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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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中條山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44

  大順四年的正月很快到來,邵樹德把部分家人接來了同州。
  折芳靄、趙玉、野利淩吉、嵬才來美、封都帶著三子三女,在鐵林軍及部分侍衛親軍的護衛下抵達了同州興德宮。
  大封懷有身孕,留在靈州。沒藏氏、諸葛氏因為子女年幼,同樣留在靈州。
  邵樹德任命他最信任的大將盧懷忠為靈州留守,率武威軍鎮守老巢。
  過完二月二春社節,關開閏、張彥球二人將率經略軍、振武軍南下,與鐵林軍匯合。
  這壹下子就是兩萬七八千步騎,聚集在關中,將會非常引人註目。
  至於鐵騎軍,邵樹德還在猶豫,最終可能會傾向於令其南下,只派銀槍都壹軍西進討沙磧李仁美。
  如果考慮到即將動員集結的侍衛親軍後續人馬,兵馬將突破三萬。
  這三萬人,自然不可能是來吃幹飯的,時間長了經濟壓力也大。之所以果斷令他們南下,主要是因為王重盈的好兒子秘密遣人傳來消息,他老子可能命不久矣。
  白發人送黑發人,看來影響還是非常大的,老王真有點撐不住了。
  打河中,可能機會就那麽壹次,稍縱即逝,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家人的到來讓興德宮內外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邵樹德離開了身邊的各種“野女人”,壹心壹意陪著正妻折芳靄。
  除此之外,就是帶孩子了。
  大兒子嗣武已經十歲,嫡長子承節也九歲了,他倆現在終日被邵樹德帶在身邊,為此連白晝宣淫都戒了……
  這壹日,邵樹德帶著壹千親兵、兩千侍衛親軍東行,抵達了冰封的黃河西岸。
  “吾兒,看得見大河對岸的山麽?”邵樹德拿馬鞭指著遠處的群山,問道。
  “看見了。”兩個小兒穿得跟絨線團壹樣,齊齊點頭。
  “那叫中條山。”邵樹德說道。
  這座山橫亙在大河以北,東西綿延極長,與黃河壹起作為河東道的南部屏障。
  此山在後世非常有名,中條山之戰打得恥辱無比,敵我傷亡比例簡直匪夷所思。
  “為父要過河到對岸,該怎麽走?”邵樹德問道。
  “不能從冰面上過去嗎?”嗣武看著前面結了冰的大河,問道。
  “水流急的地方,難以結冰。即便結了冰,也不夠厚。若走到壹半,冰面破裂了,怎麽辦?靈州的河面,妳見過冬天有人拖著大馬車過河嗎?”
  “沒有。”倆小兒又壹齊搖頭。
  “為將者,壹定要通曉地理、水文,不然要吃大虧。杜師都給妳們講過吧?”邵樹德說道。
  從結冰的河面上過大軍,這壹段黃河確實不行。
  他想起了後世瑞典國王古斯塔夫,從結冰的波羅的海上過軍隊,進攻丹麥。結果冰層破裂,跟在他身邊的數百騎兵掉入海裏,他乘坐的王家雪橇差壹點也掉進去。有的地方冰層厚,有的地方冰層淺,這就是在賭運氣。
  “陜州壹帶,水流較緩,過兵卻沒問題。”邵樹德又道:“但這只是為父說的,妳們也不要全信。到底行不行,壹定要自己去看、去嘗試,不要人雲亦雲,懂了嗎?”
  “懂了。”
  “大河化凍後,為父帶兵乘船過河,如果對面有人射箭,我過得去嗎?”
  “會死很多人。”承節說道。
  “如果對岸有人放火,船會燒起來嗎?”嗣武也問道。
  “不錯。”邵樹德笑道:“乘船過河,為父叫它‘登陸作戰’,這可能是天底下最難的戰鬥。敵人但凡靠譜壹點,都不會讓妳得逞。”
  “那怎麽贏?”
  “見過草原上狼捕獵的方式麽?”
  “見過。”
  “正面死死盯著,側面襲擾,背後迂回。”邵樹德看著遠處的中條山,悠悠說道:“古來名將,為父最喜本朝太宗,打仗幹凈,軍紀頗佳,不戕害百姓,有王師風範,還有諸般正奇變化。吾兒要記住了,用兵壹定要懂正奇,但卻不可拘泥,正可以是奇,奇也可以變成正。為父用兵多年,正奇之道,變化存乎壹心,爾等還要多學、多看。”
  ……
  奇兵在中條山。
  天雄軍副使牛禮已經住進了山中,他們是從商南道悄然返回的。
  房州平定之後,定遠軍使王遇率部北返商州,商南道這條偏僻小路的防務正式移交給了他們。
  天雄軍的北上是低調的,而且打著正常換防的旗號。
  他們抵達陜州後,立刻從長達七十六丈的太陽浮橋渡河,抵達了平陸縣。
  此縣隸陜州,原名河北,天寶元年更名為平陸。
  在平陸縣領取糧草、物資之後,天雄軍繼續北上,沿著沙澗河谷東北行,走了四十多裏,到壹處名為軨(líng)橋的地方。
  這裏有壹段上坡路,古時叫顛軨阪,當沙澗水,東西絕澗幽空,地壑深深,中間築以成道,走十余裏至虞城。
  虞城在虞塬上,虞仲所封,是為北虞,歷史上晉國曾借道於此,討伐虢國。
  虞城在大道以東,本是壹座軍堡,去年下半年開始就被改為倉城,此時成了天雄軍五千軍士的駐地。
  出虞城向北,開始下坡。山道穿越整整七重山,總長二十余裏,非常險峻。
  這段總長不到四十裏的險峻山路,合稱“虞阪顛軨道”,是中條山諸通道之壹,南北重要交通線。
  下阪之後,道分兩途。
  西北行三十余裏至安邑縣,東北行四十余裏至夏縣。這兩個縣,都是陜州屬縣,在中條山以北。
  感謝朝廷,陜州八縣,有五縣在黃河以北,其中安邑、夏兩縣更是在中條山以北。當初劃分各州屬縣時,朝廷官員們壹定心機滿滿,故意如此操作。
  不然的話,讓河中府與陜州以黃河為界,那也太好守了,有大河、中條山兩條屏障,不是給妳割據的機會麽?
  “王瑤不為人子,我若生了這種孩兒,早扔茅廁裏溺死了。”作為隨時可能爆發的河中戰役的重要參與者,牛禮是少數知道內情的大將。
  他已經在虞城待了十幾天,幾乎快被寒冷的山風吹傻了,因此壹肚子老氣。但又不能對別人說,此時房內無人,低聲罵兩句解解氣。
  “契苾璋的人怎麽還不到?六千兵,好大壹股力量呢。這幫蕃人,懶懶散散,當不得大用。”牛禮搓了搓凍得僵硬的手,目光在地圖上不斷逡巡。
  從陜州向北,還有壹條捷徑。
  陜州渡河之後,東北行是虞阪顛軨道,往西北行過白徑嶺、中條山,可至河中府解縣。
  這條路距離短,但不在陜州地域範圍內,而且非常艱險。
  白徑嶺,“山嶺參天,左右壁立,間不容軌,謂之石門,路出其中”,故這條路叫石門道。
  石門道壹出山,就是鹽池,河中府最大的財源,可想而知這裏是重兵布防的。
  而且這條山路無法過馬車,缺陷太大了。這年月,即便是純騎兵部隊,也壹定帶著大量馬車,裝載糧草、箭矢、藥材及各類壇壇罐罐。
  光靠馱馬的話,持續作戰能力有限——也不知道歷史上蒙古人深入敵後怎麽活的,聽聞經常搶不到糧食,於是吃人、吃草、生吃馬肝,小口吮吸馬血還不能讓馬死,甚至牲畜糞便都吃過,吃光了肉的骨頭都不舍得丟,他們的成功,確實是別人難以復制的,因為妳做不到這麽狠。
  “將軍,臧軍使來了。”營房內,親兵來報。
  牛禮起身,先整了整戎服,然後出門迎接。
  “大帥遣人傳來消息,王重盈再次嘔血,已經不能下床,怕是時日無多了。河中府暗流湧動,王珂終日宴客,軍府諸將、幕府僚佐登門不斷,攀附之意甚是明顯。”臧都保將牛禮拉到裏間,小聲說道:“絳州刺史王瑤也在暗中拉攏人手,兄弟相殘為時不遠。”
  “按照都虞候司的計劃來吧。”牛禮說道:“希望王重盈再撐壹段時間,等大河化凍之後,大帥領鐵林等軍經龍門渡渡河,屆時我部突然西進,兩面夾擊,爭取重創河中衙軍。”
  河中壹府四州三十七縣,戶口百萬,養了五萬衙軍。如果不能壹舉破敵,呈拉鋸之勢,那麽就很難了。
  “用兵怎麽能這麽死板呢?”臧都保笑了,說道:“便是攻不下河中府,圍點打援也是好的。”
  “王瑤控制著萬余外鎮軍,糧餉器械多賴河中府供給,此戰確實宜快不宜慢。”牛禮思索道:“天雄軍、陰山蕃部加起來才萬余兵,最好再來點人。”
  “別想了!”臧都保將兜盔扔在案上,搖頭道:“李經略使把天柱、順義、河源、積石、義從五軍都攥在手裏,陜虢軍剛剛退回陜州休整,這幫大爺是打不了硬仗的。”
  “那便靠咱們天雄軍兒郎。”知道沒有援軍後,牛禮也發了狠,道:“大不了拼光,以報大帥栽培之恩。”
  “也不是壹定沒有援軍。”臧都保想了想後,突然說道:“聽聞青唐吐蕃四萬人已至京兆府,若其順利進抵陜州,或能接替部分軍隊撤下來。守城嘛,要衙軍做甚?”
  “大帥這安排可真是恰到好處!”牛禮有些興奮,道:“奪了河中,形勢大不壹樣。”
  臧都保聞言也激動了。奪了河中,若能再擊退河東軍隊,那就是後周之勢,偏偏東面還沒有形成北齊,這……或許……難道真有那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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