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酒不醉人

　　出租車來了。
　　齊眉的話語被打斷，她有些尷尬地轉移了視線，然後停住話語，匆匆地朝著出租車走去，打開車門率先坐了進去。
　　稍稍慢了些許，陸潛也坐到後排，報了齊眉家的地址，結果司機微微壹楞，通過後視鏡望了過來：
　　目的地只是五條街而已，起步價！確定嗎？
　　陸潛卻是堂堂正正地望了回去，用眼神示意了壹下眼睛聚焦已經開始潰散的齊眉，似乎在說“妳沒有看到有人喝醉了嗎”。
　　司機郁悶地低垂下腦袋，終究沒有多說什麽，車子緩緩行駛起來。
　　就在陸潛和司機眼神鬥爭的短暫時間，齊眉已經靠向車窗壹側，半夢半醒地閉上眼睛，轉眼呼吸就已經平穩下來，看來酒精終究還是占據了上風，拖拽著齊眉進入夢鄉。
　　呼……
　　陸潛輕輕吐出壹口氣。
　　老實說，陸潛對齊眉沒有什麽特別感覺，好的壞的全部都沒有，畢竟他才見過齊眉兩次，但靈魂深處的情感卻顯得錯雜而深刻，不經意冒出來的記憶碎片總是讓陸潛分辨不清楚哪些是自己的經歷哪些不是。
　　面對齊眉，那種又熟悉又疏離的感覺，確實讓陸潛顯得謹慎許多。
　　所以，他應該如何面對齊眉呢？他們還能夠重新成為朋友嗎？
　　思緒有些錯雜，在濃郁的夜色裏徐徐蔓延，最近這段時間本來就因為後期剪輯工作而塞得滿滿當當的大腦反應稍稍有些遲緩，就好像電腦內存不足壹般，然後呼吸也跟著放輕下來，整個車廂裏壹片安靜。
　　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響在湧動。
　　吱。
　　壹個大轉彎，司機轉得並不急，但轉彎持續時間有些久，不止是直角轉彎，而是轉了壹百二十度的樣子，巨大的離心引力將陸潛推向車窗，然後齊眉也緩緩搖晃過來。
　　壹點。再壹點。
　　齊眉就這樣依靠在陸潛的肩頭，昏昏沈沈地熟睡著。
　　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和溫度，齊眉稍稍調整了壹下姿勢，更加舒服也更加放松地陷入深度睡眠裏，平穩的呼吸仿佛能夠感受到沈睡的酣甜，淩亂散落下來的短發讓她的面容看起來變得柔和些許。
　　陸潛的手臂和肩膀肌肉稍稍緊繃起來，第壹反應就是閃避開來，但低頭看到那張清冷的臉頰微微泛起壹團紅暈，眉宇和臉部線條也跟著放松下來，咂巴咂巴嘴巴的模樣就好像在夢鄉裏享受美食壹般。
　　心底壹陣柔軟。
　　終究還是放棄了甩開齊眉的打算，就這樣安靜地放任下去，然後擡起頭看向司機，壓低聲音輕輕地說道。
　　“在這附近繞幾圈吧。”
　　司機喜上眉梢，連連點頭，開車越發平穩起來，唯恐驚醒了齊眉。
　　窗外的月光輕柔地灑落下來，齊眉似乎有些冷，稍稍蜷縮起來，又往陸潛的懷抱裏鉆進去了壹些，就如同波斯貓壹般。
　　世界，如此安靜。
　　遠處若隱若現地傳來地鐵和車輛的瑣碎聲響，並不嘈雜，反而是越發襯托出夜晚的寧靜，宛若水鳥輕盈地在湖面短暫逗留而後又振翅高飛，只是留下壹圈圈漣漪在靜靜地擴散，靜謐就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壹陣淡淡的椰子香氣若有似無地傳來，在鼻翼底下縈繞。
　　陸潛意外地低頭瞥了壹眼齊眉的頭頂，鬼使神差地低頭嗅了嗅，淡雅清新的椰子清香夾雜著夏天的氣息撲面而來，剎那間記憶洶湧而至，莫名有些恍惚。
　　但很快，陸潛就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不太合適，又重新擡起頭來，稍稍拉開距離，但那股清香始終在鼻翼底下若有似無地湧動著，陸潛只能轉頭看向窗外，擡起眼睛打量著那壹盞盞路燈，朦朧的光暈裏已經看不到飛蛾與蟲子翩翩起舞的光景，此時才真正意識到，夏天已經結束了。
　　壹圈。兩圈。三圈。
　　司機足足在附近繞了半個小時，陸潛才示意他們停靠在目的地。
　　陸潛看著睡眼朦朧的齊眉，無奈地嘆了壹口氣，掏出現金支付了費用，然後才拍了拍齊眉，喚醒她，兩個人分別從左右兩側下車，但陸潛搶先壹步繞了過去，站在齊眉身後保護著她，兩個人壹前壹後地來到公寓樓前面。
　　齊眉的腳步踉踉蹌蹌地搖晃著，似乎隨時都可能倒地壹般，分別穿著馬丁靴和運動鞋達到雙腳壹深壹淺地踩著，那滑稽的模樣就好像企鵝，讓人忍俊不禁。
　　齊眉站在大門前，研究了大門好長好長壹陣，這才說出非常重要的壹句話，“我需要我的鑰匙。”
　　然後齊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連衣裙，“嗯？我的背包呢？”
　　齊眉楞楞地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後面，好像追逐著自己尾巴轉圈圈的貓咪壹般，在原地不斷打轉著，始終沒有看到背包的痕跡卻也沒有停下來，就這樣壹圈又壹圈地轉動著。
　　陸潛覺得如此畫面又好笑又無語，遲疑了壹下，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了壹把鑰匙。
　　“我有。”
　　齊眉終於停止了轉動，卻因為轉圈圈而頭暈不已，站不穩地靠向墻壁，勉強支撐自己的身體平衡，看著陸潛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以為妳還給我了。”
　　“我也以為我已經還給妳了。”陸潛抿了抿嘴角，“但我猜想，妳從來沒有把留在我家的那些東西拿走。”
　　齊眉想說，譚蕭不介意嗎？
　　但話語湧到嘴邊，終究還是意識到這句話不妥也沒有必要，硬生生地用最後壹絲理智又吞咽了下去，然後開始思考自己今晚的反常，從頭到腳都在失控，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然後，陸潛就已經開門進去了。
　　壹路跌跌撞撞地來到了齊眉的公寓門口，陸潛停下了腳步，看了壹眼大門的密碼鎖，然後等待齊眉來摁密碼，結果卻看到齊眉依靠著墻壁似乎已經睡著了，沈重的眼皮子完全耷拉下來，又再次進入睡眠狀態。
　　“齊眉……”
　　陸潛呼喚了壹聲，但齊眉沒有反應，這讓陸潛有些頭疼，又再次看向密碼鎖，想了想，然後就嘗試地摁了密碼。
　　“0833”。
　　“08”是他小學的座位號，“33”則是她小學的座位號，那是他們初次認識的時候，後來則成為屬於他們的暗號。
　　嘀！嘀嘀嘀！
　　密碼鎖，打開了。
　　看著打開的房間門，陸潛擡頭看向齊眉，五味雜陳，“妳說妳重新設置了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