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修仙遊戲滿級後 by 文笀
2021-10-2 22:38
葉撫將酒倒進分酒壺,然後給曲紅綃斟了半杯。
先生親自給學生倒酒,哪有不喝的理。曲紅綃就傻楞楞地端起酒杯壹口悶了,立馬就嗆了喉嚨,咳得臉紅。
葉撫看著好笑:
“妳也太實誠了。”
曲紅綃羞了,但臉本就嗆紅了,倒是看不出來。她直白地說:“我感覺我要喝了才行啊。”
“為什麽?”
“我錯了。”曲紅綃愧疚地說。
“所以妳是打算給我賠罪?”
曲紅綃點頭。
葉撫笑了笑,反問:“妳覺得我需要嗎?”
曲紅綃憋著壹口氣,想了想,然後作罷吐出,“不需要。”
“有時候,妳還是太拘謹了。盡管妳是我第壹個學生,卻跟三月和胡蘭完全不同。”
曲紅綃怔怔地盯著桌上的下酒菜,“是啊,我也感覺。”
“那,這是為什麽?”
“先生是個奇怪的人。妳沒有什麽欲求,也不希冀什麽事,站在這個世界上,卻又與世界保持著無法逾越的距離。”
“妳那時還感受不到這些吧,在三位書屋裏。”
“嗯,但僅僅憑著曲紅綃的直覺,我就感覺先生妳跟所有人都不壹樣。”
“沒有人會是壹樣的。”
“但大多有跡可循,不論是烏合之眾,還是高高在上的聖人大聖人們,都遵循世界規則,都能找到共同點。以前我感受不分明,只能說直接上這麽覺得,但現在,我十分清楚,妳不遵循這個世界的規律。”
曲紅綃目不轉睛地看著葉撫。
“先生,妳知道我第壹次見妳是什麽時候嗎?”
葉撫目光深邃而悠遠,“很久以前了。”
“沒錯,我早就見過妳了,還在我是‘煌’的時候,在我誕生之初就見過妳了。我甚至確信,當初的我,正是按照妳的模樣,才造就了人的出現。”曲紅綃壹句壹句,吐字清晰而分明,“所以,先生,妳的存在真是惹人遐想。”
“那妳覺得這是必要的嗎?”
曲紅綃肩膀沈了沈,“這並不是必要的。”她擡起頭,“但我不甘心,我的私心很不甘,為什麽,為什麽我不能感受妳的存在,不能確定妳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葉撫沈默了壹會兒,“可,紅綃,許多事,並不是不甘心就能解決的。”
“我……知道。”曲紅綃擺了擺手,任性地說:“我不想說那些了。話說回來,那條小白龍給自己取名‘煌’,也是妳影響的吧。”
“嗯。”
“為什麽?”
“他適合。”
曲紅綃松了口氣,“也好。從我決定成為曲紅綃那壹刻,就不再是‘煌’了,但‘煌’總要有人繼續擔任。不過,他願意嗎?”
“願不願意,要之後才能說得清楚。”
“如果他拒絕?”
“那就拒絕吧,‘煌’這個名頭總有人去承擔的,不是他,也會有其他人。”
“所以,不是世界選擇了他,而是妳選擇了他。”
“嗯。”
“那這證實了,妳的確是高於世界的。”
葉撫笑著打趣,“被妳套話了。”
“呵,妳根本就沒打算隱瞞罷了。”
曲紅綃有些不開心。她很少會有負面情緒,但壹有負面情緒就如溫早見所說,表現得十分明顯。她撅起嘴,手指不安分地敲打桌面,目光也匯聚不到壹點上,不知在看什麽。
過了壹會兒,她端起酒杯就要喝酒。
葉撫伸手攔住她,“壹個人喝悶酒是對共飲者的不尊重。”
說著,他同樣端起酒杯,敬道:“紅綃,好久不見。”
曲紅綃心情略好壹些,抿了抿嘴,然後同樣說:“好久不見。”
壹飲而盡。
“之前不是說過嗎,我在情感處理上進步很多了。早見的事,我能坦然面對了。”
“那妳的決定呢?”
“她是我的朋友,我會壹直把她當作朋友。”
“嘖,還真是不完美的結局啊。”
曲紅綃微微仰頭,“我不能欺騙她。人對感情的需求是不壹樣的,如果說情愛的低級表現是繁衍本能,那這樣的本能早已無法束縛我了。如果說情感的高級表現是精神需求,而我現在除了妳以外,早就實現了精神滿足,更加不需要了。而友誼不壹樣,友誼只是非常簡單的好感,是個人對人際的基本表現。”
“把情愛這麽美麗的詞說得這麽教條,妳還真是殘忍啊。”
“可不要打趣我了。倒不如說說妳自己,白薇姐姐妳怎麽面對,三月妳怎麽面對,我就不說其他的了,肯定還有我所不了解。”
“妳個壹竅不通的家夥反而教訓起我來了。”葉撫呵呵壹笑,表示不屑。
“轉移話題,妳心虛了。”
“不至於。”葉撫說,“這些事了,難捱的總不是我。”
“但妳要是不管,那就是不負責。”
“我無法對每個人負責。”
“妳能。”
“強人所難。”
“妳不是人。我早就跳出思維慣性了,先生妳根本就不能用這個世界的觀念去看待。妳有能力處理好壹切。”
葉撫說:“但我沒有必要。”
“的確。”曲紅綃笑了笑,“所以啊,我也只能說說妳。做不做,還是妳自己的事。”
“妳這是把我往坑裏推。學生坑老師的,妳是第壹個。”
“妳跳進去了,才叫坑,不跳進去,那只能叫說說。”
葉撫認真看著曲紅綃,然後倒了杯酒,“可真是個好姑娘啊妳。”
“承蒙誇獎。”
他們再飲壹杯。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板娘,傾著身子,抵在櫃臺上,好奇地看著窗邊的葉撫和曲紅綃。
這對客人啊,可真是讓人費解啊。
算了算了,我壹賣酒的,犯不著給自己添麻煩,老老實實招待好就完事了。
葉撫和曲紅綃敘起了舊,那些在三味書屋裏平平無奇的日常,也成了兩人反復咀嚼的話題,似乎書屋裏的壹場雨,都也是隱藏著大玄機的。事實上,那些日子的確是平凡的日常,之所以能反復咀嚼,是因為對現在的二人而言,過去不曾珍惜過的日常,才是彌足珍貴的東西,放進回憶裏也能占據很重要的部分。即便是多年以後,寫起回憶錄時,那段時光也是傾註感情與篇幅最多的。
“還有雪衣的事情。”曲紅綃說。
“妳見過她了?”
“嗯,她沈睡了。”
“這樣啊。”
葉撫不知在想什麽,看向別處。
“為什麽呢?我想不明白。”
“沒什麽,她只是耍脾氣。”
“因為妳不在她身邊?”
葉撫說,“過度依賴我,不是什麽好事。”
“挺……奇怪的吧。她那麽依賴妳。”
“可說不好。雪衣是意外之中的意外,不能以常理去看待。”
曲紅綃知道葉雪衣身上還有很多秘密,也知道那些秘密自己並不能去輕易觸碰,但她與葉撫之間微妙的關系實在是令人好奇。
“算了,以後總有機會知道的。”
曲紅綃自顧自地端起酒杯,碰了碰葉撫的酒杯然後就壹飲而盡。
“喝這麽多,妳有這個酒量嗎?”
“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倒是句實話,都是這個層次的人了,怎麽可能真的喝醉,除非自己想醉。
“先生,對於三月,我依舊有許多不解。”
“不要問我。我不會說的。”
“真是過分。”曲紅綃忽然直勾勾地看著葉撫問,“‘或者’是誰?是胡蘭嗎?以前我忘記了,現在全都想起來了。她幹涉了歷史,幹涉了規則,幹涉了整個世界。她到底在做什麽?”
葉撫認真看著曲紅綃,壹句話都沒說。
“這兩個問題沒有答案。”
“為什麽?”
“因為,我也不知道。”
曲紅綃像是遭了天雷,楞在原地,“妳怎麽可能不知道?壹定是騙我的吧。”
“我不確定,不確定的事情就等於不知道。”
“還能有妳不確定的?”
“作為葉撫,我的確不確定。”
“作為葉撫?”
葉撫說:“紅綃,妳能理解世界與世界之外的關系嗎?”
“嗯。”
“葉撫是這個世界的,我是這個世界之外的。這麽說,妳懂嗎?”
曲紅綃腦子繞了繞,“所以,妳無法處在葉撫的狀態下去確定或者的痕跡?”
“是的。”
“她是升格者嗎?”
“不是。升格者還沒那麽厲害。”
曲紅綃眼神虛遊,“那還真是惹人遐想啊。不過這似乎不壞。”
“為什麽?”
“直覺。”
“又是直覺?”
“誰知道呢。”
曲紅綃撩了撩鬢發,露出小巧精致的左耳,“先生,何必想那麽多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
“又說胡話。”
“之前總惦記著跟妳喝酒,現在真喝上了,哪能不喝醉。”
說完,她又飲壹杯。
酒不醉人,人自醉。
曲紅綃臉上起了酒暈,眼神漸漸迷離。她此刻微醺的樣子要是被溫早見看見,那估計會興奮幾天。性感而迷人,這可是限定版的曲紅綃,除了這樣的時候,是絕對見不著的。
漸漸地,她醉了,嘴裏還不停念叨著壹些話。
零零碎碎的,大致意思是想要忘記壹切,回到三味書屋裏。
“還真是貪心的念想。”葉撫輕抿壹口酒。
曲紅綃躺在桌子上,垂下的短發蓋住了她的臉,只露出泛著粉意的鼻尖。
高高在上的人皇,也會做夢,還是孩童般天真而單純的夢。
曲紅綃夢見三味書屋裏的人,大家都在這裏,安安靜靜地生活。讀書、調皮、彈琴、養花、擼貓、喝茶、做糕點、看星星看月亮……無憂無慮,不用擔心天下,不用念著世界。
可這終究是夢。
夢會醒。
夕陽從窗外照進來,鋪滿了酒桌,杯中還未喝完的酒泛著粼粼波光。余暉裝飾了曲紅綃的發梢,也叫醒了她的美夢。
她睜開眼,看著窗外遠空的美景,坐直了身體。
老板娘站在櫃臺裏,靠著酒櫃,“他已經走了。”
曲紅綃並不意外。
“多久?”
“不久。他等到夕陽照進來,看了壹會兒夕陽,也看了壹會兒妳。”
“他是我的先生。”
“嗯,我知道。”老板娘倦懶成熟的聲音很性感。雖說老板娘這個稱呼是俗氣了壹些,但她的確是個難見的成熟美人。
她啄了啄自己的小煙鬥,吐出白霧,繼續說:“妳這樣的人,在我這裏喝醉了,還真是少見。”
“有何不可?”
“沒什麽。只不過高高在上的人們,總是擅長偽裝自己,生怕露出壹丁點破綻。妳跟他們不壹樣。”
曲紅綃拍了拍脖子,“妳的酒很好喝。”
“謝謝誇獎。”老板娘笑得花枝招展。“小妹妹,我說啊,妳是有什麽煩惱嗎?”
“沒什麽。”
“妳可是滿臉都寫著煩惱呢。”
曲紅綃瞥了壹眼老板娘,“人的悲歡不盡相同。”
“可總有些事,能相互共鳴。”
“妳擅長跟客人聊天。這是妳的身份所致。”
老板娘吐出壹口煙,“能說會道的確是當酒館老板的該有的。但我的話,也的確是我真心想說的。”
她這壹口煙,好似掩埋著數不清的故事。
“盡管我有煩惱,妳也無法替我解決。”
“能不能解決是壹回事。但說出來,總是要比憋在心裏好受。”
“那也得分跟誰說。”
“跟壹個與妳不相幹的外人說,是沒什麽壓力的。”
曲紅綃看了看老板娘,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她,壹言不發。
老板娘也不說話,輕松悠閑地抽煙。
過了壹會兒,曲紅綃說:“我所預見的結局是個徹底的悲劇。”
老板娘不去猜想是什麽事的結局,“已經預見了悲劇,那就不算悲劇了。真正的悲劇是意想不到的。”
“是嗎。”
“預見了悲劇的悲劇,那只能叫沒滋沒味。悲劇啊,可是要顛覆妳壹切的美好,把諸事全都給妳撕碎了,揉雜了。”
曲紅綃轉過身,認真看著老板娘,“妳為何這麽理解?”
“小妹妹,這些理解全在個人的。單單看壹個人的壹生,不論他高低如何,即便壹輩子籍籍無名,淹沒在時代的浪潮裏,單單只看著人,也會覺得他過完了復雜的壹生。”
老板娘笑了笑,“既然預見了悲劇,就去改變。改變不了,就接受現實,把這當成自然而然的結果。”
“這難道不是消極者的態度?”
“樂觀者的態度又如何?非要對著沒滋沒味的結局哈哈大笑嗎?非要昧心地鼓勵自己讓自己看開點嗎?小妹妹,妳的追求,難道還是熱血少年般的不斷向上,努力拼搏完成夢想嗎?”
老板娘的話語十分尖銳,似乎沒有她之前所想的招待好兩位客人就好那樣。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可。畢竟,這是妳我唯壹的自由了。”
曲紅綃看著老板娘。她覺得老板娘的言語完全不像是個平常的人,但在她的認識裏,老板娘又的確是個平常的人。
平常人的壹生,也能這樣波瀾壯闊嗎?
曲紅綃不知道答案,但她想知道這個答案。
她遙遙地望著遠空,肆無忌憚地發揮著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