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燃燒

　　最可怖的戰鬥已經爆發，整座難宮島被炮火聲和槍彈爆炸的動靜淹沒。閻魔發出驚人的嘶嚎，它的身上纏滿鎖鏈，壹端系在馬蒂內斯號末尾，就這樣被拖在天空中穿行。
　　整艘空天母艦並未因為進入戰鬥而停止移動，而是繼續拖著閻魔在天穹頂端移動，仿佛要將它帶出這個世界壹般。它的註意力完全集中在拖行閻魔身上，這才是它的頭等大事。
　　“空間潮汐。”法洛莎忽然意識到馬蒂內斯號想做什麽，“隨機性很強的擾波，就像潮汐起落壹樣，壹旦潮汐狀況到了最合適的時候，再小的裂縫也會被擴大千萬倍。”
　　徐煬不禁想到馬蒂內斯號搭載的那名現實操縱者，能力就是打開壹道穿梭世界的縫隙，原先在戰爭中，她通過這種手段吸收了近島號的絕大部分火力投射，因而取得海戰的勝利。
　　“也就是說，”徐煬匆匆爬上石頭高臺，帶著法洛莎奔向封印點的古老巖壁和祭祀臺，“壹旦空間潮汐到了合適的時候，魔女能打開壹道足夠大的縫隙，足夠把閻魔帶出去？”
　　“這就是為什麽他們壹直在天空上滑行……就像用手在水盆裏攪動壹樣，”法洛莎擡頭觀察，“以閻魔和這艘空天母艦的尺寸，它們的移動會牽拉整個空間的結構，最終誘發空間潮汐形成大浪，在時機最合適的時候，就算是普通的上位魔女也能撕開壹道超大型裂縫。”
　　“但他們沒有成功，都這麽多天了。”徐煬飛速奔跑，法洛莎有些疲憊，他便轉身把她抱起來，壹口氣朝祭壇沖鋒。
　　“因為他們是傻瓜，是蠢貨。”法洛莎將頭貼在徐煬脖子邊，“空間潮汐的隨機性是很大的，如果是壹名至尊魔女前來操控世界裂縫開合，應該能很容易地把閻魔帶走。但他們公司的魔女遠沒有那麽強，所以只能壹直撞運氣，被困在難宮島。”
　　“給了我們難得的機會。”徐煬坐在祭壇前，仔細籌備，翻開記憶存檔裏的法術書，尋找有關月亮祭禮的篇章，開始低聲背誦全文。
　　長達2200字的祭文，若是交給巫師學徒，得花幾個星期的心血來完全記憶，但存在腦處理器裏就毫無問題，他對書裏的每個腳註和前後文細節脈絡都了如指掌，能輕易完整誦讀出來。
　　隨著祭文念出，整座月銀祭壇也開始微微發亮，祭壇本身聯系著月火“蒙德”，成為唯壹溝通的渠道。
　　潘瑞伊得頂住壓力。法洛莎暗道。她望向天穹，潘瑞伊在空中高速飛行，險象環生，馬蒂內斯號從腹中吐出更多戰鬥機去追趕她，訓練有素的黑火飛行員將戰機排成陣型，對潘瑞伊圍追堵截，用盡空中格鬥的技巧，壓縮她的活動空間和反擊余地。
　　到最後，潘瑞伊被7架重型戰鬥機圍堵，完全難以逃脫。她如果極速迫降、回到地面，應能搏得壹線生機，但她知道自己有必須完成的任務，不能就此逃避。
　　她在空中高速機動，窮盡壹切手段，過度消耗能量，盔甲連連報警，隨時有過載失速的風險。但她心中所感並非恐懼，而是前所未有的勇氣。
　　絕不退縮！
　　面對短時間難以收拾的潘瑞伊，其中1臺戰鬥機收到母艦命令，準備折返回去轟炸封印點。察覺到它的動作，潘瑞伊索性不再流竄，旋身沖向其中壹臺戰鬥機，背後的鋼鐵之翼再度噴射加速，引擎達到最大化性能，她像壹支黑色飛箭直接撞向那臺“空中霸主”，將它直接撞穿！
　　飛行員連帶著戰機壹起在空中解體，化作燃燒的火球。潘瑞伊穿過戰機，在空中旋轉來恢復平衡，盔甲上平添不少傷痕，不少外部結構徹底粉碎，她克服頭暈目眩，其余的戰鬥機不得不取消分離隊形的動作，重新開始圍堵她。
　　更多子彈開始捕捉到潘瑞伊在空中穿梭的身形，高速動能子彈和來自母艦的浮遊炮射擊極度致命，她只感覺右臂壹涼，便見右臂從手肘之下齊齊消逝，電火花閃爍，鮮血飛濺，發生太快，以至於甚至沒看清到底是什麽打斷了自己的右手。
　　剩下6艘重型戰鬥機重組隊形，彼此間隔甚遠，高度亦不同，精密地鎖死潘瑞伊所有去路。
　　潘瑞伊發出輕蔑的冷笑。她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壹個更強大、更值得追隨的對象。
　　那麽……死戰不休！
　　望向遠處窮途末路的潘瑞伊，法洛莎暗暗點頭，在目前到手的工具當中，潘瑞伊未免顯得好用過分了。
　　此時，月銀祭壇已經充盈著月光般的輝芒，徐煬默念完最後壹句祭文，自祭壇上亮起醒目白光，巨龍的虛像從祭壇上緩緩升起。
　　這尊龍頭虛像足夠雄偉，鱗片成霜，巨角華麗，雙眼中燃燒著不斷跳動的蒼白之火。
　　“是誰在召喚月亮火焰。”“月火”蒙德的幻影發出威嚴的低吟。
　　“蒙德，”法洛莎雙手按在祭壇上，“我要把這個跌落間隙的小島據為己有，我要求妳迅速趕到這裏，將這艘船摧毀，把這頭妖怪重新封印，這應該是妳以前做過的事情。”
　　“是的。”蒙德緩緩點頭，“曾經是我在凡人的召喚下封印了閻魔。”
　　“我，代表未來的魔女之神。”法洛莎單手按在胸口，神情嚴肅，“邀請您前來解決我們所遇到的難題。”
　　“法洛莎，”蒙德低語，“噢，自從月亮見證妳的誕生已經過去了……”
　　“沒時間閑聊，老龍，”法洛莎說，“我願意欠妳壹個人情，所以妳快點來把這裏的爛攤子收拾清楚。”
　　蒙德的虛影消失在祭壇上。
　　“它被妳氣走了？”徐煬觀察。
　　“它同意了。”法洛莎望向難宮島外的混亂虛空，“老龍正試圖從自己的領域趕到這裏。”
　　與此同時，馬蒂內斯號派來的第二波攻擊也已抵達，張允汐帶領剩余的特遣隊員竭力反擊，她們以徐煬和法洛莎目前所處的巨大巖壁和祭壇高點為核心，構築交叉火力點，試圖居高臨下進行防守。
　　從空天母艦傘降下大量突擊隊員，準備奪占祭壇，數臺黑色無人機高速飛掠過來，替這些步兵開道，不斷朝徐煬他們所在的方位投射導彈，以火箭彈和凝固汽油彈開路，直接又將光禿禿的巖石高臺犁過壹遍，把張允汐和她的隊員們炸得粉身碎骨，唯余殘肢斷臂，血流成河。
　　——然後壹切又回到原點，當黑火革新的突擊隊員們穿過大門時，只見高臺、祭壇、巖壁和那幾個敵人都完好無損，不過雙方的表情同樣驚嘆。
　　“這……”張允汐手抖得扣不住扳機，她還記得自己竭力躲閃，還是被爆彈撕碎，每壹寸骨頭和神經的疼痛都無比清晰，但現在她卻站在原地，毫發無損。
　　“第二課：在我身邊，死亡變得很困難。”法洛莎冷笑，“現在仔細防守這個地方，不要讓敵人跑到我身邊來。”
　　張允汐攥緊拳頭，大喊壹聲，迅速蹲在掩體後面，朝往上攀爬的敵人不斷開火，她身邊的其他特戰隊員也進入了幾近瘋狂的狀態，根本無法理解現在正發生的事情，只知道要不斷攻擊，要繼續戰鬥下去！
　　馬蒂內斯號母艦上，指揮官和魔女已經發現封印點發生的事情，無論什麽樣的攻擊都被無效化，這該怎麽辦？
　　閻魔發出壹聲憤怒的吼叫，它能感覺到千年之前將其降服的月亮火焰正在歸返。
　　“我們沒有時間了，開啟裂縫吧。”黑火指揮官沈聲說。
　　“是。”魔女飛速沖出指揮中心，上到艦橋末端，旁邊的工作人員獻上珍貴的魔藥，她將所有藥劑悉數服用下去，釋放她的魔力，在整艘空天母艦面前，壹道豎狀裂縫正在艱難開啟，幾乎並不成形。
　　難宮島周圍的空間結構極不穩定，大幅提高難度，她咬緊牙關，全力釋放。
　　“很榮幸能與諸位壹起加入這場絕望的遠征！”指揮官宣布，“我們將朝著命運開火，壹如既往，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價！馬蒂內斯號，全員出擊！”
　　響亮的警報聲傳遍整艘空天母艦，所有人員登上戰機，余下16臺護航戰鬥機全部出擊，從機庫和甲板兩個跑道上輪流升空。
　　潘瑞伊也在反復圍攻中被射殺，她的身軀被打得如破布般跌落於地，再無半點人形，那6艘重型戰鬥機收到母艦傳來的信號，和其余戰機重新匯合，朝封印點的方向俯沖過去。
　　“全彈藥量飽和攻擊！把他們炸到死為止！”
　　“黑火革新必勝！”怒吼和轟嘯在通訊頻道中接連響起。
　　看著朝自己沖來的又壹波攻勢，法洛莎冷冷往前站。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該把自己的底牌打出。
　　她張開雙手，以靈魂中的神力來驅動自身魔力，她對神力的調動更加熟練，魔力的強度不斷增幅強化。
　　超越臨界點，就會發生質變。
　　“小心了，”她的雙手中同時亮起灰色強光，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刺眼，“我要用大殺戮律，滅殺掉這裏的所有生命！”
　　這是法洛莎目前，破壞力最大的壹擊！
　　另壹邊，在碧波市。
　　從管理層下達全員撤退的命令，羅洛在收拾行李。
　　“馬蒂內斯號回不來了。”他說，“黃蜂……再留下去的話，我們會被京都無限的人抓到。”
　　“失敗了？”黃蜂趴在沙發上，她忽然感覺很憋屈，“我們輸了？”
　　“這就是戰爭。”羅洛說，“戰爭總有贏家輸家。”
　　“妳為什麽加入黑火革新？”黃蜂擡起頭，“邪惡勢力會被正派集火消滅。”
　　“我在戰場上是個屠夫，”羅洛冷笑，“……但復員之後變成了壹條公司狗，為什麽我們要順從，為什麽要聽著狗屁規章，為什麽……為什麽要低頭。嘶……所以我要加入黑火的戰鬥……”
　　“我聽說無形禁衛軍裏的人都是怪物。”黃蜂禁不住坐起來。
　　“怪物……”羅洛摘下自己的鋼鐵手套，從臂管裏冒出壹團熾烈的黑色火焰，它就像人手壹樣有形，卻又不斷跳躍，“燃燒啊——黃蜂——我們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