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要學救世之劍

　　“喲，這不是胡老板嗎。”
　　葉撫笑著迎了上去。
　　“先生上午好，我是來送我家孩子上學的。”胡至福打了個招呼便直入正題。
　　“人呢？”葉撫看了看他周圍。
　　“小妹，過來！”胡至福轉身朝後面吼了吼。
　　葉撫看去，在曲徑壹轉角處，探出壹個小腦袋來，梳著羊角辮，瞪大了眼睛。只是眼睛裏面滿滿的嫌棄和不耐煩。模樣是小孩子的模樣，純真不減。
　　“爹，我說了我不讀書啊！妳非要給我報什麽私塾！”那小姑娘不願意過來。
　　“胡鬧！妳才九歲，不讀書能幹嘛！叫妳學女紅也不學，跟我學賺錢也不願意，現在碰到這麽好的先生，非得讓妳好好讀書不可！”胡至福表現出壹個身為父輩的威嚴來。
　　那小姑娘壹下子就不樂意了，從轉角處站出來，雙手叉腰，哼唧壹聲，“讀書有什麽用！妳看那些念著‘之乎者也’的酸書生們，都是那些口上說話好聽，但是壹點用都沒有的家夥！隔壁那王大哥不就是嗎，當年硬是被閉著去讀書考功名，結果現在天天呆在家裏，壹分錢都賺不到還指望抱負家國。讀書，沒有用！”
　　葉撫滿臉笑意，且不說這小姑娘說得正確與否，但是她說話的方式很有邏輯和節奏，壹點不像是個八九歲的孩子。便想著，這胡至福看上去其貌不揚，沒想到倒是生了個這般聰明伶俐的女兒。
　　“胡鬧！妳不讀書那妳想做什麽？”
　　“我要修仙練劍！”說起這般話，葉撫看到小姑娘眼中迸發無限生機。
　　“妳！”
　　“讀書救不了天下，修仙才可以！我胡蘭是要踏足天下，行俠仗義，力挽天下於大江狂瀾，拯救生靈於流血漂櫓！”名作胡蘭的她壹言驚四座。
　　葉撫的確是驚訝了，因為這番話完全不像是沒讀過書的八九歲小姑娘說得出來的。他側身小聲問：“妳家女兒真的沒讀過書嗎？”
　　胡至福沈吟壹聲，沒有選擇隱瞞，“不瞞先生，胡小妹她早已讀遍這黑石城能讀的書了。”
　　葉撫驚異，他去過黑石城的書店，雖說書不多，但不同樣的也得有壹千多本。壹個小姑娘，不過八九歲，便讀了壹千多本書，這是什麽天才啊！
　　“那為什麽妳還把她送到我這兒來？”
　　胡至福面帶歉意，“我深知胡小妹心不在黑石城，但是她畢竟才九歲，不敢讓她出門闖蕩，都不知如何安置她，但是先生出現後，我深感小妹壹定可以在先生這裏學到更多。請先生原諒我的胡亂猜測。”
　　葉撫笑著搖搖頭，“不礙事，不礙事。這胡蘭就讓我來跟她說說吧。”
　　“先生請。”
　　葉撫負手而立，遠望著胡蘭，笑著問：“敢問這位小女俠，妳口口聲聲說要拯救天下蒼生，黎民百姓，那天下當如何救？”
　　胡蘭眼中迸發神采，不做胡攪蠻纏之態，正身而立，郎朗開口，“我願習得壹劍，可斬天下大千修士作惡之念，可降天下萬般妖魔噬人之欲。”她向前壹步，擡頭而望，“如是這般！”
　　葉撫溫聲而笑，向前壹步，帶起壹陣清風，“那妳去哪裏習得這斬妖伏魔之劍呢？”
　　“大千世界，必有我胡蘭可學之劍。”胡蘭不退壹步。
　　葉撫繼續向前，“妳心比天高，願救天下蒼生，可是天下蒼生需要妳救嗎？”
　　胡蘭稍稍壹楞。
　　葉撫繼續開口說：“妳說天下蒼生陷於泥漿，但是我觀天下，生機勃勃，何來泥漿之相？妳連這黑石城都未走出，又怎知天下三分？”
　　胡蘭張嘴欲言，但是話到嘴邊卻吐不出來。
　　“妳口口聲聲讀書無用，可又知讀之真意？書之真意？口口聲聲學劍，又怎知劍之真意？憑妳所學，連這黑石城都看不遍，又怎麽說天下？說到底，妳也只是心比天高而已。”
　　“妳胡說！”胡蘭漲紅了臉，不過她哪裏爭得過葉撫這從鍵盤時代過來的人。
　　“儒之大家，自稱壹派，世人皆不敢說讀書無用，偏妳敢說，若妳是那禦九天的劍仙也就罷了，可妳不過壹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何來讀書無用壹說？”
　　胡蘭伸手指著葉撫，卻壹句話也說不出來，單單只論講道理，她是無法鬥得過葉撫的。但是這小姑娘自是聰明伶俐，只見她深深吸了兩口氣，冷笑壹聲說：“管妳說得天花亂墜，我就不讀書，我就要學劍！”
　　葉撫壹楞，便又立馬無語而笑，心道這小家夥還是個賴皮啊。於是他瞇了瞇眼睛，蹲下來輕聲細語地說：“胡蘭，妳聽過壹句話嗎？”
　　“什麽？”
　　“說啊，不喜歡讀書的劍客不是壹個好道士。”
　　“嗯？什麽意思？”
　　“妳要這麽想，要是妳飽讀詩書，知天下聖賢之言，以後學了劍便可在斬妖之後，在那斬妖之地暢快地作詩壹首，教天下人知妳胡劍仙，若是在與人決鬥時，壹言壹句之間皆是鋒芒，管教那對手不敢說妳是只懂打架的野蠻女。”
　　胡蘭轉了轉眼睛，眼中慢慢升起色彩。
　　葉撫繼續說：“妳說讀書無用，但妳又怎知古有夫子，壹句‘夫子曰’敢教天下鬼神皆驚泣，又有劍仙李太白，酒入愁腸，七分化作月光，余下三分呼為劍氣，繡口壹吐便是半個盛唐，還有那朱子，敢說‘無人欲即皆天理’為天下做規矩，有那開盛世先祖，呼大好河山，四下蒼茫獨他壹人引領風騷，敢叫天下妖魔皆不許言語。”
　　胡蘭聽此，眼睛瞪得越來越大，怔怔地看著葉撫，眼中那向往他所說的盛世偉岸之人之色幾乎要迸發出來。不管是那“夫子曰”、“劍仙李太白”、“為天下做規矩”、“叫天下妖魔不許言語”，都無比吸引她，每壹個都正好戳中她想學劍的原因。
　　轉而，她語氣柔和許多，問：“我看遍黑石城的大小書，都沒看到妳說的這些，為什麽妳知道？”
　　葉撫站起身來，轉過身走到三味書屋牌匾下，望著四個大字，片刻後轉身輕笑說：“那是妳學得不夠。”
　　在這壹剎那，胡蘭恍惚之間好似看到前面那葉先生兩袖清風，壹身浩然正氣直沖雲霄。
　　恍然良久之後，她壹步壹步向前，壹字壹句說：“學生胡蘭，見過先生。”
　　壹陣清風吹過，為葉撫吹來壹位終有壹日必將驚動天下的學生，他心情暢快，大步走進院子。只留下壹臉驚駭的胡至福、略有所思的曲紅綃和眼神澄明的秦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