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純潔滴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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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雅菲啊,什麽事?” “沒事啊,就是想妳了,我親愛的莉莉。” “妳那裏怎麽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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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大俠

魔臨 by 純潔滴小龍

2021-9-6 21:58

  山路裏,馬車不好走,牛車也沒轍,但壹個身著藍布棉襖的老者依舊是穩穩當當地坐在車上。
  拉車的不是牲口,而是壹個人。
  那個人走路有點瘸,腰間系著壹把劍,但行走在這山石嶙峋之地卻能將車拉得穩穩當當。
  車旁還有壹個女人,女人頭戴黑紗鬥笠,看不清真容,但腰肢曼妙,腳下著白色楚靴,沒有絲毫柔弱,反倒是盡顯英氣。
  斜躺在車上的老者,左手拿著扇子,右手拿著酒葫蘆,腰間縫著壹個補袋,袋子裏穿著的是茶幹和茴香豆。
  壹片茶幹兩顆豆子,再混著黃酒押上那麽壹口,
  同時佐著山間風水入喉,
  嘖,
  這滋味兒,
  美得讓人骨頭都酥了。
  偏生這老者吃著喝著躺著吧,也不在乎拉車男子的辛苦,更不介意女人陪伴步行的不易,嘴巴裏,依舊喋喋不休。
  “上壹次來這兒,這裏還算是晉土,這次再來,卻已成了燕疆,到底是物是人非還是人非物是。
  想那數百年前,虞氏開三晉之地,是何等英豪,到如今,也落得個宗廟遷離,子孫後代入燕京的下場。
  風流人物,終究到頭來還得盡歸風流。”
  拉車的男子聞言,只是笑笑,他已然習慣了老者這般的絮絮叨叨。
  看個夕陽,詩興大發;
  看個稚童,詩興大發;
  看個美嬌娘,詩興大發;
  就是入茅廁時,下面在黃龍長嘯,上頭依舊可以詩情洶湧。
  “許不知下次回乾之後,鄉梓之地,到底是說那烏川儂語,還是燕腔北調蔚然成風了。”
  和男子的木訥寡言不同,女子是個倔強的性子,最不喜老者這般喜好空談風月之人。
  恰好此時有山風拂面,將其黑紗輕輕吹起,露出了壹張精致紅唇,
  “三晉之地,看似強橫,自詡晉地騎士何止百萬,終究三家分晉之格局綿延壹甲子,燕人無非是仗著晉皇出賣國祚,晉地分家不合得以取占先機罷了。
  我大乾固然壹時受挫,卻終究未曾讓燕人占得壹片疆土,當今官家奮發圖強之意以明了朝野,日後切莫說燕人再次南下,我大乾文武說不得也要北上壹遭。”
  老者瞥了壹眼這女人,
  不屑地呵呵道:
  “人燕人六萬鐵騎,直殺入上京城下,再又從容退去,老夫實在不知,姑娘妳這番自信是從何處而來。”
  “此壹時彼壹時。”
  “呵呵,婦人之見也。”
  “那我倒是想聽聽大丈夫之見了,且我還很是好奇,燕人鐵騎南下之時,姚先生身在何處?”
  “在家。”
  “在家做何?”
  “造娃。”
  “……”女人。
  “呵呵呵呵。”拉車的男子笑了起來。
  女人啐了壹口,小聲道:
  “不知羞。”
  車上躺著的這位乾國文人風華代表人物姚子詹姚先生卻不以為意,
  直接道:
  “老夫所擅者,詩詞歌賦耳;
  太平盛世時,呼朋引伴,亭中飲酒歡樂,倒也能傳成壹段佳話;
  閑來無事,尋尋美食,也算是壹樁軼事;
  升升堂,判判案,強弱分明者,削強而補弱,也能傳為美談;
  偏偏於兵事,十竅通了九竅,就剩下壹竅不通;
  輔民,安民,物資籌措;運糧,謀劃,當機立斷;老夫是壹個不懂;
  像老夫這種官兒,太平年景拿來敲敲鐘,裱壹層窗戶紙看著光鮮倒可,真遇到事兒,老夫不在位上不去幫忙反而才是幫了最大的忙。
  大俠,妳說老夫說得有無道理?”
  拉車的陳大俠點點頭,很認真地回答道:
  “有理。”
  “豈有此理!”女人怒喝。
  姚子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砸吧砸吧嘴。
  “妳食的是民脂民膏,亂局之中,妳就算別無實才,難不成還比不上壹個賬房先生半個民夫?”
  “姑娘哎,妳又錯了吶,老夫我確實是壹個盛世貼面,甭管下面的那張臉到底是真美假美,是害了瘡還是潰了爛,總是需要老夫這種人上去美化美化。
  君王需要歌功頌德,百姓需要點兒與有榮焉;
  但說白了,妳就當只有咱們官家要這層貼面,他燕皇不要麽?
  呵,說白了,老夫就算是上了戰場,被抓了,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他鎮北軍再怎麽蠻橫,也得恭恭敬敬地將老夫請上馬車,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送予燕京;
  他溫蘇桐在燕京都能被當作神像擺在那兒,老夫這要去了燕京,他燕皇不得親自出城而迎,順帶喊壹聲:
  天下文華今日歸燕矣!
  這豈非是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我姚子詹雖然壹把老骨頭了,但妳信不信,燕皇願意拿三千鐵騎來換我入燕,與其這般,倒不如就在老家調戲調戲嬌妻美妾,這才是為國著想,與國貢獻。”
  “……”女人。
  “怎麽著,沒話說了吧?”
  “妳這是詭辯。”
  “呵,這不是詭辯,這世上,哪有非黑即白的事兒?也從未有過真正的道理可講;
  老夫蹉跎大半生,早年間喜歡風流寫意,只覺這世間人事皆為俗物,汙濁不堪,唯有老夫自己高潔芳華;
  臨了到老,被燕人這壹錘子下來,方才明白過來;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歌功頌德,太平盛世,
  任妳打扮得再漂漂亮亮,
  終究敵不過人家的真刀真槍!
  大俠,妳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嘞。”
  陳大俠回應道。
  女人似乎還很不服氣,但她也明白過來了,和這個老人打嘴仗,她是永遠都不可能贏的,興許自己的倔強,還是這個老頭兒路途上的調味劑。
  老人搖搖頭,感慨道:
  “早些年,老夫也曾向往過江湖,世人都說,我大乾的江湖最精彩,大楚的江湖最神秘,大晉的江湖最灑脫,唯獨大燕的江湖,最為乏味。
  乏味到四大劍客之壹的李良申,居然是鎮北軍的壹個總兵,哪裏來的半分江湖中人的意氣?
  且燕國的盤子就那麽大,燕國朝廷分壹口,世家門閥分壹口,鎮北侯府再分壹口,幾家壹分,這江湖裏,哪裏還能養得起魚蝦?
  但現在來看,卻是老夫看錯了。
  上京城下,我大乾百裏劍,當世第壹劍客,攜其妹妹在鎮北軍鐵騎面前倉惶而逃;
  先前傳聞,晉國京畿之地,晉國劍聖虞化平和燕人南侯壹戰,劍聖敗北。
  江湖,終究是江湖,因為上不得臺面,所以才叫江湖。”
  陳大俠停下了腳步。
  “怎麽著,大俠,老頭子我這句話,妳就不愛聽了?”
  陳大俠搖搖頭,道:
  “之前有人和妳說過相似的話。”
  “喲呵,哪兒的人?”
  “燕人。”
  “那倒是不奇怪,燕人只信奉馬刀,別的,壹概不信。”
  “或許吧。”
  陳大俠繼續拉著車往前走。
  姚子詹又喝了壹口酒,指著前面的山巒,道:
  “前頭,差不多就是疙瘩山了。”
  女人在此時開口道:
  “世人皆知,您姚大家年輕時曾遊歷過天斷山脈,卻被野人活捉了過去,差點命喪此地,世間也將因此而消弭多少膾炙人口的詩歌華篇;
  殊不知,這其中,居然還有這般彎彎繞繞。”
  “也沒啥彎彎繞繞,也不怕告訴妳們,當年在這兒將老夫捉去的,正是赫連雄璧。
  赫連雄璧那小子,當時還沒當上他赫連家的家主吶,和老夫那會兒壹樣,年輕得很。”
  “是赫連雄璧當初救的您?”女人問道。
  “嘿嘿,胡扯,老夫當時也就在這地界遊歷,身邊也有幾個熟野人作伴,妳們肯定想象不到,當初赫連雄璧那小子年輕時,可是個文騷種子;
  居然壹個人在這裏飲酒吟詩,
  被老夫聽到了,
  老夫就笑了兩聲,
  然後就被這小子給抓起來了!”
  陳大俠“呵呵”了兩聲。
  “他居然沒殺妳。”
  “是啊,他沒舍得殺我,這裏,是他赫連家秘密所在,按理說,他應該殺我,但他被我的文采所折服,答應我每天給他寫壹首詩,只要詩能讓他滿意,他就準我多活壹天。
  我就寫啊寫啊,足足給他寫了三個月的詩。”
  “現如今多少花魁千金難求您壹首詩詞,居然在那時那般廉價。”
  “這是保命的詩文,廉價個仙人板板!”
  姚子詹沒好氣地瞪了女人壹眼,
  繼續道:
  “三個月後,赫連雄璧就放了我,他讓我不要將這裏的事說出去。”
  “就這樣?”
  “還有壹件事。”
  “何事?”
  “就是這事。”
  “到底是何事?”
  “就是他說,如果哪天,他死了,我要來給他送壹副挽聯,配上最好的詩。”
  說罷,
  姚子詹將壺中的酒灑向了車外,
  嘆了口氣,
  道:
  “嗚呼哀哉嘍。”
  “沒想到,妳還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女人唏噓道。
  陳大俠開口道:“我也沒想到。”
  老頭兒瞇著有些微醺的眼,
  道:
  “大俠啊,妳是不是看上這姑娘了?”
  “是嘞。”
  “那妳和人家說了麽?”
  “沒說嘞。”
  “為何不說?”
  “我瘸了,也殘了。”
  “但妳又沒廢,老夫看來,真打起來,這丫頭,還是打不過妳的吧,難不成妳斷腿的時候連帶著下面那活兒也壹起斷掉了?”
  陳大俠松開壹只手,
  確認了壹下,
  道:
  “那倒沒有。”
  “那妳怕個球,她漂亮,妳有劍,般配!”
  女人壹直沈默不語。
  陳大俠卻道:
  “這世上哪有父母會願意將女兒嫁給殘廢的道理。”
  姚子詹“嘿嘿嘿”笑了起來,
  抓起壹把茴香豆丟嘴裏“嘎嘣嘎嘣”地嚼著,
  道:
  “與她父母何幹?等這次從疙瘩山回去,拿著妳的劍,去上京城,點名要她做妳媳婦兒;
  等著瞧吧,
  當晚大紅花轎就會擡著她到妳住的地方去!”
  女人身子壹顫。
  陳大俠卻搖頭道:
  “還能發媳婦兒?”
  姚子詹壹拍大腿,
  笑罵道:
  “可不是嘛,她那兒啊,專發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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