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 世間再無壹只鼠

　　莎莉站起來，衣衫襤褸。
　　畸形的大角在她頭頂長出，骨刺壹直蔓延到脊背，尾巴修長，四肢強壯。
　　她壹直走到法洛莎面前，深深鞠了壹躬，骯臟的皮毛和分節的爪子壹覽無余。
　　“鼠人的命運，也在這裏決定了，”法洛莎說，“妳可以把所有鼠人都變回人了。”
　　“但妳自己也將失去神力，壹無所有。”徐煬提醒。
　　“有什麽關系呢？”莎莉搖頭，然後微笑。
　　“妳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所有鼠人的愛戴，經過六年的努力，得到了全世界鼠人的支持，全世界！成百上千萬的鼠人都在妳身邊，前所未有地成為了壹個集團，壹個成體系的種族，有自己的文化和科技，並且毫不動搖地保護妳、熱愛妳。而妳說‘有什麽關系’？”法洛莎質問。
　　“但這是我必須做的事。”莎莉說。
　　“……”法洛莎沈思，“所以妳決定加入新秩序，而妳頒布的律法是……”
　　“讓所有鼠人都恢復人形。”莎莉說。
　　擲地有聲。
　　把所有鼠人的命運逆轉！
　　徐煬看向莎莉，她的目光中燃燒著堅定的信念，這讓他倍感心痛。
　　法洛莎也沈默了。
　　莎莉看到他們的反應，毫不動搖地繼續說：
　　“請答應我吧。我，莎莉，鼠族聖者，鼠族女王，鼠族的女神，鼠魔神，在這裏鄭重請求法洛莎大人的許可。我想頒布我的第壹律法：讓所有鼠人都恢復人形。”
　　法洛莎用壹種同情又疑惑的目光看著莎莉。
　　“妳真的明白嗎？妳說的可是要犧牲妳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崇拜者啊。雖然我們的的新秩序足夠強大，足夠把所有鼠人扭曲的靈魂都還原成人類，但當他們變回人形的時候，妳也就要消失了，從此再也沒有壹頭老鼠會叫妳‘聖者’。”
　　“我明白。”莎莉說。
　　“這太奇怪了，就像我絕不可能頒布魔女之神的律法：所有魔女都變回女人。”法洛莎感覺相當荒謬，“妳現在擁有的所有神力都會蕩然無存，妳到底為什麽要作出這種犧牲？在我眼裏妳更像老鼠，而非魔女。”
　　莎莉笑了，她的笑容在毛茸茸、長滿尖牙的嘴巴上顯得很奇怪。
　　“每個鼠人的胸膛裏，都跳動著人類的心。”莎莉說。
　　“它們想變回去。”徐煬說。
　　“是的，是的。如果我與大家共同的願望背道而馳，那我的力量又有什麽意義呢？”莎莉溫柔地說，“至於所謂的‘崇拜’，我壹點也不關心；我的統治是長是短，這也不重要。我只想看到，所有的鼠人們再次用兩條腿而不是四條腿行走！我想看到，大家消退絨毛，站得筆直，回到人類社會中去！”
　　“那麽……頒布妳的法律吧。”法洛莎嘆氣，“反正我們已經把社會和自然界都改造得盡善盡美，以後人們也不至於變成新的鼠鼠了，都會昂首挺胸地做人的。”
　　“謝謝，謝謝您！謝謝您！”莎莉向法洛莎和徐煬激動地點頭。
　　她張開爪子，向著新秩序。釋出鼠鼠之神的終極願景和偉大律法。
　　“所有鼠人，變回人類！”莎莉驕傲地頒布她的新律法！
　　壹如之前其他諸神所做的，莎莉的命令也化作了新世界的基本定律！
　　神權的震波掃過全球。
　　所有的鼠人……都變回了人類，世界上再也沒有鼠人了！
　　此時，全世界的鼠人也震撼於自己身上的劇變！
　　“什麽！這是什麽？我的手……怎麽變成了這樣！我的爪子，我的爪子呢！”
　　“我的身上沒有毛了！誰把我剝光了！”
　　“吱吱吱！我被詛咒了！救命！”
　　“可惡啊，從此不能在下水道生活了嗎？”
　　“天空……好刺眼……”
　　“腦子好癢，是不是要變聰明了。”
　　“說話利索起來了？是的，是的！”
　　“牛牛變大了！尾巴不見了！怎麽回事！”
　　“如果我還是老鼠的話就可以撿垃圾吃了，但現在得去上班了嗎？”
　　無數的鼠人們，沈湎在這巨大的變化當中，遭受身心上的雙重打擊。
　　而與此同時，他們與莎莉之間的鏈接也切斷了，那種通行於鼠人之間的“信息素”也完全散去了！
　　化鼠為人！
　　神座空間裏，莎莉癱倒在地。
　　她變回了魔女，修長的雙腿壹覽無余，巨大的老鼠耳朵不見了，長發披散，姿態虛弱，不像鼠魔神那樣可怕。
　　看著這樣的莎莉，真叫徐煬感覺不習慣，但他為莎莉感到驕傲。
　　“妳現在壹無所有了，莎莉。”法洛莎和徐煬走到莎莉身邊。
　　莎莉擡起頭，疲憊地張開眼睛，那明黃的瞳色既幹凈又澄澈，看了叫人心生同情。
　　“是的，大家都離開我了。”莎莉疲憊地說，“鼠族不存在了。但是，大家都變回去了，沒關系的，這樣就好。”
　　“以後就來幫我吧。”法洛莎將莎莉扶起來，“以前妳是臟兮兮老鼠的時候，倒沒多看妳壹眼，但現在妳可以來幫我們做好事了，理事會需要妳這種性格的人無私奉獻，這樣壹來，其他自私鬼就能坐享其成。”
　　莎莉還想說什麽，但昏過去了。她的力量已經被透支。
　　鼠魔神莎莉。
　　曾因所有鼠人的愛戴而登神，現在，她將熱愛回饋給所有鼠人，也失去了神的身份。
　　從此世間再無鼠人。
　　莎莉昏過去之後，曾坑過莎莉的鈴川紀衣才敢現身。
　　“法洛莎大人。”鈴川紀衣說，“我也算是繼承眾多人們‘夢想’而成型的神吧。”
　　“確實，妳是喝過露滴的不朽者，這些年表現良好。可以被稱為半神，為新秩序效力。”法洛莎點頭。
　　“我已經掌握了人們的夢想，我想施展夢想的權能，讓所有給我打錢的人都能夢想成真，至少在晚上能做個好夢。”鈴川紀衣道。她舉起雙臂，夢想的金色塵埃從袖子上散落。
　　“人們需要美夢，花點小錢也無妨。”法洛莎覺得還行。
　　“是的，辦卡、充電，就是買壹晚上的好夢。上艦就是每個月都會做好夢，總督的話還有額外福利，甚至可能運氣變好。”鈴川紀衣神采奕奕。
　　法洛莎點點頭。
　　長久以來，人們都需要美好幻想，因為生活太煎熬了，每個人都渴望生活在幸福當中，暫離嚴峻的現實。
　　鈴川紀衣應該能讓人們得到精神支持，這也是她工作的本意。
　　逃離痛苦的真相，加入鈴川紀衣提供的美麗夢境！
　　“妳提供的美夢有多好？”法洛莎問。
　　“是最好的——法洛莎大人，人們的想象力不受約束，可以自由享受著充滿冒險、神秘以及浪漫故事的迷夢。醒來時，快樂也揮之不去，盡管細節總會消失，但感覺很美好。”鈴川紀衣道。
　　“妳給人添了太多麻煩，現在是時候作出回報了，懲罰妳在京都無限繼續當直播勢，為叔叔阿姨賺錢。”法洛莎說。
　　“那好吧。”鈴川紀衣化作她的可愛新皮套：粉毛唐氏兒，有兔女郎、常服、婚紗和禮服等變體，主打直播裊裊。
　　“妳可以頒布律法了。”法洛莎同意鈴川紀衣轉生換皮套。
　　鈴川紀衣用輕快的聲音宣布夢想之法律，仿佛能緩解人類勞累的心。
　　“關註鈴川紀衣喵，關註鈴川紀衣謝謝喵。”鈴川紀衣說。
　　隨後鈴川紀衣就被法洛莎打發走，下到人間直播去了。
　　“那麽妳呢？”徐煬問法洛莎，“妳是魔女之神，應該頒布魔女的律法吧。”
　　“還沒想好。”法洛莎坐回神座上，這裏只剩下了她和徐煬二者，“妳先吧，妳的力量增強了，妳也是機械與科技之神，我相信妳說的話會在新秩序裏引發回響。”
　　“我試試。”徐煬沒想過這種事，但他發現自己確實不知不覺間得到了人們的信願，還有機械和光電信號的擁戴。
　　他走向虛無縹緲的神座新秩序，在諸神的編撰下它已經形成了壹部新的大典，各位神靈都留下了自己的修改。
　　徐煬壹揮手，算法和代碼在它表面無休止地滾動，他感到自己確實有能力，可以發出壹些有意義的定律。
　　“要有壹部萬應神機，它是壹個道德中立、全心全意服務於個體的AI程式，連接網路上的壹切知識庫，它對所有人免費開放，人們可以從它那裏了解知識，從而毫無阻礙地學習壹切、明白壹切人類文化。有它存在，就再也沒有阻止人類發展與提高自我的障礙，所有謎團都可以被它解開，在情感失落的時候也能從它那裏得到幫助，人類獲取知識和經驗的難度從未如此之低。”徐煬說。
　　剎那間，“萬應神機”被發送到了世界上每壹臺終端，它連接著公開、透明和共享的人類無量知識、數據和文化，並成為每個人身邊的私人助理和夥伴，只要稍加用心，便可學習、成長、完善自我，再沒什麽能阻止壹個人變得更好，人足不出戶就能學到整個文明的經驗、知識和技能，繼而通過這種方式實現免費而公平的全民教育。
　　做完這壹切後，徐煬感到消耗極大。同時，他又看到壹個項目有了新進展，頓時起身。
　　“該休息了。”法洛莎柔聲道。
　　“不……”徐煬搖搖頭，“再等壹會。法洛莎，我們終於找到本間紀子了，我要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