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三寸金蓮

　　相較於林香織的貓眼，季缺的視力是要差那麽壹截的，所以第壹時間並沒有發現異樣，還在那裏和劉家家主客氣。
　　可是他能感受到懷裏林香織的柔軟貓身在壹瞬間變得僵硬，於是暗地裏觀察起來。
　　這壹觀察他才發現，廳裏的兩個童子和兩下人的衣袍都很長，近乎拖在了地面上。
　　有壹種小孩穿著大人衣服的感覺。
　　他們這麽做，是不想讓我看到他們的鞋？
　　這念頭壹閃過，季缺不用想也知道林香織為何會害怕了。
　　於是在落坐的前夕，他忽然捂住了肚子，說道：“抱歉，前輩，在下壹時內急，請問可否行個方便先？”
　　劉家家主很是客氣，指引了其中壹個小童去引路。
　　結果季缺剛走出幾步，身後劉家家主的聲音就再次響起——“道友請留步！”。
　　季缺裝作沒聽見，壹下子走得更快了。
　　結果這時，只聽見吱的壹陣聲響，那本來開著的偏廳大門就轟的壹聲關上了。
　　這偏廳本就有深宅的模樣，這門壹關上，外面的星光都落不進來，於是就顯得更加陰暗了。
　　“道友，說好了請留步，妳為什麽聽不見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家家主的聲音已變成了女人的。
　　季缺和林香織壹人壹貓回頭去看，只見偏廳深處，劉家家主和下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壹起，正用空洞洞的眼神看著他們。
　　搖晃的燭火中，他們真如黃泉裏爬出來的惡鬼壹般。
　　……
　　數百裏外，老和尚靈玉壹行人也陷入了麻煩中。
　　泥濘的道路上，背著黑匣子的陳竹和王花師兄妹左顧右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多做了多少虧心事。
　　沒辦法，他們已吃過虧了。
　　特別是陳竹，昨天去問壹個老頭兒的路，結果吃了悶虧。
　　那老頭兒看起來忠厚老實，腿只剩下了壹條，還坐著輪椅，壹副半截身子已入土的模樣。
　　由於對方的口音有點重，他忍不住走近了點，想多聽了壹下。
　　誰曾想，這個半邊身子已入土的瘸腿老頭兒忽然壹躍而起，死死咬住了他的耳朵。
　　壹邊咬，壹邊問他要鞋子。
　　他不僅把自己鞋子給了，連臭襪子都塞給了對方，可對方還是不松口。
　　他當時甚至能感受到老頭兒真的在咀嚼他的耳朵，像是在吃涼拌豬耳朵壹樣。
　　要不是晚到壹步的寧紅魚當機立斷，壹刀把老頭兒下巴連著嘴巴削了下來，他這半邊耳朵恐怕已在那老頭兒的肚子裏了。
　　如今這半邊耳朵被師妹縫上，上面掛著清晰的牙印，隱隱生疼，讓陳竹不小心不行。
　　這條道路兩側皆是些草房子，有的窗戶上連窗紙都沒有，黑漆漆的如壹個個洞口。
　　洞口時不時投來目光，在陳竹他們眼中皆有些不懷好意。
　　“這壹路上，我們遇到了多少個許青青了？”陳竹心有余悸道。
　　師妹王花算數不好，回答道：“反正不少，總覺得越來越多。”
　　其實這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這些許青青變得越來越陰險。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是在壹處山寨裏發現了那傳聞中的繡花鞋的蹤跡。
　　根據卷宗的記載，告知消息的是山寨裏的三當家。
　　那壹天，那位三當家失魂落魄的去到衙門，說有臟東西要害他。
　　當時衙門上下就感到十分古怪，因為那三當家是個打家劫舍的狠角色，手上少說都有幾十條人命，跑到衙門裏來，這純粹是來找砍頭的。
　　可他還是來了。
　　當時那位三當家狀態已非常不好了。
　　用他的話說，整個寨子的人都想害他。
　　那壹天，他照例去劫道，女人和財全都要。
　　那是壹個很漂亮的女人，三寸金蓮上穿著壹雙嶄新的繡花鞋。
　　當時三當家錢老三當時激動極了，他最喜歡這樣的女人腳了，特別是對方丈夫還在身邊。
　　可是那女人卻十分剛烈，寧死不從。
　　錢老三是什麽人，遇到剛烈的女人就善罷甘休？
　　他徑直把女人捆了起來，準備從頭玩到腳，可是那女人真不是省油的主兒，表面上看，她已經順從了，沒不怎麽掙紮了，只是流淚，哭得跟個淚人兒壹眼。
　　可就在錢老三玩得正起勁的時候，那女人忽然暴起，壹口咬中了他的鼻子，死死不松口。
　　錢老三鼻子被咬慘痛，當場就是幾記猛拳，砸得女人骨肉碎裂，七竅流血，可是女人依舊沒有松嘴。
　　用錢老三的話說，那女人已經死了，可依舊死死咬住他的鼻子和壹點面頰不放。
　　他最後是把女人的牙齒連著牙床生生敲了下來，才借此脫困，可他依舊少了半邊鼻翼。
　　錢老三只覺得壹陣晦氣，於是把那女的壹家全殺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那才是他噩夢的開始。
　　當天晚上，他的壹個手下偷偷摸進了他的房間，壹口就向他重傷未愈的鼻子咬來。
　　萬幸他當晚痛得有點睡不著，嚇得壹激靈，反身把那小子壓在身下，壹刀宰了。
　　錢老三感覺很奇怪，因為這個手下跟了他四年，壹直算忠心耿耿，誰想到忽然會發這種瘋。
　　最關鍵的是，這家夥當時腳上穿著壹雙女子的繡花鞋。
　　和之前殺死的那個女人的好像。
　　錢老三心有懼意，忍不住想道：“難道那女人是這小子的姘頭，所以他才會在我殺了那臭婆娘後，穿著她的鞋子來報仇？”
　　錢老三只能這麽想，然後屍體和鞋子壹並燒了。
　　接連兩天，都沒有事，可是第三天，錢老三睡午覺的時候，忽然感到脖子壹涼。
　　他惶恐睜開眼睛，只見給寨子裏燒飯的那個老婆子正死死咬著他的脖子，不斷吮吸和撕咬他的血肉。
　　那壹刻，錢老三害怕極了，壹匕首將那老婆子捅了個透心涼。
　　事後，他忍不住壹陣後怕。
　　要不是這老婆子年紀大了，只剩下了六顆老牙，他說不定真在睡夢中被咬死了。
　　同樣的，那老太婆腳上也穿著壹雙嶄新的繡花鞋，和那女人的好像。
　　這之後，錢老三徹底成了驚弓之鳥。
　　這件事自然在山寨裏引起了壹陣風波，大當家知道了消息，認定這事有人在裝神弄鬼，於是下令，山寨上下不管男女，誰敢藏著和偷偷穿繡花鞋，全部處死。
　　大當家嘴上說是有人裝神弄鬼，暗地裏卻去請了相熟的道人來幫忙。
　　為了破除三當家錢老三的魔障，他便叫上了對方，和道士壹起去捉鬼。
　　在錢老三的眼中，那道士確實有些本事，拿著壹只羅盤左走右走，竟然在寨子附近的壹棵樹上，發現了壹雙鞋。
　　壹雙鮮艷的繡花鞋，如血壹般，掛在樹枝上，只有三寸長短。
　　道士解釋，這才是那臟東西的本體。
　　於是只見道人祭出火符，向那繡花鞋燒去，那翻滾的火焰中，錢老三甚至聽到了女人的尖叫聲。
　　最終，那鞋子被徹底燒成了灰燼，錢老三這才放下心來。
　　當天吃飯的時候，本來心情大好的錢老三越想越不對勁。
　　因為當天，自家大哥穿著的是長衫。
　　他們這壹行，打家劫舍的，不管春秋，都喜歡利落的短衫，除了二當家軍師外，近乎都不穿長衫。
　　大哥更是常年如此。
　　他想起了那雙繡花鞋，又想起了大哥的穿著，不禁發現了壹個細思恐極的點。
　　那就是他壹下午，好像都沒看到過大哥和那道人到底穿的是什麽鞋子。
　　這個想法壹出現，錢老三壹下子坐立難安起來。
　　他小心觀察了壹下，發現本來短衫盛行的寨子裏，不知何時起多了不少穿長衫的兄弟。
　　壹時間，他竟覺得這些穿長衫的兄弟有些陌生，就像是被人李代桃僵了壹般。
　　這種感覺十分恐怖。
　　錢老三忍著心頭的恐懼，去向了下午道人燒毀繡花鞋的地方。
　　之後，他冷汗都出來了。
　　原來他的猜測是對的……
　　因為那泥地上，有著三人之前留下的腳印。
　　錢老三比對了壹下，發現除了自己的腳印外，其余的兩雙腳印，全是三寸金蓮的大小。
　　大哥和那道人，腳上應該都穿著那三寸長的繡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