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妳自己說
死亡通知單 by 周浩暉
2018-9-25 18:41
“自己說,怎麽回事?!”平哥瞪起了眼睛,“別他媽的還等別人給妳抖出來!”
黑子平日裏雖然跋扈,但對平哥的話從來不敢不聽。現在見平哥動了怒,自己也思忖:到這個地步肯定想瞞也瞞不住了,只好如實說道:“平哥,是我點了馬三……您知道我犯的事兒,不把馬三點出來的話,我肯定是沒命了……”
黑子是販毒進來的,判了個死緩,後來又改成無期。馬三是以前和他壹起混的兄弟,比他犯事早,後來壹直在外面逃亡。此期間黑子便主動幫助照料馬三年邁的父母,這壹點讓後者頗為感動。後來馬三被警察抓住判了死刑,行刑前羈押在四監區,沒少誇黑子的好。平哥也是因此覺得黑子仁義,所以在號子裏才格外擡著黑子。現在壹聽黑子說是他點了馬三,平哥是又詫異又上火,他沒好氣地追問道:“妳不是幫馬三照顧爹娘嗎?把他點了是怎麽個說的?!”
黑子咧著壹張苦臉,小心翼翼地回答說:“我在馬三家裝了監聽,他家老爺子用的手機卡也是我悄悄給辦的,所以馬三和家裏的聯絡我都能查到。後來我的事犯了,為了保條命,我就把馬三的行蹤給點了。”
“我操妳媽的。”平哥怒不可遏地罵起來,“黑子黑子,妳小子果然夠黑啊!妳是早就留了壹手要壞馬三吧?媽的,老子真是瞎了眼,居然高看妳這樣的東西!滾!上廁所門口給我跪著去,今天晚上別沾床了!”
黑子自知理虧,也不敢犟嘴,老老實實地跑到廁所門口跪著去了。就連小順都忍不住蔑視了他壹眼,心中暗道:“操,諜報,還出賣朋友!”
平哥這時又把目光轉回到杜明強身上,不鹹不淡地說道:“行啊,妳小子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杜明強嘿嘿壹笑:“我是壹個記者嘛,記者就是打探各種秘密的人,要不是玩過了火,我也不會待在這個牢房裏。”
他這幾句話半真半假。的確,他入獄的原因之壹就是犯了非法獲取國家秘密罪,但他對黑子等人底細的了解卻和“記者”身份毫無關系。那是因為他在接受殺手培訓的時候,曾花費大量時間鉆研過省城所有的大案和重刑犯人。這種鉆研既是為他的懲罰尋找獵物,同時也是為了應付日後可能會經歷到的囚徒生涯。
平哥也懶得糾纏這些背後的關節,他的嘴角浮起壹絲冷笑,問杜明強:“那關於我的情況,妳肯定也打探到不少吧?”
杜明強和平哥對視著,侃侃而言:“妳的真名叫沈建平,今年四十三歲。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妳已經是省城道上屈指可數的幾位大哥之壹。不過十壹年前妳卻遭遇了人生的滑鐵盧,因為妳敗給了壹個更加厲害的對頭。那個對頭開始追殺妳,妳幾乎無路可逃,最後只好向警方自首,借以躲進重刑犯監區。妳知道這裏是全省戒備最為森嚴的地方,即使是那個神通廣大的對頭也不可能在這裏殺了妳。從此妳就在監區稱霸壹方,為所欲為,不但不追求減刑,反而數次加刑直到無期。這並不是因為妳不渴望自由,只是妳不敢再離開這個監獄罷了。妳在高墻內的囂張其實正反射著妳對某個人極端恐懼的情緒。”
平哥默然聽完了這段講述,然後他點點頭,很平靜地說道:“妳說得很對,我是害怕那個人,不過這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事實上,敢於和那個人作對已經是我此生值得自豪的事情了——我只是想問妳,我還有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可以被妳要挾的把柄攥在妳手裏?”
杜明強撇著嘴,搖頭道:“沒有。”
“那就好。”平哥的語氣變得森然可怖,“今天妳踩了我的三個弟兄,不管他們以前怎樣,我終究是他們的大哥。所以這份場子我必須得找回來。現在妳拿住了我這三個弟兄的軟肋,我就要了妳朋友的壹條胳膊,這筆交易勉強還過得去吧?”
說話間,平哥的手腕發力,將杭文治的右臂別扭過來。杭文治悶哼壹聲,額頭上開始滲出豆大的汗珠。
“等壹等!”杜明強做出伸手阻攔的姿勢。
平哥冷眼看著他:“妳還有話說?”
“如果妳傷了他,妳壹定會後悔的。”杜明強正色說道,“因為我還給妳帶來了壹條消息,壹條足以改變妳生存狀態的消息。”
平哥皺起了眉頭,他相信對方並不是在虛張聲勢。於是他便略略松開杭文治的手臂,追問道:“什麽消息?”
杜明強向上湊前壹步,他緊盯著平哥的眼睛,壹字壹句地說道:“妳懼怕的那個對頭,他已經死了!”
“死了?”平哥壹下子瞪圓了眼睛,“怎麽死的?”
“被人殺了。”杜明強回答說,“現在可以把我朋友放開了吧?”
平哥臉上興奮的神色卻轉瞬即逝,他不但沒有放手,反而又加了把勁,同時搖著頭冷笑著說道:“妳騙我,不可能有人殺得了他!”
杜明強聳聳肩膀,有些無奈於平哥固執的態度。略想了想後,他用手壹指杭文治:“妳可以問問他。”
平哥揪著杭文治的衣領把他翻過來,雙眼死死地盯著對方,醞釀出壹種森嚴的威嚇氣氛,然後才開口問道:“妳知道鄧玉龍嗎?”
杭文治楞了壹下,有些茫然:“鄧玉龍?”
“就是鄧驊,鄧市長!”杜明強在旁邊補充了壹句。而隨著他報出這個名號,監舍裏的其他人也各自露出愕然的神色,因為這名號對他們來說實在是過於響亮了。
“鄧驊我知道。”杭文治這時也連忙回答說,“他確實是死了!”
平哥關註著杭文治說話時的眼色表情,他相信對方沒有說謊。他的手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心中某種激動的情緒已然壓抑不住。他深吸壹口氣控制了壹下,然後又繼續追問:“他是怎麽死的?妳說給我聽聽!敢瞎編的話,我就把妳的舌頭拽下來!”
“有壹個網絡殺手給他下了死刑通知單,然後在機場候機大廳裏把他給殺了。”杭文治如實說道,看平哥似乎意猶未盡,他又補充了壹句,“再詳細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
“網絡殺手?”平哥對這個詞不太理解,他又擡起頭,想從杜明強那裏得到更多的答案,“他是給誰做事的?”
杜明強沈默了片刻,回答說:“他不為任何人做事,他獨來獨往,專殺那些犯了罪卻沒有得到懲罰的人。”
平哥松開杭文治,陷入沈思的狀態,片刻後他慨然搖了搖頭,嘆道:“外面的世界變化很大啊……”
杭文治終於擺脫了束縛,他揉著腫脹的手腕,用壹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杜明強。昨天他們在壹起聊天的時候,後者還顯得對Eumenides壹無所知,而他此刻卻又無所不知,這種截然相反的表現中壹定隱藏著什麽。
杜明強讀懂了對方無聲的詢問,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卻什麽也沒有說。
那邊平哥獨自感慨了壹會兒,又開始拋出新的問題:“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去年深秋。”
“媽的。”平哥低聲抱怨了壹句,“好幾個月了,高老二也不給我捎個信進來。”
杜明強“嘿”地壹笑:“鄧驊死了,現在正是高德森獨霸省城的好機會,他告訴妳幹什麽?十年了,妳還真以為他還能拿妳當大哥?”
平哥沈著臉不說話,心中卻很明白這個道理:不錯,此刻相比起來,他以前的那些“小弟”可能更希望自己永遠待在大牢裏不要出來吧。
十年了,他確實已經和外界脫離得太久,好多事情都不會再像他記憶中那樣了。
這壹番思緒上來,平哥已無暇顧及發生在監舍中的這場爭鬥。他默然站起身向著裏屋方向走去。不過他並沒有上床休息,而是站在墻跟前擡頭看著腦袋頂上的那扇氣窗。淡淡的月色正從窗口灑進來,和十年來數千個夜晚並無不同之處。可是在平哥的眼中,今晚的月色卻透出了壹絲令人既興奮又感傷的別樣光輝。
省城公安局。
刑警隊隊長羅飛壹大早就來到了局長辦公室和壹個五十來歲的男子相對而坐,那男子個頭不高,外形上已留下明顯的歲月痕跡:身材發福,頭上也有點兒謝頂。不過他的雙目中仍然蘊藏著壹種無法磨滅的精神,威嚴而又充滿了鬥誌的精神。
這個氣質不凡的男子正是省城公安局的局長宋振東,也是羅飛的直屬上司。他正在和羅飛討論著什麽,從桌上堆放著的案卷資料和兩個人臉上的嚴肅表情來看,他們的話題顯然與壹起重大的案件有關。
大約在十天之前,羅飛領導的刑警隊得到壹條匿名舉報信息,說有壹個外號叫做“熱狗”的毒販控制著城北地區k粉和搖頭丸等新型毒品的分銷。羅飛便安排技術人員對“熱狗”進行全天候的監控,而這監控不久之後便有了令人振奮的結果:壹個南方口音的男子聯系上了“熱狗”,說是有壹批好貨剛剛入境,希望能從“熱狗”手上獲得省城的銷售渠道。這個人雖然是第壹次和“熱狗”聯系,但口氣非常大,看起來在行內的背景很深。羅飛意識到案件的重要性,組織起最精幹的力量投入其中。
南方人和“熱狗”聯絡了幾次之後,雙方約定於三月二十六日上午在凱旋門大酒店進行交易,現場驗貨,現金結算。羅飛亦提前做好周密部署,親自埋伏在交易地點旁邊的客房中。
到了交易日,“熱狗”和南方人先後來到凱旋門大酒店。南方人帶著三個人高馬大的隨從,每個隨從手裏都提著壹只高檔密碼箱。根據監聽得到的情報,大量的毒品就藏匿在其中的某只密碼箱中。
毒販也展現出很強的反偵察意識。進了酒店之後,只有南方人自己如約來到了交易房間。他的三個隨從則各自提著壹個密碼箱分散開來,在整個酒店內來回閑逛。而這三人彼此間形成掩護的態勢,警方的便衣沒辦法跟得太緊,只好先撤出來控制住酒店的相關出入口,形成甕中捉鱉的局勢。
南方人在交易房間內見到了“熱狗”,他隨即拿出樣品供對方驗貨。“熱狗”對貨源的品質非常滿意,接著兩個人就準備離開酒店,讓各自的小弟留下來正式完成貨款間的交易。
羅飛知道這正是毒販的狡猾之處:他們事先離開現場,這樣交易時即使被警方截獲,他們也仍有逃脫的機會。而羅飛當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基於外圍已布置好天羅地網,羅飛果斷下達了出擊的命令。
抓捕過程非常順利。羅飛帶人沖入交易房間,南方人和“熱狗”雙雙束手就擒。而由助手尹劍指揮的外圍力量也將遊離在酒店各個角落的諸“小弟”統統拿下。但眾人也遭遇到壹個小小的挫折:在所有的三只密碼箱中都沒有找到等待交易的毒品。很顯然,南方人的三個隨從已經趁著在酒店內遊蕩的機會將毒品藏了起來。
交易房間裏的樣品已經被“熱狗”倒入抽水馬桶裏沖走,所以必須找到其他的毒品才能證明雙方的販毒行為。羅飛對這個問題並不是很擔心,因為根據監聽信息,毒品肯定被帶到了酒店之內,既然在抓捕過程中沒有嫌疑人離開酒店,那找到毒品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於是羅飛便組織警力將凱旋門大酒店圍了個水泄不通,壹邊清理所有無關人員離場,壹邊展開了細致的搜索工作。在這個過程中,他與阿華不期而遇,這才知道凱旋門大酒店原來是屬於鄧氏家族的產業。
當時羅飛並沒有閑心和阿華產生糾葛,他只想盡快找到消失的毒品,好給這起販毒大案畫上壹個完美的句號。然而事與願違,整整壹天的搜索卻毫無結果,預期中的毒品神秘地不知所蹤了。
因為凱旋門大酒店實在太大,要想把整個酒店滴水不漏地翻壹遍將會是壹場非常浩大的工程。羅飛便思忖著轉移突破口:通過審訊的方法從疑犯口中獲得有價值的信息。
麻煩又出現了,所有的嫌疑人都像事先約定好了壹樣,不管警方如何詢問,他們全都壹語不發。這種態度令警方的審訊人員最為頭痛,因為這實際上形成了壹種尷尬的僵局,要想打破僵局,警方必須首先拿出過硬的證據來。
聽完羅飛的匯報之後,宋局長凝眉沈思了片刻,問道:“現在搜索工作還在繼續嗎?”
羅飛點點頭:“我們不可能停下來的——除非找到那些毒品。”
“還有壹個月的時間。”宋局長瞇起眼睛,“找到應該不成問題吧?”
羅飛明白領導的意思。對這樣涉嫌販毒的大案,公安機關可以對犯罪嫌疑人實施最長時間為壹個月的刑事拘留,在這壹個月的時間內必須完成初步的偵查,然後向人民檢察院呈報資料、提請批捕。如果到時候還沒找到毒品,那麽公安機關的報捕材料就缺少了最基本的立足點,肯定無法得到檢察院的批準。既然逮捕不了,那壹個月拘留期滿之後就只能放人了。
按理說凱旋門大酒店再大,壹個月的搜查時間對警方來說還是很富裕的,找到毒品應該是可以期待的結果。不過羅飛此刻的神色卻不像宋局長那麽樂觀,他右手握起虛拳,用拇指肚和食指的第二個關節輕輕捏著自己的下巴,同時話裏有話地回答道:“時間倒是足夠——我只是擔心這件事會另有玄機。”
“哦?”宋局長的目光閃了壹下,“妳已經有什麽新發現了?”
既然話題已經點出來,羅飛也就不賣關子,直言道:“昨天晚上我們對那幾個家夥突擊審訊了壹夜,有些情況比較反常。”
宋局長的身體往前探了探,表現出關註的態度,而羅飛則繼續說道:“每個犯罪嫌疑人都是被分開審訊的,其間我們運用了壹些心理攻勢,比如告訴嫌疑人說:毒品已經找到了,證據確鑿,現在最先開口的人可以作為立功表現記錄在案。可那些家夥居然全都無動於衷,好像這件事情根本和他們無關壹樣。”
“那確實是有問題啊。”宋局長沈吟著說道。警方在審訊的時候通常會利用博弈論中的囚徒困境理論對拒不開口的嫌疑人各個擊破,而這種手法也可謂屢試不爽。按理說毒品既然就在酒店裏,這幫嫌疑人應該知道:毒品被找出來是早晚的事情,瞞肯定是瞞不過的。這個時候只要警方略加引誘,他們應該爭先恐後地爭取立功表現才對,像這樣集體性的以沈默來對抗審訊實在是解釋不通。
“妳是怎麽想的?”宋局長很快又詢問羅飛。他知道對方既然主動來找自己,那應該心裏多少是有點譜了。
羅飛用手指輕緩地敲擊著桌面,凝目道:“酒店裏恐怕根本就沒有毒品,所以這幫家夥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妳的意思是:毒品被藏在了別的地方,並沒有帶到酒店裏去?”
“也不是……我們壹直監控著雙方的交易過程,他們說得很明白,就在酒店裏交易,壹手交錢,壹手交貨。”
“那妳是什麽意思?”宋局長有些糊塗了。
“如果毒品不在酒店裏的話,那說明他們此前商討的細節全都是假的,是壹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宋局長楞了壹下,露出越發莫名其妙的苦笑:“他們在搞什麽?”
“確實很難理解——”羅飛擡頭看著自己的領導,忽然間話鋒壹轉,“不過後來我想起在案發現場看到的壹個人,於是我有了壹些新的猜測。”
“什麽人?”
“阿華。”羅飛報出那個名字之後,進壹步解釋道,“凱旋門大酒店是掛在鄧驊妻子名下的產業,而酒店實際的管理者正是阿華。”
宋局長“哦”了壹聲,開始品味這個名字背後隱藏的玄機。而羅飛只是略頓了頓,緊接著又拋出壹連串有趣的事情來:“據我了解,在案發的那幾天,龍宇集團正在接受經偵部門的審查,而阿華管理的壹座高檔酒樓也遭到了不明人士的騷擾,再加上凱旋門大酒店涉毒案被封閉搜查,鄧驊遺留下來的產業似乎正遭受到壹連串的沖擊,這些沖擊令阿華狼狽不堪。”
“龍宇集團……”宋局長回視著羅飛,透出壹種欲言又止的語氣,不過最終他還是決定把壹些事情告訴對方,“經偵部門的行動是我部署的,事實上警方對於鄧驊的監控從幾年前就開始了。這些年來我們早已積累了龍宇集團涉足各種經濟犯罪的證據……”
羅飛“嗯”了壹聲,雖然沒有說什麽,但目光中卻傳遞出明顯的困惑:既然已監控了好幾年,證據充足,為何會等到現在才動手?
宋局長知道羅飛在想什麽:“鄧驊的案子很復雜,牽涉的東西太多。所以如果鄧驊沒有死的話,恐怕警方也很難對龍宇集團下手……這壹點妳應該能理解。”
羅飛在心中默然輕嘆,在這個現實社會中確實還有很多事情無法在他認同的規律下運行……從這壹點上來說,警方是否應該感謝Eumenides?如果不是他設計殺死了鄧驊,警方對龍宇集團的行動還要拖多久呢?
羅飛控制了壹下自己的思路沒有深想下去,畢竟他現在要面對的完全是另外壹樁案件,而Eumenides也已經被他親手送進了重刑犯監區。
“不過妳說到鄧驊的產業遭受到其他勢力的沖擊,這個情況我就不太了解了。”此刻宋局長又看著羅飛問道,“妳是不是覺得這裏頭有什麽聯系?”
羅飛點頭道:“很可能是有人想趁著警方對龍宇集團采取行動,借機將鄧驊在省城的殘余勢力壓垮。”
宋局長略壹沈吟,順著羅飛的思路捋下去:“照妳這麽說,這起販毒案也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只是有人故意要給阿華搗亂?”
“以我十多年的刑警生涯來判斷,只有這麽解釋才是最合理的。”羅飛很認真地說道,“因為這幫人的目的似乎就是要讓警方壹直在凱旋門大酒店搜查下去,即使找不到任何東西也不敢輕易放棄。而對於凱旋門這種規模的企業來說,停業封閉壹個月已足以給他們帶來震蕩性的沖擊。”
宋局長翻起眼睛盯著天花板看了壹會兒,然後收回目光:“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壹定有人在背後遙控了……這個家夥是誰?”
“我還沒抽出時間細查,不過要查的話應該不難……”羅飛很有把握地說道,“那肯定是個想在省城取代鄧驊地位的家夥。”
“嗯。”宋局長把十根胖乎乎的手指合在壹起搓了搓,又問羅飛,“妳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我想把這幾件事放在壹塊盯壹盯,把幕後的那個人找出來——因為這些事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可能會出問題。”
宋局長的目光敏感地跳了壹下。
“我了解阿華。”羅飛解釋道,“別人惹上門來,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警方不及時介入的話,恐怕會出惡性的刑事案件。”
宋局長用手指了指羅飛:“妳已經有計劃了吧?說說妳具體的想法。”
“我想停止在凱旋門的搜查工作,因為那裏的行動實在是占用了太多的警力。然後我把抓到的那幾個人放掉,但是暗中派人盯著他們,如果順利的話,我很快就能知道誰是這些事件的幕後策劃者。”
“妳的目的呢?最終妳想達到怎樣的效果?”
“至少可以掌控兩個團夥間可能會發生的火並……更進壹步,或許能夠在行動中挖出可以制裁阿華的線索。”羅飛慢慢地凝起眼睛,燃燒起充滿了求戰欲望的火焰。他知道阿華身上至少背負著林恒幹和蒙方亮兩條人命,但因為韓灝在最後關頭主動求死,警方失去了指控阿華最關鍵的證人,而韓灝留下的錄音證據又被Eumenides半路截走,這使得羅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華逍遙法外,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壹種難以忍受的痛苦煎熬。
宋局長能夠理解羅飛的心情,但他卻不得不給對方潑上壹盆冷水:“對凱旋門大酒店的搜查暫時不能停止,因為我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這只是壹場騙局。無論如何,妳們都要把酒店徹底地搜查壹遍,任何角落都不能放過。畢竟這是壹起販毒案,是出不得任何差錯的。”
羅飛略顯出些無奈的神色,但他也只能領命道:“明白。”
“當然,妳之前的想法我也不會忽視的。”宋局長又用寬慰的口吻對羅飛說道,“對於有可能發生的惡勢力爭鬥,我會布置治安大隊的同誌進行處理,妳只管放心好了。”
羅飛點頭表示認可。防止尋釁滋事,維護社會秩序本來就是屬於治安大隊的工作職責,在尚未發生刑事案件的時候自己倒也確實不便插手。不過還有壹個很關鍵的問題,他覺得必須向宋局長點明壹下。
“在查那個幕後黑手的時候,可能需要謹慎壹點,尤其是警局內部的保密工作。”
宋局長立刻警惕地皺起了眉頭:“妳覺得我們內部有問題?”
羅飛略帶著擔憂的神色說道:“那家夥的行動是經過精心策劃的,並不是壹兩天心血來潮的結果。而他的行動時間正好和經偵部門對龍宇集團動手的時間如此吻合,我擔心這並不是什麽偶然……”
“我明白妳的意思。”宋局長的臉色也越發凝重,良久之後才道,“我會關註這件事情。妳先下去吧,做好妳自己的工作。”
“是!”羅飛鄭重地敬了壹個警禮,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