己，林晚榮都覺有些不好意思。
　　“是麽？”皇帝虎目往榻上掃了壹眼，林晚榮急忙揮揮手，大聲道：“草民林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妳今天氣色不好，要註意休息，少熬夜。”
　　皇帝冷哼了壹聲：“妳拜朕，少有誠心之時，這虛禮不行也罷。再者說，妳躺著，朕站著，這君臣之禮倒是少有。”
　　皇帝表情冷冷冰冰，威嚴十足，洛凝在壹邊看的害怕，林晚榮偷偷拉了拉她小手，笑著道：“皇上，不是草民不守禮數，而是按著規矩，今次就該妳站著。”
　　我的個乖乖，高公公在皇帝背後暗自吐吐舌頭，這也就是林大人才敢這般信口胡說，換了別人，早就抄家十八道了。
　　“那妳且說說，為何今次便要妳躺著，朕卻站著！”皇帝慢悠悠道。
　　“皇上，您可是來吊唁我的，”林晚榮笑著道：“我要是坐起來了，說誰誰也不信啊。所以，您站著有理，我躺著，就更有理了。”
　　秦仙兒噗嗤壹笑，心知這是相公報復皇上吊唁之說，連皇帝的場子都敢找，天下也找不出幾人了。
　　老皇帝也是忍俊不禁，每次見這小子，他總能扯出壹套理由。皇帝哼了壹聲，對秦仙兒道：“那妳便躺著吧。霓裳吾兒，妳且與朕回宮，朕為妳選中了駙馬，擇日成親——”
　　“什麽？！”秦仙兒臉色大變，急急越回幾步，緊緊抱住林晚榮道：“父皇，我不嫁！師傅做媒，我早已與相公成親了，我秦仙兒生生世世，生是相公的人，死是相公的鬼！”
　　“妳真不嫁？！”皇帝嘿嘿壹笑：“那妳可不要後悔。朕為妳選中的這駙馬，人才倒還說的過去——”
　　“嫁，我們嫁！”病榻上的林晚榮急忙舉手道。
　　“相公（大哥）——”秦仙兒與洛凝壹起叫了起來，秦小姐淚珠連連，氣得渾身發顫。
　　“怎麽能不嫁呢？！”林晚榮嘻嘻笑道：“皇上說的對，像我這樣的青年俊傑，確實很難找了。公主，妳就將就壹下吧。”
　　“什麽？！”見著皇帝神秘微笑的面容，秦仙兒剎那間便明白了過來，臉蛋頓時染上兩抹桃色，輕嗔道：“父皇壞死了，也拿女兒來開玩笑。”
　　皇帝點頭微笑：“霓裳，到父皇身邊來。”
　　秦仙兒嗯了壹聲，腳步輕移，三兩步行了過去。老皇帝目光柔和，輕輕撫摸著她秀發，嘆道：“人生百年，便如白駒過隙，到這般垂暮年紀，朕卻有許多的憾事。妳娘親為救朕而隕，我親生的骨肉，卻又流落民間二十余年。霓裳，父皇這壹輩子，最感歉疚的，便是妳們娘倆了。”
　　皇帝的聲音有些哽咽，秦仙兒淚落如雨，緊緊抱住他道：“父皇，不怪您的。女兒直到了今天，才能理解娘親當年的舉動，為了相公，女兒情願粉身碎骨。”
　　“傻丫頭。”皇帝哼了壹聲：“妳是我大華金枝玉葉的公主，誰能值得妳如此付出？是他麽——”他朝林晚榮壹指，秦仙兒羞澀嗯了壹聲，含情脈脈。
　　“妳怎麽就看中了他呢？”皇帝微嘆道：“長得既不俊俏，學問也是亂七八糟，興國安邦更是壹竅不通。除了嘴皮子利索點，還真找不到他什麽好處了。”
　　這老頭子是故意打擊我的吧，沒關系，我反過來聽就行了，林晚榮安慰自己道。
　　見父皇如此貶低自己相公，秦仙兒急了：“父皇，相公哪有妳說的這麽不堪。天下才子，哪有他壹半的俊俏？才學見識，又有誰能與他匹敵？治國安邦——他還沒治過，妳怎麽就知道他壹竅不通？叫我說，他便是治國的大才，論起世間人心、規矩，論起計謀手段，天下誰人能及他？！除了心思花壹點，其他便都是好的了！”
　　前面幾句話，林晚榮本聽得甚是舒心，只是後面壹句，卻叫他哭笑不得，仙兒這丫頭，莫非從小是被安姐姐放在醋缸裏長大的？
　　皇帝笑道：“妳自己選中的夫婿，自己當然看重了。前面兩點倒還好說，只是治國安邦——我瞧他連這點膽量都沒有。”
　　“誰說沒有？！”秦仙兒想也沒想便要反駁，林晚榮急忙哎喲了壹聲：“疼，我疼啊！”
　　“大哥，妳哪裏疼痛？！”洛凝驚道。
　　“渾身都疼。”林晚榮苦著臉道。
　　叫妳小子做戲，老皇帝目光如電，哪還看不出他的主意，卻又奈何他不得，當下微壹點頭，沈聲道：“霓裳，既是妳自己選定的駙馬，朕自也不會反對。但有壹點朕聲明在先，朕的女兒乃是龍鳳之後、國色天香，半分半毫的委屈也受不得。”他緩緩向林晚榮榻前行去，盯住洛小姐，陰陰道：“妳是洛敏的千金？”
　　皇帝神色陰鶩，洛小姐不敢與他對視，急忙跪下磕頭：“民女洛凝叩見皇上，家父洛敏。”
　　皇帝看她壹眼，冷冷道：“人才倒是不差，只是卻跟錯了地方，這林家不是妳的歸宿。朕在朝中為妳選壹戶好人家，由朕賜婚，妳嫁了吧。”
　　“皇上——”洛凝驚呼失色，渾身急顫，緊緊拉住了林晚榮的手，淚珠簌簌滾落。
　　又來了，林晚榮惱怒之極，這老頭就是看準了我的軟肋。他神色募地壹冷，淡淡道：“皇上，難道妳要食言？！那日妳對我說過的話，我可是記憶猶新。”
　　“食言？”皇帝冷笑道：“妳辦了高麗之事，又有出雲苦苦相求，朕已經赦了蕭家大小姐。何曾食言？！朕將兩個女兒賜了妳，囑妳好好待她們，妳卻將朕的話當作耳邊風，在絕峰之上與那寧雨昔不明不白，下了峰來，又與徐家小姐勾勾搭搭，妳當朕是好欺負的麽？！來啊，將洛凝帶走，擇日賜婚——”
　　“大哥——”洛凝淒呼壹聲，悲痛欲絕。
　　林晚榮眉眼齜裂，憤怒之下，卻是猛地坐了起來，腿上頓時壹股撕裂般的疼痛：“誰敢？！”
　　“相公——”秦仙兒驚叫著撲了過去，心疼的淚珠簌簌。
　　林晚榮黑臉黑眉，又是上過戰場的人，生死都不懼，何曾畏過誰來？他盛怒之下，大眼圓睜，與皇帝對視著，分毫不讓，那鄙人的氣勢，叫外面的衛士也不敢妄動。
　　“父皇，求您不要責怪相公。”秦小姐噗通壹聲跪在地上，磕頭泣道：“女兒沒有受委屈。與洛家姐姐在壹起，女兒也快活的很。”
　　洛凝雖與秦仙兒不睦，但見她為了大哥什麽委屈都肯忍受，自是心裏感動，壹咬牙，拉住秦仙兒的手，柔聲道：“仙兒妹妹，謝謝妳。”
　　秦仙兒低下頭去，倔強的嗯了壹聲：“妳，妳莫要謝我，我是為了相公。”
　　洛凝也知她口硬心軟的性格，聞言泣中壹笑，拉住她的手，卻再不肯放開。
　　“林三，妳要反抗朕麽？！”老皇帝似是沒看見秦仙兒跪下相求，目光落在林晚榮身上，見那小子無所畏懼的樣子，他淡淡開口，神情不驚不怒。
　　難怪這老頭要來吊唁，我沒被炸死，卻要死在這老頭手裏。林晚榮哼了壹聲，不緊不慢道：“皇上，我與青旋、仙兒、凝兒都是真心相戀，何錯之有？妳為什麽壹定要拆散我們？難道就因為青旋和仙兒是公主，便要高人壹籌，別人都不能與她們相處？這是哪裏的強權？！”
　　“強權？！”皇帝大笑兩聲：“總算妳還知曉這兩個字。這大華是朕的大華，朕的話就是金口玉言，誰敢說個不字？妳現在知道權勢的好處了麽？他可以叫妳站在萬人之上、為世間敬仰，妳說黑的，沒人敢說白的，妳可以為所欲為，喜歡誰、想娶誰，就算是推翻世間所有的倫理道德，又有誰敢反對？這樣的事情，千萬人欲取之，為何妳便不喜？妳厭惡權勢麽？那好，朕便叫妳嘗嘗被人欺淩的滋味。朕便是強權了，妳能如何？！”
　　老皇帝昂首挺立，神色驕傲無比，咄咄目光緊逼林晚榮，嘴角掛著壹絲譏諷的笑容。
　　不可否認，這老頭雖然霸道，但他的話卻是壹語中的，他是萬民主宰，那生殺予奪的大權，足以讓天下人瘋狂。林晚榮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那老頭嘿嘿笑道：“妳再好好想想！有了強權，妳喜歡誰，妳想娶誰，還有誰能阻擋——”
　　這話似有著無窮的誘惑，林晚榮的心頓時噗通噗通，打鼓壹般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