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漏鬥溶洞

　　“嘶……被妳這麽壹說，我總覺得心裏有點發毛……”雷頓小聲嘟噥道，“這阿爾法文明真的有這麽恐怖嗎？光是壹些字符看幾眼就會陷入恍惚？”
　　“不知道……阿爾法文明的科技發展水平至今還是壹個謎。”柯嵐回答道，“但我覺得，有壹些東西，可能並不是來自於阿爾法文明本身。”
　　別的不說，就說那種如同“魔咒”壹般的聖言，其原理和作用已經完全顛覆了已知的所有物理規則，這就和舊紀元宗教典籍裏的神跡差不多，如果不是柯嵐親身經歷過的話，他是怎麽也不會相信這種事情的。
　　就算以阿爾法文明的科技水準，恐怕都很難對此做出壹個合理的解釋——那道在自己身上壹掃而過的視線，那種磅礴的壓迫感，還有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恐懼……柯嵐不認為阿爾法文明有著這樣的能力，這絕對是來自壹個更高等級的生物。
　　也就是阿爾法人口中的“神”。
　　柯嵐很難去想象這是壹種怎樣的存在，或許祂就是這個宇宙本身，又或許祂是壹個獨立於此次元之外的觀察者——祂看著這壹片宇宙內的文明，就像人類看著培養皿內繁衍的細菌群落壹樣。
　　“妳說是阿爾法人所信仰的那個神？我記得異端教派那群神棍老是念叨的‘真神’也是同壹個玩意吧？話說這個神真的存在嗎？”雷頓問道。
　　“存在。但神這是壹個代稱而已，這應該只是壹個強大到我們難以想象的生物，並不能和宗教概念裏那種無所不能的超自然體混為壹談……當然，以我們的角度去看，祂差不多就是無所不能的。”
　　“那不就等於是神嗎？舊紀元神道教信仰天照大神、佛教信仰釋迦牟尼、基督教信仰耶和華……但在我看來，如果阿爾法人信仰的這個神明真的存在，那不是要比這些人類所信仰的神都厲害得多嗎？”
　　“妳覺得宗教概念裏的神弱，那只是因為‘創造’了這些神的人的視界受到了時代和科技水準的限制罷了……打個比方說，妳覺得妳是神嗎？”柯嵐說道。
　　“開什麽玩笑，我就是壹個普通人罷了，妳拿我打比方有什麽意義？”雷頓忍不住笑著說道，“妳出發之前是不是熬夜看修仙小說了啊？”
　　“但在壹群螞蟻的眼中，妳就是神。”柯嵐依舊保持著嚴肅的語氣，“螞蟻無法理解人類的行為，就如同我們無法理解神明的存在壹樣……假設有壹天，妳在妳的工作室裏看到了壹群螞蟻，這群螞蟻爬到了妳的桌子上面，擺出了幾個奇怪的造型，妳會怎麽做？”
　　“……呃，如果真的有這種螞蟻的話……我大概會覺得有點好奇，然後看看他們接下來怎麽做……”
　　“那假如這些螞蟻擺出的造型是壹些人類文字，而文字的內容是祈求食物的話，妳又會如何應對？”
　　“那……那得看我心情了，要是心情好，我或許給給它們壹些餅幹碎屑……要是心情不好，別說食物了，我估計會直接壹巴掌把這些螞蟻都給拍死……”說到這裏，雷頓楞了楞，“這麽說來……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
　　“反正兩種選擇對於妳來說都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而對於螞蟻來說，前者則是通過‘儀式’祈求而來的恩賜，後者則是觸怒神明所引來的天罰……其本質都是壹樣。”柯嵐說道，“我是無神論者，在我看來，所謂的神，其實都只是壹種強大到下級文明所無法理解的存在罷了。”
　　“但不管這個神到底是什麽，它看我們都看像是看螞蟻壹樣……哦，或許連螞蟻還不如。”雷頓說道，“壹想到這個，我就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光是這顆阿爾法星上遺留的東西，就已經是人類難以企及的了，壹想到阿爾法文明的上面還有著連他們都要頂禮膜拜的存在，我就覺得我們實在是太渺小了……妳說，會不會哪天這個‘神’不小心打了個噴嚏，就直接把整顆阿爾法星給摧毀了啊？”
　　“誰知道呢，或許下壹秒這個世界就毀滅了也說不定，那我反倒是不用擔心我們會不會困死在這座遺跡裏面了。”柯嵐說道，“妳怎麽又轉頭去看墻上的東西了？我不是說了讓妳別看那些文字嗎，妳就盯著正前方就行。”
　　“唉……”雷頓有些郁悶地嘆道，“妳越說不能看，我越忍不住會去在意……通道的兩側、上面、下面到處都刻著這些文字，壹個不小心我就會瞥到它們……我也沒辦法啊。”
　　柯嵐思索了片刻，說道：“要不這樣吧，換壹下位置，讓淺野昭擔任先鋒位，妳跟在他的身後，把燈光都關掉，眼睛就盯著淺野昭的後背就行……實在不行，妳就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把眼睛徹底閉上。”
　　“……這樣倒是也行。”雷頓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側過身，讓淺野昭走到了最前面。
　　或許是因為受到了墻上文字的影響，在那名雇傭兵的描述中，他們在這條通道裏度過了很漫長的壹段時間……但事實上，這條通道的實際長度也就只有壹百多米，而且有著壹個相當陡峭的坡度，沿著這個陡坡往上，柯嵐三人很快就鉆出了水面。
　　通道的最後壹部分的確是壹段石階，這壹點那名雇傭兵倒是沒有說錯，這些石階每壹階之間的高度差都有將近壹米，顯然不是為人類這個體形所修建的。
　　柯嵐他們並不能像走正常樓梯那樣拾階而上，必須手腳並用才能壹點點地往上爬，在爬了足足壹百零三級臺階後，才終於進入了那個“漏鬥形的溶洞”。
　　“總計壹百零三級……距離水面高度是九十六點四六米，環境內未檢測到超過危險值的輻射劑量，溫度基本和外部壹致……”雷頓默念道，這些數據或許在接下來的行動中根本派不上用場，但雷頓還是把它們壹壹記錄了下來，這是壹名職業遺跡獵人所必須養成的習慣。
　　“這溶洞的確很大。”柯嵐說道——正如他預先所判斷的那樣，溶洞裏此刻是幹的，底下並沒有積水，也沒有那種淡粉色的肉泥。
　　他們出來位置差不多是在斜坡的“半山腰”上，而在溶洞的底部，有著壹個直徑大約五十米的圓形石臺，石臺的正中固定著壹個空空如也的基座。
　　柯嵐並沒有將所有註意力地放在這個石臺上面，而是更多地在留意溶洞的四周和頂部——這個溶洞裏最有價值的東西無疑就是那個罐子了，而那個罐子已經被雇傭兵們取走了，雖然柯嵐對那個罐子的東西有些好奇，但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要找壹條能夠離開遺跡的出路。
　　這個溶洞的頂部同樣懸掛著大量的鐘乳巖，在手電筒光柱的引導下，柯嵐的視線從每壹根筍形石柱的間隙中掃過，他只能看到黑色或是灰白色的巖石……就算這個溶洞是阿爾發人開掘的，但從溶洞本身的構造上，卻完全看不到人為加工的痕跡。
　　除了最低處的那個石臺。
　　“淺野，妳能聽到風聲嗎？就是那種……氣流從巖石縫隙或是細小孔洞中鉆過的聲音。”柯嵐向淺野昭問道。
　　淺野昭搖了搖頭，說：“這裏很安靜……而且，很幹燥。”
　　不僅沒有風聲，水聲也沒有——這雖然是個溶洞，但濕度卻很低，懸掛在洞頂的那些鐘乳巖早就已經停止了生長，也並沒有溶解了大量礦物鹽的水珠從它們的尖端滴落。
　　“是啊，這裏太幹了……”雷頓蹲了下來，用他那只正常的手掌覆蓋在了地面之上，“這些砂巖之中幾乎沒有水分，我甚至懷疑那家夥說了假話——如果這個溶洞真的曾經差點被灌滿的話，就算潮水已經退去，這些巖石應該也還保持著潮濕才對，短時間內根本恢復不到如此幹燥的程度。”
　　“有可能他看到的是幻覺。”柯嵐沈吟道，“也有可能……是真的變幹了。”
　　“封閉環境下水分蒸發不可能那麽快，更何況，空氣中的濕度也不對啊。”雷頓說道。
　　“積水可以靠排水裝置抽幹，濕度也可以靠通風系統調節……但不管是排水還是通風，都必然會有壹條通往外界的管道，只要我們能找到這條管道，有機會離開這裏。”
　　柯嵐沿著斜坡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然後縱身壹躍，跳到了平臺上面。
　　他記得那名雇傭兵說過，水是從基座裏面湧出來的，那這個基座內肯定有著連接外界的管道。
　　柯嵐仔細地觀察著這個近在眼前的基座。
　　基座是壹個橫截面為梯形的扁平圓臺，通體呈現出類似於純銅壹般的紫紅色澤，但柯嵐用合金材質的匕首卻無法上面留下半點痕跡，可見這種金屬材料絕對不是純銅，其硬度更是要遠在純銅之上。
　　“雷頓，妳看得出來這是什麽材料嗎？”柯嵐把正在研究石臺的雷頓喊了過來，在材料學方面的造詣，雷頓還是要比柯嵐更強壹些的。
　　“這玩意不就是銅嗎？看上去純度還挺高的……”雷頓瞥了壹眼，立馬得出了結論。
　　“妳再仔細看看？”
　　“不是銅還能是什麽？”雷頓的機械臂內伸出了壹根探針，在當探針的尖端接觸到基座的時候，卻直接被壓彎了，而基座上面依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嘿……還真不是銅……這玩意硬度可以啊，就是不知道柔韌性怎麽樣，如果物理性質優秀的話，說不定可以成為尼諾合金的替代品，就是不知道配方復雜不復雜、以人類的工藝能不能生產……”
　　壹說到這個，雷頓瞬間就來勁了，他再壹次取出了那柄尼諾合金鑄造的圓鋸，從基座上面稍微磨下了壹些金屬粉末，然後將焊槍對準了這些粉末——“焰色反應”可以用於檢驗壹部分金屬以及化合物的存在，是化學實驗室裏十分常用的壹種檢驗方式。
　　焊槍噴出的火焰在這些金屬粉末上壹掃而過，柯嵐註意到，壹抹綠色在火焰內部壹閃而過，盡管只有壹瞬間，但他和雷頓都捕捉到了這個變化。
　　“只有綠色……的確含有銅元素。”雷頓皺起了眉，“但是……已知的所有銅合金都沒有這樣的強度。而且，如果是銅合金的話，也不應該呈現出純銅的色澤啊……我有點搞不明白了……”
　　“先別想這個了。”柯嵐打斷了雷頓的自言自語，“能想辦法把這個基座切開嗎？那家夥說水是從基座裏面湧出來的，那這裏面應該有壹條和外界相連接的管道。”
　　雷頓用他的機械手指敲了敲基座的外殼，頓時壹陣沈悶的聲響傳來：“這殼子很厚，至少有七八公分，不管是焊槍還是圓鋸，都切不開的。”
　　雷頓將圓鋸伸了出來，柯嵐看到，在圓鋸的齒刃上面已經出現了十分明顯的磨損痕跡，中間的轉軸也稍稍有些變形——剛剛為了取下那些金屬粉末，圓鋸僅僅只是和基座外殼接觸了幾秒鐘而已，就受到了這種程度的損傷，繼續切下去，估計整把鋸子都要報廢了。
　　至於焊槍，就算把他們攜帶的所有燃料都搭進去，那也只是杯水車薪罷了。
　　“雷頓，妳有攜帶內窺鏡嗎？”柯嵐問道，這是壹種精密的檢測設備，被廣泛地運用在醫學和工業方面——在這個基座的表面分部著許多手指粗細的孔洞，如果有壹副內窺鏡能從這些小孔裏面伸進去的話，同樣也可以探查基座內部的構造。
　　然而雷頓卻是搖了搖頭：“那東西，壹般只有對精密部件進行檢修的時候才會用到，現在的裝備都是模塊化了，無論是維修還是換裝，都是對整個模塊進行操作，根本用不了那種精密的檢測設備……或者說，就算能用內窺鏡檢測到零件內部的故障，在實戰情況下也完全沒辦法對其進行修復……所以我從來不會帶這東西在身上。”
　　雷頓身上最小號的檢測設備就是之前被用來當做潛望鏡的那個攝像頭了，可是這個攝像頭卻根本塞不進這麽小的孔洞內。
　　“我的那副醫用內窺鏡也留在家裏了……和妳壹樣，應急手術根本用不到內窺鏡，而要用到內窺鏡的手術，在緊急條件下也根本做不了。”柯嵐嘆了口氣，“這樣的話，就只能試壹下土辦法了。”
　　所謂的土辦法，就是將幾塊指甲蓋大小的鏡片用膠水沾到鐵絲上，然後再將鐵絲伸進小孔裏面，壹邊用手電筒進行打光，壹邊借助鏡片之間的反射來窺視基座內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