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出人意料的結局

　　在名將盡喪於離火城之後，西荒的明眼人已經沒剩幾個了，至少國王與太子邙戰都並沒有太敏銳的判斷力，根本沒想過瀕臨滅國好不容易喘口氣的南離竟然不是舔舐傷口，而是這麽快就主動反攻。
　　舉國上下都還在為大乾撤軍而大松壹口氣，指望著休養恢復壹段時間的時候，南離的大舉入境震驚西荒朝野。
　　這種根本沒想過的誤判導致西荒反應遲鈍無比，完全沒有組織像樣的守備，南離軍勢如破竹，數日之間就打破沿途各城，兵指西荒京師。
　　直到這時候，邙戰才總算收攏敗兵集合京師，進行最後的京師保衛戰。
　　站在城頭看著下方陣前橫槍立馬的李青君，邙戰眼神有些怔忪。數日之前還是自己率軍圍困她，腦補著破城之日要怎麽擒她羞辱……可才幾天時間就乾坤顛倒，變成了她率領大軍兵臨城下。
　　邙戰只是中人之姿，無論是謀略還是武力，與他的宿敵李青麟相比都差了壹截，當初出使南離還能被尚未突破先天的秦弈壹棒子敲偏長矛，逼格實在不怎樣。應該說，他自己覺得李青麟是他的宿敵，其實在李青麟眼裏基本都找不到他邙戰的位置，二者的格局從不是壹個等級。
　　但是邙戰也不是無能腦殘的二世祖。他確實也是壹名慣戰沙場的宿將，至少多次入侵南離都有他的份兒，政治上也較為成熟，穩穩當當的太子，碾壓壹眾兄弟。在邙幽等大將死於離火城後，他邙戰也就成了西荒最後的頂梁柱。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又有這樣的對手堅守最後的京城，這壹仗並不好打。
　　這就是國運之戰，打破城池西荒滅亡，壹旦打不進去，南離自己也要崩潰。
　　“嗚……”低沈的號角聲響起，戰鼓聲響徹天際，南離軍扛著雲梯冒著箭矢直抵城墻。遠遠看去，城墻壹面爬滿了人，如同黑壓壓的群蟻。城上滾木大石砸落，上爬的軍士就有人慘叫下墜，後面的悍不畏死繼續攀登。
　　更有武藝較高的將領，借著雲梯與士卒肩膀，數步借力，便直登城頭。
　　四處都是火光與黑煙，在飄飄飛雪之下仿佛兩種天地揉成了壹體。
　　秦弈遠遠看著，總有壹種抽離感。
　　仿佛人命已經不是人命，“蟻附”的戰法真是人命如蟻。恍惚間也能體會到明河看人時的想法，他們看軍士、明河看他們，豈不是差不多的麽……
　　悄悄看向李青君，李青君神色冷肅，並沒有絲毫軟弱或同情的流露。
　　秦弈知道這是理所當然。
　　這兩個多月來，早就該把她的天真磨去，紅妝花黃鎖入了櫃子，換上了血色的征袍與冰冷的鐵甲。現在的李青君，就是壹個飛速成長的名將。
　　她本就有這種資質，壹如風雨之中奔向蛛妖的那道槍芒。
　　這種千軍萬馬的決戰，在戰場方面秦弈能幫上的忙並不多。雖有壹些AOE的技能，但範圍不大，也用不了多少次，還很容易誤傷友軍。
　　但他能起到壹些很特別的輔助作用。
　　城墻之上，邙戰正壹矛迫退壹名南離將領，身邊忽有親兵驚恐地喊：“太、太子……天上……”
　　邙戰轉頭看去，也睜圓了眼睛。
　　上百名南離精銳，脫去戰甲，僅著勁裝，從天上飛了過來，直逼城墻……
　　“這是什麽鬼東西，南離人都能飛了嗎？那還打個屁！”
　　並不是南離人能飛，只是秦弈趕制了壹百張漂浮符，並控制了漂浮飛行的方向。他的極限也就只不過能控制壹百個而已，速度還不快。
　　但即使如此，已經是給西荒守城帶來了滅頂之災。
　　有幾個南離精銳在飛行之中被射落，絕大部分落入了城內，見人就砍，直奔城門內部。
　　這變起門內，麻煩就大了。邙戰心急火燎地派人下城墻處理，那邊李青君動了。
　　她趁著城頭混亂，率著最後的親兵，壹馬當先，直沖城門。
　　人未至，強勁的槍芒已經重重戳在了城門縫隙裏。
　　城門壹陣搖晃。
　　“誆”地壹聲巨響，秦弈揮棒砸斷了門邊鐵鏈。
　　內外夾擊之下，城門終於洞開。
　　千軍萬馬蜂擁而入，李青君神色無悲無喜，挺槍直奔邙戰。
　　秦弈籲了口氣，這應該是成了吧……
　　就在此時，識海裏傳來流蘇的聲音：“有強者接近，小心！”
　　秦弈心中壹驚，遠處沙塵大起，飛沙走石，那漫天的飛雪都被卷得四散零落，空中竟然形成了旋渦之形，有人飛速接近。
　　只壹剎那，來人就已經到了城頭，漂浮在空中冷漠地看著下方的戰局。
　　這是壹個如同野人壹樣的壯漢，上身精赤，大腳赤足，腰間圍著虎皮，脖頸是骨牙串成的項鏈，壹手木杖，壹手彎刀。
　　極其恐怖的氣息籠罩在戰場上，正在激烈交鋒的士兵居然都不自覺地被煞氣所懾，慢慢停下了手。
　　戰場之上鴉雀無聲。
　　李青君與邙戰交換了壹擊，也不自覺地退開，雙方都驚疑不定。
　　邙戰不知道來者是誰，李青君也不知道，但很明顯這種時候變生肘腋，是對西荒有利。何況這模樣，怎麽看也像是西荒崛起初期那種部落形象……莫非是隱居西荒的什麽大巫？
　　邙戰驚疑道：“前輩……似乎與本王祖祠裏的畫像很相似……”
　　“祖祠……”來人開口，聲如洪鐘：“妳姓邙？”
　　邙戰道：“正是，我叫邙戰，西荒太子。”
　　“太子……這種中土稱呼俗不可耐，南離那幫人學去也就罷了，我大荒何曾需要這種東西？”
　　邙戰：“……”
　　來人冷冷道：“看來禱告祭祖，打擾本座靜修的果然是妳們。居然要被南離人滅了，屬實可笑。”
　　邙戰又驚又喜：“真是……真是老祖宗？老祖宗真的活著？”
　　秦弈與李青君同時心中壹抽。
　　西荒居然真有修巫長壽的老祖？
　　這回麻煩了……
　　來人冷冷道：“九十多年前，若不是本座暗中相助，妳祖先早在壹場部落戰爭之中被人滅了，豈能反過來壹統各部，建立大荒？”
　　邙戰狂喜，指著南離軍隊：“這些賊子侵我家園……”
　　秦弈驟然打斷，大聲道：“道友看得下去？”
　　場中再起香風，壹名絕色女冠出現在場中：“可是邙山尊者？天樞神闕明河有禮。”
　　秦弈略松壹口氣。
　　高級修士插手人間戰局，屬實過分了壹點。明河平時可以說只是旁觀，可有了其他修士插手的話，那就不止是人間事了，明河也該有點親疏表示吧……好歹還自稱因為劍陣欠人情來著……
　　這事變成這樣著實是之前沒能想到的，這什麽邙山尊者既然如此牛逼，怎麽會讓南離與西荒拉鋸百年？
　　卻見那邙山尊者打量了明河壹眼，露出了現身以來第壹抹笑容：“天樞神闕，看妳似乎還是出自第壹宮，不錯不錯。回頭代本座向尊師問好。”
　　看上去他對明河的態度比對自己後人好得多了……
　　明河打了個稽首：“尊者有心了。”
　　邙山尊者微微壹笑：“妳天樞神闕站在南離人那邊？”
　　明河搖頭道：“晚輩只是旁觀，人間事人間畢，妳我插手不合規矩。”
　　“誰說本座要插手了……”邙山尊者忽然伸手壹指邙戰。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邙戰連慘叫都沒來得及，就整個人爆開，變成了壹團爛肉。
　　明河皺眉不解：“尊者這是何意？”
　　“本座壹直在想，卡在暉陽之境，百年來未曾踏出半步，到底是什麽原因。”邙山尊者淡淡道：“今日收到了禱告，本座才恍然醒悟。自以為遠避人世，從不過問後人之事，當是心無所礙了？但壹縷牽絆實質存在，禱告即聞，那就只是自欺欺人，此大道不前的根源所在。”
　　明河：“……”
　　邙山尊者在空中踏出壹步，便已直達西荒王宮：“那便了斷這錯，壹切歸寂便罷。”
　　巨大的足影淩空而下，整座西荒王宮成為廢墟。荒煙之中，邙山尊者大步遠行，再也沒往這邊看上半眼。
　　秦弈張大了嘴巴看著此人遠去的方向，至今都沒反應過來。
　　這是……
　　自己親手屠滅了自己的後人血脈？
　　“這就是道？”他忍不住問明河。
　　明河沈默片刻：“道不同，但這確實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