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紅線

　　汗，這怎麽能和我扯上關系，我是大華朝英明政策的忠實支持者，老婆絕不能只娶壹個。再說，我可比這老徐聰明多了。徐文長大事聰明，這事上卻是犯了傻。若我是他，這蘇卿憐要和我玩性格，我便直接把她綁來，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然後生下五六七八個兒女，看她再如何“望君亦壹心待我”。
　　“學他幹嘛，笨到家了，”林晚榮道：“這老頭應該學我才是。”
　　“學妳什麽？”大小姐抹了淚珠兒道。
　　“學我，堅強，霸道，博愛，勇往直前，對著喜歡的女子，豎的不行來橫的，橫的不行來滾的，手段千萬種，絕不放手就是了，這徐老頭卻是鉆到牛角裏去，也算笨到家了。”林晚榮感慨說道。
　　本來十分感人的意境，被林三這番近乎流氓的言論徹底的破壞了，大小姐又氣又惱，這人卻不知怎麽回事，偏生笑的時候，他能把人弄哭，偏生哭的時候，卻又讓人發笑，討厭死了。
　　兩人說話還未完，卻聽嘣的壹下琴弦斷裂的聲音，細看過去，卻是蘇卿憐那蒼白如雪的手指，用力扯斷了琴弦，她望著徐渭，緩緩道：“徐公子，這瑤琴乃是昔年妳所贈，今日便歸還於妳，也算了結這三十年的情份。”
　　徐渭嘴唇囁嚅，說不出話來，蘇卿憐淒慘壹笑，急步奔出艙外，舍身便要向湖水中跳去。
　　林晚榮卻是眼疾手快，幾步趕上前去，拉住蘇卿憐的衣袖道：“蘇姐姐，這邊水淺，去那邊才行。”
　　“妳，妳這是何意？”蘇卿憐驚道。
　　林晚榮笑道：“卻是解妳心願來了。”
　　說話間，徐渭卻已是趕上前來，拉住蘇卿憐的手，激動道：“卿憐，妳千萬莫要沖動，昔年是我負妳，我向妳賠罪，便請妳再給我壹個機會吧。”
　　蘇卿憐嚶嚶哭泣道：“妳現在與我說這些卻有何用，放開我，放開我，讓我去死。”
　　徐渭緊緊的拉住蘇卿憐，二人卻是就此糾纏起來。
　　林晚榮看的郁悶，這兩人，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偏又搞的這麽死去活來，真服了他們了，五六十歲的人了，還來這壹套。
　　大小姐輕走到他身邊，皺眉道：“這可如何是好？”
　　林晚榮壹笑，道：“妳袖裏藏的那團紅線呢？”
　　大小姐臉紅了壹下：“誰藏那紅線了，妳要這個做何用？”
　　林晚榮對著蘇卿憐和徐渭指了指，笑道：“看這二人鬧得多別扭啊，說不得，便要我們當回月老了。”
　　大小姐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捂住小嘴笑道：“就知道妳鬼主意多。”
　　“好了，好了，莫要拉扯了。”林晚榮走到徐渭身邊，借著拉他臂膀，將壹枚繡花針穿著紅線綴到他長袍上，然後朗聲道：“就請聽我說壹句吧。”
　　大小姐亦是緊緊扶住蘇卿憐，將那穿針紅線綴緊在她衣上。
　　“公子何人？”蘇卿憐邊哭邊道，卻是問的林晚榮。
　　“我是何人？”林晚榮呵呵壹笑：“鄙人林三，徐文長號稱天下第壹才學，我卻是天下第二，蘇小姐記好了，來日遂了心願可要好好謝我哦。”
　　“將死之人，卻要遂什麽心願？”蘇卿憐泣道。
　　林晚榮微微壹笑：“人生雖如草芥，卻有春華與秋實，哪能輕易說生說死？蘇姐姐，三十年彈指壹揮都已過去，妳卻還在意這片刻功夫麽？”
　　蘇卿憐感慨壹嘆，林晚榮抓住她心神的那壹絲猶豫，道：“徐先生，蘇姐姐，我來問幾個問題，請兩位壹定要謹慎回答，莫要說謊話，這可事關二位千秋萬代，大意不得。”
　　徐渭自然知道這林三是要幫著自己的，急忙點頭，蘇卿憐卻是沒有說話。
　　“文長先生，妳這些年是不是已經忘了蘇小姐？”林晚榮悠悠問道。
　　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徐文長也顧不得面子了，急忙道：“此話從何說起，三十寒暑，我何曾忘記過卿憐，便是書信，卻也不知送來了多少。”
　　原來這徐文長還在給蘇卿憐寫情書啊，也算難得了，林晚榮道：“那妳為何遲遲不來尋蘇小姐？”
　　徐渭嘆道：“昔年卿憐壹封書信，天下皆知，卻是將路堵絕，我便是有心，又哪裏有顏面來見她？”
　　林晚榮點點頭，又轉對蘇卿憐道：“蘇小姐，妳便真的不再思念徐先生了麽？”
　　蘇卿憐板著臉哼了壹聲，眼中卻是閃過壹絲悵然，林晚榮笑道：“這個問題，便由我來代答吧。小姐封琴束發三十余年，思君念君，卻又憂君恨君，逝念長如水，幽恨綿似針，到了如今，怕已說不清是恨還是念了。對也不對，蘇小姐？”
　　蘇卿憐臉色有些羞紅，旋即又嘆了口氣，卻終是沒有否認。
　　林晚榮又道：“徐先生，妳出來尋蘇小姐，妳家裏老伴知情麽？”
　　“她已經不在了。”徐文長黯然道。
　　“她不在了，妳才來找我？妳這無腸無肝無心無肺之人。”蘇卿憐又是嚶嚶哭泣了起來。
　　林晚榮瞅了徐渭壹眼，這老頭，說話不會技巧點嗎？他嘆了口氣道：“莫吵了，莫吵了，妳們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又是兩情相悅，相互懷念三十余年，卻為何見面便要尋死覓活呢？恕我說句不當的話，妳們還能有多少年頭可活？為何卻要如此矜持，再錯過這最後壹次機緣呢？”
　　“徐先生，蘇小姐，妳們想要分開，卻也是不能了，紅線都已牽扯好了，哪能說散就散。”大小姐笑著道。
　　徐渭和蘇卿憐急忙低頭看去，卻見壹根細細的紅線，竟直直將二人連在了壹起。
　　兩個人同時臉壹紅，知道定然是這壹對年輕的男女所為，徐渭畢竟做了壹品大員多年，該有的氣勢還是有的，順勢抓住蘇卿憐的手道：“卿憐，我是真的壹直都在想念妳。”
　　蘇卿憐蒼白的臉頰染上片片紅暈，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任淚珠兒落了下來。
　　這個徐老頭，時機把握的不錯，泡妞也算有壹手。林晚榮拉住大小姐向壹邊行去，笑道：“接下來的節目少兒不宜，我們便不要看了吧，可別耽擱了他們。”
　　大小姐跟他行到壹邊，坐在船邊的欄上，笑罵道：“妳這人方才正經了壹會，便又要作壞了。”她看了遠處的蘇卿憐壹眼，輕聲道：“蘇小姐用情至此，不惜以死明誌，卻是天下女子之楷模。”
　　林晚榮搖頭笑道：“大小姐，我看這蘇小姐卻也有些心眼呢。”
　　“什麽心眼？”大小姐皺眉哼道：“妳便當天下人都是妳那般狡詐麽？”
　　林晚榮呵呵道：“大小姐，妳想壹想，這蘇卿憐當著徐先生的面跳河，便真能死的了麽？”
　　蕭玉若楞了壹下，徐大人旁邊還跟著幾艘船，卻都是他的護衛，就算是蘇小姐墜了河，那也很快能救起來，這樣壹想，蘇卿憐確實死不了。
　　見大小姐皺眉的樣子，林晚榮壹笑道：“據我看來，這卻是蘇小姐要做給文長先生看的，是對他負心的小小懲罰，也是蘇小姐自下臺階的壹種手段。這計謀卻是用的對極了。”女人的手段，壹哭二鬧三上吊，林晚榮卻是壹點都不陌生。
　　“妳的意思是說，蘇小姐早已原諒了徐先生？”大小姐疑道。
　　林晚榮點點頭：“這是自然。恐怕當年蘇小姐寫完那信之後，便已經開始後悔了，只是她被妳們這些女子視為楷模，卻已是騎虎難下，徐先生和她又都有些放不下面子，這壹拖，竟然就是三十年。其實，他們中間就隔了壹張紙而已，捅破了，便什麽都好了。”林晚榮嘆道。
　　細細壹想，可不就是壹張紙嘛，大小姐心中壹嘆。她看了林三壹眼，輕輕笑道：“今日綁這紅線，卻也算妳做了件善事，只是手法卻差勁之極。”
　　“哪裏差勁了？”林晚榮不解的道。
　　“這紅線，妳卻牽的不是地處。”
　　“那該綁在何處？”林晚榮奇道。
　　“紅線牽腳踝，妳這天下第二才學，卻連這典故都未聽過？”大小姐得意笑道，像個不經事的小女孩般，擡起小腳，得意的炫耀壹陣，不經意的將那紅線綁在了細嫩的腳踝上。
　　汗，這個，還真是沒研究過，林晚榮抱著純粹學術研究的心態，將那紅線的另壹頭，綁在自己腳上道：“這樣牽便行了麽，我看不牢靠的很那，我與大小姐卻沒那緣份，如何能綁？”
　　蕭玉若楞了壹楞，呆呆的看著那綁在二人腳上的紅線，臉上忽然火紅壹片，輕聲道：“林三，妳莫要瞎綁，快將妳那腳上的解開了。”她說著臉上已滿是飛霞，偏過頭去不敢看他。
　　“幹嘛妳的不解？”林晚榮笑道：“這點小事便要偷懶麽？”
　　他正要去解那紅線，卻聽刷刷幾聲，從水下突然冒出幾條黑影，刀光閃閃，壹人高喊道：“殺了徐渭。”
　　另壹人卻是劍光甚急，不偏不倚，正中二人腳上紅線。
　　那紅線悄無聲息，便從中間斷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