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知单

周浩晖

灵异推理

  十八年前,一起离奇的爆炸案,两个本可大有作为的年轻生命就此消亡,只留给死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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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蓄意谋杀

死亡通知单 by 周浩晖

2018-9-25 18:41

  阿山毫不含糊,上前用胳膊搂住小顺的脖子一拖。小顺本来是蹲着的,这下便屁股着地成了仰面半躺。他心中又急又怕,忙喊道:“平哥,您这是干吗?您先听我说啊。”
  “还说个屁!先让丫的闭嘴。”平哥怒气冲冲地喝道。阿山胳膊加力,小顺的脖子被紧紧箍住,声音便发不出来了。
  平哥又挥挥手:“今天晚上让他睡吊床。”
  这话杭文治就听不明白了,他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杜明强:“睡吊床什么意思?”
  杜明强倒是对监狱里面的各种黑话切口了如指掌。他给对方解释道:“睡吊床就是用绳子把人的双手捆起来,然后吊在高处。绳子的长度要控制好,让被吊的人踮起脚尖时刚好能勉强着地。这一个晚上下来,能让你全身的筋骨都散了架。”
  杜明强说话的当儿,阿山已经把小顺拖到了卫生间门口,再要往里进时,却被对方岔开双腿别住门框,一时倒僵持住了。
  黑子还蹲在里面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冷不防被平哥一脚踢倒:“你丫傻笑什么?还不过去帮手?”
  黑子求之不得,猴一样地跳起来,直往战团里冲。平哥也起身,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只有杜明强和杭文治仍然静坐在床边,冷眼旁观。
  黑子把小顺的双腿从门框上掰开,与阿山一头一尾,两个人轻轻松松地把小顺抬进了卫生间内。小顺拼命扭曲挣扎,却哪里挣脱得动?杭文治看着这副场景,忽然想到自己第一天入监的时候也是如此遭受屈辱,心中免不了充满感慨与酸楚。
  平哥也进了卫生间,却见他伸右手往裤兜里一摸,掏出了一截绳子。这绳子看起来毛毛糙糙,却原来是用撕烂的毛巾一条一条串接而成的。
  那边阿山和黑子共同按住小顺,平哥便拿绳子去绑扎后者的双手。小顺还要挣扎,平哥把脸一黑:“再乱动我他妈的废了你!”
  小顺深知平哥动怒可不是闹着玩的,便不敢反抗,但嘴里仍呜呜呜的,好像还要喊冤,只可惜脖子被阿山紧紧箍住,有话也说不出来。
  平哥把小顺双手牢牢捆好,然后提着绳头踩在了水池上。黑子、阿山会意,强行拖着小顺站起来。平哥登上水池子,把绳子牵向高处,小顺被迫变成了高举双手朝天的尴尬姿势。
  天花板下方有从楼上监舍的排水管,平哥把绳子的另一头兜上去绕了一圈,然后他用力拉了两下,调整好绳子的长度,待小顺两脚脚尖勉力踮起了,便将那绳头打了个死结。
  这活儿做完之后,平哥跳下水池,拍了拍手说:“行了,把他放开吧。”
  黑子和阿山松开小顺,暂退到平哥身旁。小顺的身体失去扶持,一时间有些支撑不住,歪歪斜斜地晃起来。因为双手被吊在空中,他想倒也倒不下去,只能用脚尖点着地转圈,样子狼狈不堪。
  “行啊,再练练可以跳芭蕾舞了。”黑子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着风凉话。
  小顺叫苦不迭,又不敢大喊,只能告饶道:“平哥,您放了我吧,我真是冤枉的……”
  “滚你妈的,平哥还能冤枉了你?”黑子给了小顺一个扫蹚腿,后者刚刚找好平衡,这下又被夺走脚尖的支撑,不得不再次跳起了“芭蕾舞”。
  “黑子,我操你妈!”小顺不敢和平哥顶嘴,只能把满腔怨气都发泄在黑子身上,他一边转圈一边斥问对方:“你说我拿了你的铅笔,你有什么证据?”
  黑子还没说话,平哥已经劈头盖脸地骂道:“要他妈的什么证据?没证据老子还治不了你?!”
  小顺听这话心中顿时一凉,知道今天这事平哥完全没向着自己。绝望之余,他忽然看见了坐在卫生间对面床上的那两个人,一下子像是又发现了救命稻草。
  “治哥……”小顺喊出了杭文治的名头,“您倒是帮我说两句啊,我是冤枉的!”
  杭文治早已和杜明强商量好,不去参与这帮人的内乱。但没想到小顺会主动把皮球踢了过来。杭文治没有动身,只不痛不痒地说道:“你冤不冤枉,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你和黑子之间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治哥,我最近人前人后的,对你可不错。”小顺哭丧着脸,抓住着最后的稻草不肯放手,“您好歹帮我说两句,平哥能卖你个面子……”
  “我操!”平哥听不下去了,抬手就抽了小顺一个嘴巴,“你丫蹲禁闭蹲傻了吧?我平哥还得卖他个面子?!”
  杜明强也皱了皱眉头。小顺这般口无遮拦的,可别把平哥的火再惹到他俩这边。正想着,却见杭文治一起身,已经从床边站了起来。杜明强一惊:怎么他还是忍不住了?这正是自己担心的结果。他连忙拉了杭文治一把,趁对方略一停顿的当儿,摇头使了个眼色。可杭文治却把他的手轻轻推开,然后继续向着卫生间方向而去。
  这一下不仅杜明强没想到,也大大出乎平哥的意料。难道这个文静、瘦弱的家伙竟真的要为小顺出头?平哥转过身来盯着杭文治,脸色渐渐阴郁起来。他当然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不过杭文治身后还有一个杜明强,如果这两个人的行动是串通在一起的,那可有点棘手了。
  见到杭文治起身,全场最激动的人就是小顺了,他又扭着身体喊道:“治哥,你可得帮帮我,上次我还救过你的命哪!”
  小顺提及的正是杭文治入监第一天发生的那场风波。当时杭文治不堪平哥等人的欺辱,在卫生间内用眼镜片割腕自杀。正巧小顺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得及时,这才帮杭文治捡回条命。后来监舍内犯人的地位格局发生变化,小顺便时常说起这件事情,以此向杭文治示好。现在他把脱困的希望都寄托在杭文治身上,情急之下就又把这事儿提了起来。
  杭文治这会儿已跨过了卫生间的门槛。黑子有些毛了,横一步过来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眼镜,你丫少管闲事!”
  杭文治冲黑子摇摇头,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误会我了。黑子怔了怔,一时间有些判断不清,便转头去看平哥态度。平哥则沉稳得多,他只是阴沉着脸,且看杭文治接下来要干什么。
  杭文治又走了两步,近距离站在了小顺面前。小顺忙赔着笑叫声:“治哥!”
  “你倒记得救过我的命?”杭文治看着对方冷冰冰地说道,“你怎么不记得那天是谁脱了我的裤子,然后又用牙刷和洗衣粉折磨我的?”
  小顺一下子呆住了。那天折磨杭文治的时候,正是他上蹿下跳,表现得最为积极。不过这事过后谁也不提了,他还以为杭文治没有记仇呢。没想到对方却在此刻把话撂了出来,真是让他有种雪上加霜的绝望感。
  半晌之后,小顺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治哥,那都是误会,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杭文治不屑地“嘁”了一声,道:“我当然不跟你一般见识。只是你这么嚷来嚷去的,大家休息不好不说,可别把管教再招来了——我得帮你把着点嘴巴。”说罢他从水池边拿起块臭抹布,胡乱团了团便往小顺的嘴里塞过去。后者被吊着双手无从闪躲,无奈地“呜呜”几声之后口中已被抹布塞满,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行啊眼镜,算你小子识相。”黑子见此光景,原先敌对的情绪立刻散了,他拍了拍杭文治的肩膀,进一步煽风点火道,“对这种两面三刀的傻逼,千万不能惯着。你今天给他脸了,明天他就能骑在你脑袋上拉屎。”
  平哥紧绷的脸色也松弛下来,不过他却转身看着杜明强点了点头。在他猜测,杭文治这番表现定是杜明强事先安排的,可算是这哥儿俩对自己的一次示好,所以他得回应一下。
  那边杭文治把小顺的嘴堵上之后也不逗留,直接离开卫生间往自己的床铺走去。杜明强起身跟了两步,压着嗓门笑道:“兄弟,你总算学会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杭文治也不言语,直接把自己扔到了床上,仰面一动不动。把一块抹布塞到双手被缚的小顺嘴里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杭文治却像非常疲惫似的。杜明强默默摇头,料想对方虽能和平哥等人同流合污,但心中难免会有纠葛。这事只能让他自己慢慢调整去了。
  平哥等人制伏了小顺,今晚的事便算告一段落。黑子开始张罗着给平哥打水洗漱,鞍前马后殷勤十足。小顺虽然失去自由,嘴巴也被堵上了,但他的眼睛却不饶人,一直恶狠狠地盯着黑子,恨不能把对方的肉剜下一块似的。
  黑子一开始全当没看见,等服侍平哥躺下了,他又折回卫生间里,拿起把牙刷抵着小顺的眼睛威胁道:“你他妈的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这双狗珠子给废了。”
  为了防止犯人间的伤害,监狱用的牙刷柄都非常短,头尾部也都是圆圆的,无法吃力。不过小顺此刻动弹不得,黑子要真想用牙刷废了他的眼睛也不费事。即便如此,小顺也不吃对方的威胁,他的眼睛瞪得更大,心中则用最恶毒的语言把黑子祖宗八代的女性亲属全都问候了一遍。
  “你妈逼的待那里头干啥呢?也想睡吊床了是不是?”平哥见黑子久久不出来,便骂了一句。今天晚上他收拾小顺是为了给监舍立规矩,并不是帮黑子出私人怨气的。他觉得后者有些得意忘形了,看来还得找个机会把这家伙也修理修理。
  感觉到平哥有些动怒,黑子也不敢在卫生间久留了。不过小顺那猖狂的眼神着实令黑子恼火,在离开之前,他还要气势汹汹地撂下去狠话来:“你小子等着吧,这次我非得让你彻底服了我!”
  黑子最后出了卫生间,424监舍终于恢复了夜晚的宁静。除了小顺之外,众人各回各床休息。
  这监舍内共有三组上下铺,刚进屋有一张是正对卫生间的,环境最差。这张床小顺睡上铺,黑子睡下铺;与这张床头尾相连的靠近里屋的床则分配给杜明强与杭文治,其中杜明强睡上铺,杭文治睡下铺;里屋另有一张床在整个监舍中位置最好,这张床的下铺自然属于平哥,上铺则睡着他目前的心腹打手阿山。
  平哥眯着眼躺了会,刚刚要睡着时,忽然感觉前屋有些响动,睁眼一看,却见黑子又从床上跳起来,紧走两步冲进了卫生间,然后扑扑两声闷响,想是又给了小顺两脚。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了?”平哥一拍床板坐起了身,怒声呵斥道。
  黑子连忙跑出卫生间,坐在自己的床板上悻悻辩解:“不是啊,平哥……小顺老在厕所里瞪我,搞得我睡不着。”他倒没瞎说,外屋那个床位就对着卫生间的门,小顺吊在里面,和黑子的视线便无阻隔。
  “你丫是老娘们啊?有人看你还睡不着?”
  “得了,平哥,我错了。”黑子赶紧服软。
  平哥正在觉头上,骂了两句也懒得多说,倒头继续睡去了。那边黑子也静悄悄地躺下,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小顺仍然在卫生间里瞪眼瞅着他,令他心里毛愣愣地极不舒服。最后他被盯得没办法了,只好翻了个身,屁股冲外不与对方视线相对。不过这样倒显得自己怯了似的,终究是极为不爽。
  夜色渐深,众人陆续睡去。静夜中偶有人起夜如厕也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再扰醒平哥触了霉头。
  对酣睡的人来说夜晚总是如此短暂。只不知不觉中,监舍的气窗外已泛起了一抹白色。平哥这一觉睡得舒坦无比,到了这个点正好自然醒来,通体舒泰之余,却感觉膀胱坠坠地有了些尿意。于是他便下床踢上鞋子,懒洋洋地往卫生间走去。
  进了卫生间,只见小顺仍保持着被吊起的姿势,只是脑袋低垂着,脚下也没什么力,好像也睡着了似的。平哥便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丫睡得倒爽。”然后绕到便池边上,解开裤子酣畅地喷洒了一番。
  一泡尿尿完,平哥转身想要离去时,却见小顺还是软塌塌地低着头,身子微微晃着,显然是刚才那一脚的力道还未散去。于是,平哥有些恼了,一把薅住小顺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拎了起来,同时又骂道:“睡这么死,你他妈的猪……”
  平哥这话只骂了一半话头便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不仅如此,平哥整个人也愕然怔住,像是见到了某件难以置信的怪事一般。片刻之后,他略略恢复些神智,连忙抬起另一只手,将食指伸到小顺的鼻下探了一探。
  不探还好,这一探平哥的心顿时坠进了万丈谷底。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急速地喘息着,额头也开始渗出汗珠。同时,在平哥心胸中汹涌而来的情绪很快就积攒到了顶点,他气急败坏地骂了声:“我操!”
  “平哥,有事吗?”外面阿山也醒了,听声音有些不对,就问了一句。
  平哥没有回答他,只快步冲到卫生间外,将门口床铺上的黑子一把揪起,后者从睡梦中惊醒,恍惚地问道:“怎么了?”
  平哥左手揪住黑子胸前衣襟,右手一拳抡在他的面门上,这一拳直接断了后者的鼻梁骨,打得黑子从床铺上滚了下来。
  黑子“哎哟”惨叫一声,捂着鼻子吃痛不已。平哥却还不饶过他,又抬起脚往他身上狠踹,每一脚都用尽全力,恨不能要了对方的性命似的。黑子打着滚躲闪,只是惨叫,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阿山看着这一幕,茫然不知所措。对面床上的杜明强和杭文治也被吵醒了,因为没看到事情的开头,这两个人也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片刻后还是杜明强先开了口:“平哥,你再这么打,可就把管教惊动了。”
  “还他妈的操心什么管教?”平哥用手指着卫生间,“你们看看他干的好事,他会把咱们全监舍的人都拖累死!”说话的同时,他的脚下仍然不停,直踢得黑子哭爹叫娘。
  杜明强心中一惊,知道出了大事,连忙一纵身从上铺跳到了地上。阿山和杭文治也纷纷下床,三人前后脚挤进卫生间,围住了兀自一动不动的小顺。
  杜明强抢先伸手扶住了小顺的腮帮子,将后者的脑袋托了起来。借着黎明的初光,三个人首先看到了小顺如死鱼一般的眼睛,那双眼睛瞪得溜圆,好像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一样。而在他左眼球的中央赫然插着一支铅笔,笔身已几乎全部没入小顺的头部,只在外面留出了短短的一截尾巴。
  三人目瞪口呆,似乎谁也没料到这样的情况。同时他们也明白了平哥为何会如此痛殴黑子:昨晚睡觉前黑子就因为小顺瞪他而非常不爽,并还放话要废了对方的眼睛。现在小顺眼睛里插了支铅笔,任谁都会把黑子列为头号怀疑对象,而这支铅笔到底从何而来倒无暇顾及了。
  这时屋里的异动终于引起了值班管教的注意,摄像头边上的喇叭中传出严厉的呵斥:“424监舍,干什么呢?!”同时还伴随着催促的杂音,“赶紧过去看看!”
  众人心头一凛,知道管教转瞬即到,而现在这番场景又该如何收拾?正彷徨间,原先最为狂躁的平哥倒首先恢复些冷静,他弃了黑子奔回到卫生间,跳上水池便开始解小顺手上的绳子,边解还边招呼:“快,快把他放下来!”旁边三人很清楚:平哥这是要销毁昨晚众人虐待小顺的证据,以便把小顺死亡的全部责任都推到最后行凶的那个人头上,这样其他人或许还有可能逃过一劫。
  阿山想也不想,立刻上前给平哥帮忙。杭文治犹豫了一下,过去先把小顺嘴里的那团抹布拽了出来,还想再干点什么时,杜明强把他往外一拉,说:“别管了,这里没我们的事!”
  这话说得非常明了:昨晚折磨小顺是平哥带着阿山和黑子干的,现在小顺莫名死了,虽然凶手不明,但这事儿和杜、杭二人是最不相干的。所以他们没有理由要帮着平哥等人擦屁股——这搞不好会沾上一身臊气!
  杭文治回头看看,还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毕竟他往小顺嘴里塞过抹布,日后狱方追查起来便没有杜明强那么干净。不过看杜明强劝阻得坚定,他终于还是跟着对方走出了卫生间。
  到了外屋却见黑子正挣扎着站起身,他遭了平哥一番暴打,这会儿稍稍缓过一些神。杜明强也不管他,直接拉着杭文治远远地撤到了里屋。
  黑子踉踉跄跄地进了卫生间,正看见平哥和阿山联手把小顺放倒在地板上,后者一动不动,身体软得像根面条,不过那双眼睛仍像昨晚那样瞪得圆圆的,直刺得他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黑子定了定神,又走上两步,战战兢兢地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平哥把从小顺手腕上解下来的绳子扔进蹲便池,一把水冲了,同时恶狠狠地指着黑子道:“你装什么蒜?我告诉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该说的话,你他妈的给我咬紧点!”
  黑子眨了眨眼睛,再仔细一看,好像才发现小顺左眼球上插着的那支铅笔。他“妈呀”地叫了一声。
  “操!”平哥冲着黑子啐了一口,带着几分不屑。
  就在这时,只听得监舍铁门哗啦啦一阵乱响。门开后,一个管教拿着训械走进监舍,另外还有一人则在屋外保持警戒。
  “干什么呢?要造反啊!”屋里的管教挥舞着电棍喝问道,他的目光踅摸了一圈,这才注意到大部分犯人都乱哄哄地挤在卫生间里。
  “报告管教!”平哥在人堆里回复道,“黑子把小顺的眼睛捅了,我们正在抢救!”他的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听起来充满了愤怒的正义感。
  “不是……”黑子看看平哥,又看看管教,慌乱地辩解着,“这……这不是我干的呀!”
  管教蓦然一惊,忙抢过去分开众人。果见小顺正软塌塌地躺在地上,眼中赫然插着一支铅笔。再过去一搭脉搏,只觉入手处肌肤冰凉,显然人早已死去多时。
  “这还抢救什么?!”管教又急又怒,直接把电棍打开往众人身上一阵乱戳,“都给我出去蹲好!”
  平哥和阿山连跑带跳地出了卫生间,乖乖地找个角落抱着脑袋蹲下来。黑子刚刚被狠揍过,动作不太灵便,那电棍大部分都招呼到了他的身上,直电得他鬼哭狼嚎。
  屋外的管教听到监舍内气氛不对,扯着嗓子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赶紧打电话叫张头过来!”他的同事在卫生间里嘶喊着,恨不能把全身力气都用尽一般。
  此时尚是清晨时分,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张海峰也是刚刚起床。值班管教把大致情况向他汇报了一下,张海峰顾不上洗脸吃饭,直接开了车,如风驰电掣般奔着第一监狱而去。
  这一路马不停蹄,到了424监舍门口,却见两个年轻的管教姜平和李铭神色慌乱地站在那里——这一夜正是他们值的班。
  张海峰铁青着脸不说话,先扎进监舍内往卫生间现场看了一眼,同时问道:“其他犯人呢?”
  “都押到禁闭室了——分开关的。”姜平紧跟着张海峰的脚步回答。在四监区的年轻管教里面,他算是比较机灵的一个。当发现小顺死亡之后,他立刻便将平哥等人全都带离了监舍并各自单独关押起来,这样既保护了现场,又可以避免犯人们合谋串供。
  张海峰“嗯”了一声,似乎对姜平的这番处理还算满意,然后他又问,“具体怎么回事?你再详细说说。”
  “大概五点钟不到的时候我们从监控里看到沈建平在殴打黑子,马上就赶过来查问。结果却发现小顺死在卫生间里,据沈建平说,是黑子动的手。”姜平的回答显然够不上“详细”两个字,但他也没办法,因为他自己也就知道这么多。
  张海峰这时已来到了案发的核心现场——卫生间内。他蹲下来略略查验了一下小顺的尸体,立刻就产生疑问:“这人至少死了两小时以上了,怎么你们五点钟才发现异常?”
  “之前真的没发现什么……”姜平忐忑而又无奈地说道,“晚上监舍里黑咕隆咚的,摄像头不起作用。我们在楼下值班室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
  “人都被杀了,还没有异常?!”张海峰转过头来瞪了姜平一眼,后者瑟瑟地低下头,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一个大活人在卫生间被杀死,再怎么样也会有挣扎呼救吧?可他们两个值班的管教居然毫无察觉。
  不过当张海峰继续勘验尸体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有可能错怪下属了。因为在小顺的双手手腕处都出现了较明显的淤青,凭经验判断,这应该是被绳索勒绑留下的痕迹。难道死者是被制伏捆绑后才遭到杀害的?这样的话就不会闹出太大的声响。既有这样的猜测,张海峰的目光便在卫生间内搜寻起来,片刻之后他注意到便池里积着一小滩水,似乎排泄不太畅通。
  张海峰把手伸进便池的排水口里一阵摸索,他感觉到水弯处堵着什么软软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正是一团用破毛巾条制成的绳索。
  姜平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禁不住轻轻地“哦”了一声,既佩服又恍然的样子。
  “这帮浑蛋!”张海峰愤然骂了一句,然后将那团沾着屎尿臭气的绳子扔在了水池中。
  姜平微微抽着冷气:“看来还不是简单的斗殴啊,是蓄意谋杀!”
  “你审过他们没有?沈建平是怎么说的?”张海峰首先便提到了平哥,他知道在监舍里要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号头的责任首当其冲。
  姜山道:“还没来得及审……”
  “没审也好。”张海峰挥了挥手,“省得被你们审坏了!”平哥可是老奸巨猾的角色,要和他交锋之前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被对方看准了你的漏洞可就不好办了。
  张海峰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死者身上,这次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死者左眼球上扎着的那支铅笔。毫无疑问,这正是死者的致命伤所在。虽然从外部已看不出这支铅笔的长度,但从常理判断,既然能致人死命,那铅笔应该已经深深地扎入了小顺的脑干中枢。
  难道这就是十天前丢失的那支铅笔?张海峰很自然地作出这样的猜测。可当时他们曾把监区厂房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这么长的铅笔怎能躲过这番地毯式的搜查?
  张海峰蹙眉想了许久,难得其解。最终他觉得必须作一些更加细致的调查,便冲姜平招招手说:“把尸体先抬到监区医院的停尸房,找外科的刘医生把铅笔取出来,送到我办公室。”
  姜平点点头,招呼着李铭一块准备去医院取尸袋和担架。临出监舍门的时候,他多嘴回头问了一句:“张头,要不要通知死者家属?”
  “现在通知家属?”张海峰“嘿”地冷笑一声,“那我们三个人的警服都别想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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