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高空鋼索

　　陳慕，憋笑憋得很是辛苦。
　　雖然陳慕也擔心著事情如何收場，拍攝必然受到影響，但難得壹次看到陸潛手忙腳亂、措手不及，如此情況著實太難得太珍貴，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看好戲。
　　忍耐了又忍耐，嘴角還是輕輕上揚，就連眉毛都跟著飛舞起來。
　　“小心壹點，阿潛可能會看到哦。”
　　耳邊施施然地傳來白誠的聲音，陳慕馬上收斂壹下嘴角，表情重新嚴肅起來，轉過頭就可以看見嘴巴正在咀嚼的白誠——
　　也不知道他從哪裏變出了壹包蘇打餅幹。
　　陳慕用肩膀輕輕地撞了撞白誠，眉毛又按耐不住寂寞地飛揚起來。
　　“妳難道就不期待嗎？那家夥總是壹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像什麽事情都難不倒他壹樣，讓他裝，哈哈，現在再踢到鐵板了吧。”
　　白誠慢慢吞吞地瞥了陳慕壹眼，不緊不慢地反問了壹句。
　　“妳是嫉妒阿潛吧？”
　　陳慕：……他可以罵粗口嗎？
　　但就在此時，旁邊傳來了壹聲呼喚。
　　“陳慕，妳來，這場戲由妳來。”
　　陳慕：……什麽？
　　剎那間，全場所有視線全部熙熙攘攘地朝著陳慕投射過來，又是好奇又是驚訝，又是錯愕又是亢奮，那典型的吃瓜眼神，陳慕著實是再熟悉不過了。
　　吧唧吧唧。
　　白誠咀嚼食物的聲響在耳邊湧動著，越發襯托出現場鴉雀無聲的安靜，陳慕只是覺得壹陣煩躁，心跳如鼓地撞擊著耳膜，轟鳴不斷。
　　陳慕轉頭狠狠地瞪了白誠壹眼，結果卻發現白誠滿臉淡定地又塞了壹塊餅幹到嘴巴裏，看到他的眼神，居然還把餅幹伸了過來，詢問他要不要。
　　陳慕：……
　　陳慕對著白誠皮笑肉不笑地露出壹個幹巴巴的笑容，然後沒有理會白誠，三步作兩步地快速朝著陸潛沖了過去。
　　“陸潛！”
　　才剛剛呼喊出壹聲，陳慕就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誇張，全場所有人都在拉長耳朵偷聽他們的談話。
　　陳慕有些不自在，馬上降低音調，咬牙切齒地說道。
　　“陸潛！妳在做什麽？幹玩笑也要有壹個限度。”
　　他？演員？這是什麽國際玩笑？
　　前壹秒還在看熱鬧，沒有想到，下壹秒自己就成為了熱鬧。
　　他喵的。
　　不需要陳慕繼續開口，紀敘也是滿眼擔憂地看向陸潛。
　　“阿潛，妳在想什麽？陳慕怎麽可以。”
　　陳慕連連點頭表示肯定，但點頭完畢之後就回過神來，狠狠地瞪了紀敘壹眼。
　　“妳這是什麽意思？看不起我嗎？我的長相很寒磣嗎？註意妳的語氣。”
　　紀敘翻了壹個白眼，“陳慕，妳確定現在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嗎？還是說，妳真的想要出現在屏幕上。”
　　陳慕壹口氣就卡在喉嚨裏，郁悶地瞪了紀敘壹眼，遲疑片刻，終究還是閉嘴，選擇和紀敘站在同壹陣線。
　　陸潛眼底浮現出了壹抹笑容。
　　“我沒有瘋，我也沒有開玩笑。”
　　眼看著兩個人都爭著開口，陸潛擡手阻止了兩個人。
　　“我不能退讓。”
　　“不是關於這場戲的，甚至不是關於這部電影的，而是在演員面前，我不能退讓，我需要確立導演的絕對權威。”
　　“在片場，導演就是說壹不二的存在。”
　　其實，從“解除好友”開始，陸潛就壹直在建立這種權威：
　　因為他的年輕也因為他缺乏經驗，在行業內部肯定會遇到諸多困難和挑戰；而導演這份工作的特性又決定了他必須擁有絕對話語權，才能夠掌控作品的質量——
　　壹位片場決定可能隨時被制片人或者演員動搖乃至於推翻的導演，他是很難確保電影按照自己構想完成制作的。
　　所以陸潛壹直在通過不同方式建立這樣的形象。
　　“愛人”的最大挑戰，就是壹群業內中堅乃至於金字塔上層的演員們。
　　張本卿為什麽始終拒絕做出改變，為什麽始終拒絕配合劇組，除了自身演技天賦限制以及業內地位所帶來的習慣之外，就是因為缺少對陸潛的尊重。
　　面對張本卿的冥頑不靈，陸潛不能退，也不想退。
　　其實陸潛完全可以選擇折衷方案，這場戲不需要雕琢得那麽細，勉勉強強也能夠過去，但他不想。
　　退讓和放棄壹樣，這是會養成習慣的，有了第壹次就必然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需要他知道，在我的片場，沒有演員是不可取代的。”
　　陸潛的意識非常清醒，而且因為他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醒也更加理智，電光火石之間就完成了布局。
　　紀敘是了解陸潛的，馬上就意識到陸潛的策略。
　　“妳是故意激怒他的？”
　　“也不能算是故意，就只是順水推舟，畢竟我又不是他，我也無法預料到他的反應。”
　　“所以妳是說，他會回來？”
　　“當然。他沒有那個膽子消失。”
　　陸潛的篤定和自信，當紀敘和陳慕兩個人都投來視線，眼裏的困惑沒有掩飾，顯然無法理解陸潛的想法。
　　張本卿是驕傲的也是狂妄的，但他終究缺少了壹點桀驁不馴的肆意和放縱，不要忘記他的背景——
　　龍泉。
　　保守是他們的核心標簽，這壹點在張本卿身上也體現得淋漓盡致。
　　看看張本卿的職業生涯履歷表就知道了，他從來沒有爆出打架新聞，也從來沒有爆出破格行為，如果郁悶如果憂傷如果憤怒，酒精是他的宣泄途徑，也許再加上壹點點藥物的幫助，但暴力絕對不是。
　　看看張本卿的導演作品也不例外，始終缺少壹種打破框架的勇氣，所以他能夠得到金冊獎的認可卻無法在三大電影節得到更多矚目，包括出演黑暗騎士的選擇也同樣如此。
　　陸潛就是在賭：
　　賭張本卿不敢真正消失，賭張本卿不敢推翻導演權威，賭張本卿不敢真正脫離軌道做出離經叛道的事情。
　　最最重要的是，陸潛還在賭，破而後立。
　　張本卿和王斯，確實有著諸多相似之處，從人生軌跡到性格特征，全部都是如此，這也是陸潛從雷鳴經紀那麽多演員之中選擇張本卿的原因之壹，因為他相信張本卿能夠為王斯註入更加深刻而復雜的靈魂。
　　現在，陸潛就是如同艾青摧毀王斯壹樣摧毀張本卿，期待著張本卿能夠觸底反彈，完完全全進入王斯的狀態——
　　沒有演技？
　　沒有關系，陸潛直接打破現實和虛幻的界線，為張本卿制造出壹個心理環境，然後張本卿在鏡頭面前做自己，這就可以了。
　　這是壹次嘗試，也是壹次賭博。
　　陸潛，正在高空之上行走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