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章 狗子的高光時刻

　　其實每個人陷入的狀態都是不壹樣的。
　　這種封神碑前，幾乎囊括所有神性司職，理論上就連正面的“正義”“善良”都會導致出事兒，不過此世並無這些種類的先天之靈，也就並無這種天然神性被鎮於此。
　　如果以後有，那要等天帝去冊封了，反正目前還沒有。即使有，這類的神性共鳴估計也不會導致秒死的結果，正義善良不該成為致命喪鐘，至少該有壹線生機，秦弈確信這壹點。
　　要出事的必然是類似於“七宗罪”這種性質的東西。
　　不管怎麽說流蘇被調起共鳴的也不可能是他那種色欲啦，誰特麽好端端走在路上都能被調起色欲，只能說不愧是大歡喜寺嫡傳秦弈，還有臉叉腰呢……
　　流蘇的“罪”是傲慢。
　　確實是梼杌本杌……撞上的就是梼杌自身的神性。
　　也就是說，如果秦弈對上的是其他“神”，流蘇對上的就是梼杌自己。
　　外人永遠無法得知那精神識海之中是怎樣的交鋒過程……
　　如果讓秦弈知道了，估計要吐血。
　　流蘇陷入的精神世界是自己當年錘遍天下鼻孔朝天的場景，燭龍鳳皇都在自己棒下瑟瑟發抖。
　　單是這樣倒也罷了，可流蘇的幻境中，自己踩在那只鳳皇身上叉腰大笑，鳳皇抱頭討饒：“我錯了……”
　　“是不是知錯？”
　　“知錯了……”
　　“錯在哪？”
　　“錯在不該當著妳的面和秦弈那個，還故意氣妳……”鳳皇討好賠笑：“我給妳騎好不好啦……”
　　“哇哈哈哈！先叫聲姐姐聽聽！”流蘇爽飛了，當年也只是揍跑了這傻鳥而已，哪有這麽爽過啊！
　　秦弈流蘇都是太清，不同於普通修士想些什麽都能被梼杌感知。梼杌其實是看不見這幾個人在自己精神裏自嗨什麽的，它能捕捉的是那種極爽的情緒，顯然已經動蕩了神魂。
　　其中溢散的驕傲睥睨之意簡直滿溢，這種動蕩便是它吞噬的基礎。
　　於是梼杌A了上去。
　　只要有這種基礎出現，便是太清也無法抵禦神性的力量，那是法則。只要妳傲慢驕橫，那就逃不過梼杌的法則，只要妳貪婪，那就逃不過饕餮的註視。
　　結果梼杌仿佛撞上了壹堵墻，鼻子都差點撞飛了。
　　直觀理解就是……壹個火神看見了壹團火，興致勃勃地想吞噬下去，結果發現這火大得把火神自己給燒死了……
　　這是多恐怖的驕傲啊？
　　比自己這個傲慢之神還傲慢、比蠻橫之神更蠻橫？
　　梼杌看見了虛空之上，壹對鼻孔的註視：“梼杌？妳很橫？”
　　梼杌：“……”
　　“汝膽敢打擾朕騎人，妳該當何罪？”鼻孔人手上出現了壹根巨大的棒槌。
　　“我打擾妳妹哦……”梼杌轉身就跑，它知道自己的法則被破了。
　　法則被破，那就是真身交戰，它拿頭和流蘇錘？
　　“別跑！蠻橫之神？跟我橫，跟我傲，錘、錘、錘死妳！”
　　“到底妳是梼杌還是我是梼杌啊！”
　　秦弈目送流蘇爆錘梼杌而去，目光落在狗子身上。
　　狗子之前被他夫妻揍得還在地上趴著呢，眼睛壹圈壹圈的……
　　秦弈又有了點憂慮，這種旁人幫不上忙的模式太難受了，只能被動等著，希望人沒事……合十。
　　秦弈對狗子還算是很有信心的，要不也不會單獨就帶著它往這來。再說它要奪回神性也必須有這麽壹出，這關不過去，它怎麽奪回神性？
　　何況……狗子身上還有點準備。
　　狗子的遭遇模式和他們確實完全不同。
　　它就是饕餮，貪婪或者更細點索性說貪吃暴食是本職，貪吃暴食等於饕餮。饕餮考驗饕餮不是搞笑嘛……
　　它無須經歷什麽幻象勾引，直接面臨的就是自己的對話。
　　壹個小黑毛球，擡頭看著天上遮雲蔽日的黑霧，黑霧之中有猙獰的鬼臉，眼瞳血紅。
　　那是饕餮本應有的形態，可如今看去，就像壹只小貓在水面倒影裏看見了壹只老虎。
　　夢想還是要有的……
　　黑霧之中仿佛隱有聲音：“妳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嗎？”
　　“我叫狗……哦，饕餮。”
　　黑霧：“……”
　　狗子咧嘴壹笑：“叫什麽重要嗎？饕餮不過是生靈賦予之名，我愛叫什麽叫什麽。”
　　“當狗也很願意？這不像妳我。”黑霧聲音倒也不是鄙視，無悲無喜。
　　它是神性，最根本的法則而已，只問最本質的東西。丟不丟人和它有什麽關系，它不司職虛榮或驕傲。
　　“比被鎮在碑中八萬多年的好點。別啰嗦了，和我融回來，我帶妳吃香喝辣。”
　　黑霧鬼臉滴下了壹滴饞涎。
　　狗子壹起咧嘴：“封印太久了吧，妳不知道現在人間的美食已經發展到了什麽程度，太好吃了我跟妳說，萬道仙宮還有個叫吃宗的流派，專門研究這，給個神仙都不換。吶，妳餓不餓，我給妳帶了個包子……”
　　黑霧滴答滴答。它吃不了，它只是個神性擬態，不具備吃的能力。
　　狗子伸出小短手，勾了勾指頭。
　　黑霧沒動。
　　狗子嘆了口氣：“我知道，妳已經不由自主了對不對，其實現在妳屬於梼杌，是梼杌身兼萬千神性的其中壹條。只因為是我來了，所以我見到的是妳，別人見到的就是別的。”
　　黑霧道：“倒也未必屬於梼杌，只是屬於封神之碑。梼杌最多算是被煉成了碑靈而已。”
　　狗子道：“所以我要打敗妳，然後去封神之碑研究壹下怎麽推倒它？”
　　黑霧神色有了點猙獰：“也可以是我融了妳……妳居然有肉身，真是奇怪……”
　　狗子偏頭：“有了肉身，妳就可以掙脫封神之碑的束縛？我怎麽覺得不靠譜呢？妳是法則具現，又不是靈魂。”
　　黑霧越發猙獰：“天知道呢，能吃就吃，說不定就有用呢！”
　　狗子捂臉：“這就是我嗎，這不是個弱智嗎？”
　　黑霧：“……”
　　“說來也對，單壹法則到極致化，本來也就是弱智，思維是單向且極端的。我那時候強行要吃彼岸花，明知道吃了也不壹定有用，可還是想吃，就是如此。”狗子幽幽道：“但壹旦不極端，且思維多元起來，那又不算是法則具現了，這個矛盾……唉。”
　　“彼岸花？”黑霧敏銳地捕捉到了最關鍵的字眼。
　　“是啊。”狗子摸出了壹朵花。
　　“嗷嗚！”黑霧俯沖而下，直奔彼岸花。
　　“嗷嗚！”趁黑霧吞花，狗子悍然吞霧。
　　氣氛壹時安靜。
　　狗子的身軀鼓脹起來，又縮小，又鼓脹，又縮小，像個隨時要炸的氣球壹樣。
　　對話轉移到了識海之中。
　　“妳……妳身上帶著彼岸花，居然能控制住不吃？”黑霧非常驚奇：“這還是妳我嗎？不不，這不是饕餮，不可能是饕餮。”
　　“妳剛才都說了，當狗都可以的，也不怎麽像妳我啊。”狗子幽幽道：“我也不知道我還算不算饕餮。”
　　“可妳為什麽會變得這樣？”黑霧無法理解：“難道只因為有了個建木之實凝聚的身軀？”
　　狗子想了半天：“狗子之弊，弊在賂秦。”
　　“？”
　　“哦不是，是秦賂我，不管建木之實還是這花，都是他隨便給我的。”
　　“……然而妳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麽妳可以控制住自己吃花的欲望，能拿來誘我。”
　　狗子眼裏有了點難得睿智的思索：“妳說，如果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司職，那還叫神嗎？”
　　黑霧怔了壹怔。
　　“真正的超脫彼岸，無處不在的神，不是直觀地具現或呼應壹個法則……而是能夠掌控它。”狗子低聲自語：“那才是彼岸。”
　　鼓脹的身軀慢慢恢復平息，再也不動。
　　秦弈清晰地感受到狗子的氣息發生了變化。
　　開始有點縹緲和……威嚴？
　　“哢嚓……”遠在西涼邊城，饕餮祭壇忽然崩塌，裏面封印的那壹縷饕餮分魂縹緲登天，融入身軀，消失不見。
　　真正的饕餮，似乎即將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