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安靜的做個茍道中人

爆炸小拿鐵

玄幻小說

夕陽西斜,裴淩回到裴府。
沿途遇見的下人大部分看到了他也當做沒看見,自顧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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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幽冥之主!

我只想安靜的做個茍道中人 by 爆炸小拿鐵

2023-4-23 22:48

  聞言,裴淩沒有立刻回話,系統托管結束之後,他便已經將身體轉了過來,與腦袋壹樣,朝著光點。
  眼下這道晦暗身影,便站在他的正前方,其望上去,就仿佛是這艘小船的船夫。
  似乎從壹開始,便壹直在船上……
  “‘禍’前輩,應該如何回答?”裴淩迅速傳音問道。
  “禍”目光緊緊盯著那名船夫模樣的身影,不太確定的傳音說道:“不知道。”
  “先等壹等,看看情況再說。”
  裴淩微微頷首,旋即不再多言。
  小船上頓時陷入壹片沈默,四周濁黃水流湍急,滔滔聲中,陰寒氣息彌漫。
  河面之上,霧氣翻騰,時濃時淡,飄蕩如紗。
  船夫亦是壹聲不吭,只是維持著面朝裴淩的樣子,似乎還在等待三人壹鬼的回應。
  船身在水面上輕輕動蕩,搖曳出圈圈的漣漪。
  河面波紋如皺,流速迅捷,然而小船卻始終停留在原處,沒有絲毫移動的意思。
  雙方僵持了壹炷香左右,壹切太平無事,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這個時候,“禍”忽然傳音說道:“船還是沒動。”
  “面前這位的職責,應該便是驅策這艘小船。”
  “壹直不回答,吾等不會有事,但會壹直被困在黃泉之中。”
  “現在想離開這裏,必須給出壹個方向。”
  “繼續往後,是幽冥的深處。”
  “往前,便是離開幽冥。”
  裴淩神色平靜,他此次進入幽冥,便是為了尋找“空朦”前輩。
  眼下“空朦”前輩的方位,仍舊在後方遠處。
  這等情況,自然是要去幽冥的深處……
  想到這裏,裴淩望著船夫,迅速說道:“去幽冥深處。”
  那船夫立時語聲陰冷的應道:“好。”
  語罷,其微微躬身,開始劃動慘白色船槳。
  嘩啦啦……
  濁黃色河水被撥動,從船槳上傾瀉而下,在河面上迸濺出壹蓬蓬水珠。
  霎時間,寒意更甚,霧氣縹緲。
  小船緩緩朝後方行去。
  河面上,倒映著模糊不清的影子。
  壹船如葉,裴淩、計霜兒、“墨瑰”與“禍”皆背對著幽冥深處而立。
  倒影的船頭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陰寒如潮,洶湧澎湃。
  濃郁死氣呼嘯著席卷而至,晦暗了周遭景象。
  黃泉浩大,滔滔流淌。
  崔巍巨山漸次倒垂,仿佛連綿石鐘乳,無形的威壓,猶如巨大的利刃,鋒芒如刀,似要將整個河面,切成數段。
  凜冽煞氣,撲面而至,小船宛如壹尾遊魚,自利刃間遊弋而過。
  嘩啦……嘩啦……
  伴隨著船只的行進,巨山的暗影,逐漸淡卻。
  很快,前方出現了壹片水上的森林。
  靠近之後,方才發現,那是無數倒垂下來的發絲。
  來處不可知,烏黑如墨,茂密如海藻,絲絲縷縷,遍布整個這段河面。
  發絲間,有紅白身影,幢幢而現。
  壹雙雙眼眸,明滅不定,望向小船。
  船夫繼續劃動小船,直直的沒入其中。
  仿佛進入了壹頂帳子。
  發絲極為柔順的朝兩側分開,為小船讓出了壹條甬道。
  寒意卻在剎那大盛。
  灰黑色霜雪,立時出現在小船上,且順著甲板,不斷攀援,很快,整艘小船,皆被厚實的灰黑霜雪層層包裹。
  烏篷上,垂落長長短短的冰淩。
  整艘船只,似多了壹個巨大的冰殼,往水中又沈沒了幾分,顯得格外笨重。
  就在三人壹鬼心存警惕,隨時準備出手的時候,前方微微壹亮,卻是已然通過了這片密林般的發絲。
  壹道道紅衣、白衣的身影,止步發絲之中,無數眼眸睜開,靜靜目送船只遠去。
  卻似什麽都沒有做。
  嘩啦……嘩啦……
  四野俱寂,唯有水聲間歇響起,令人心悸。
  須臾,有巨大的骸骨,從霧氣之中浮現。
  這些骸骨,規模浩大,自不知其多深的黃泉之底探出。
  仿佛是壹座座山巒或者島嶼,星羅棋布在遼闊的河面上。
  骸骨形狀怪誕,難以窺探生前的族群。
  晦暗霧氣縈繞間,愈顯森白可怖。
  小船從中穿行,不知不覺,所有露出水面的骸骨上,皆站著壹只只漆黑鴉雀。
  這些鴉雀,通體如墨,眼眸卻是死意沈沈的慘白,宛如骸骨所化。
  它們靜靜站在存在了無數歲月的骨殖上,密密麻麻的眼睛,皆望著小船。
  隨著船只的通過,整齊劃壹的挪動著鳥首。
  跟剛才那些紅白身影壹般,它們也什麽都沒有做。
  只是小船上,灰黑色冰霜殼子,似又厚實了幾分。
  濁黃色河水壹點點漫上甲板,若非冰層相隔,幾乎要浸泡到三人壹鬼的足底。
  嘩啦……嘩啦……
  船夫劃動船槳,離開這片骸骨,朝遠處繼續進發。
  成千上萬的墨色鴉雀,靜靜目送,許久之後,方才徹底沒入霧氣。
  霧氣恢復如常,仿佛方才的壹幕幕,皆為幻影。
  巨大的陰影從深處蔓延而出,如同兇獸大張的獸口,欲要將小船壹口吞下。
  小船如箭,飛速前進,朝其奔赴而去……
  ※※※
  幽冥。
  黃泉滔滔,霧氣彌漫。
  壹艘艘烏篷小船從霧氣之中出現,層疊漣漪,破開河面的平靜,如同匯聚的魚群。
  陰風呼號,送來淡淡的腥風,似生靈被屠宰時的氣息。
  嘩啦啦……
  水聲浩大,無數小船朝後方急速行進,每壹艘小船上,皆坐著壹道道人族身影。
  這些人族,皆著金甲,甲胄之上,真火熊熊燃燒。
  他們面朝來處,背對幽冥,完美之意,幾如實質,縹緲高遠的氣息,不斷驅散著四周升騰而起的死氣與陰冷。
  每壹艘小船的船頭,都站著壹名金甲人族,他們雙手虛握,微微躬身,似拿著什麽,隨時可以發力。
  濁黃河面有漣漪圈圈蕩開,破碎模糊的倒影中,船頭的身影,皆類人,頭戴寬檐笠帽,帽檐落下厚重陰影,遮蔽面容,披著蓑衣,擋住軀殼。
  雙臂隱匿寬袖,抓著壹幅森白船槳,船槳沒入河面,似隨時劃動而去。
  嘭!
  “樽”感受著船只的行進,眼角余光掃過左右。
  他所在的這艘船上,此刻連他在內,壹共五道人影。
  壹名麻衣散發的人族,獨自站在船頭,躬身、虛握,壹動不動。
  剩下四人,則擠在船尾。
  “孤渺”與“空朦”,皆在其中。
  銀姜、“象載”以及“垂宇”隕落之後,他們便被“樽”邀請到了他的隊伍之中。
  眼下這壹路行來,已經配合出默契。
  此刻毋需“樽”出言提醒,皆神色警惕,肌肉寸寸抽緊,隨時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倏忽,水中搖曳的倒影,忽然多出了壹抹迅捷無比的黑影,其張開生滿森白利齒的巨口,壹口咬向船尾四人的腦袋!
  船上的“樽”,立時察覺到了什麽,瞬間出手,鐵棍劃破虛空,發出淩厲呼嘯,朝著他們頭頂上方的虛無,狠狠砸去。
  嗚!!!
  鐵棍毫無阻攔的劃過,似乎什麽都沒有碰到,卻有壹聲沈悶的哀嚎響起,陰冷森然,滿懷怨憤。
  水中倒影搖蕩間,壹抹絳紅色血漬浮現,迅速彌漫,散入濁黃。
  下壹刻,血漬之中,伸出壹條條慘白細弱的手臂,仿佛是被隨意折斷的樹枝,又如同蟲豸的步足,紛紛朝小船以及船上的人影抓去。
  只不過,它們剛剛有所動作,尚未來得及觸及小船與人影,便被密密麻麻的劍氣、術法與真火吞沒。
  卻是“孤渺”、“空朦”以及剩下的那名人族修士,全都反應過來,迅速加入了戰鬥之中!
  轟轟轟……
  壹陣攻伐如雨的激戰之後,所有鬼手,連同血漬壹起煙消雲散,似不曾出現過。
  濁黃水流恢復流速,搖蕩破碎的倒影裏,逶迤的景象,除卻船頭身影的裝扮,再無絲毫異常。
  “樽”語聲低沈:“快到地方了。”
  “接下來的戰鬥,會越來越多!”
  “孤渺”、“空朦”以及另外兩名人族修士都是微微點頭。
  眼下他們皆有仙位加身,實力遠非平常能比,只要不被“譎”找到機會,黃泉中的這些鬼物,擋不住他們!
  思及此處,“孤渺”立時問道:“黃泉之後,是什麽地方?”
  “我等需要註意些什麽?”
  “樽”沈聲說道:“黃泉之後,便是幽冥的真正所在。”
  “幽都十三城!”
  “屆時,等待王命!”
  “現在唯壹需要註意的,是每艘船上,得留下壹人。”
  “空朦”迅速問道:“前輩,這是為了屆時可以返程?”
  “樽”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不。”
  “此次討伐幽冥,贏了,怎麽都能回去。”
  “輸了,不過是全軍覆沒!”
  “留人下來,不是為了退路,而是為了爭奪擺渡者的仙職!”
  擺渡者仙職?
  “孤渺”與“空朦”聞言,皆是壹怔。
  反應過來之後,二人迅速對視壹眼,“空朦”立時開口,再次問道:“敢問前輩,何為擺渡者的仙職?”
  盤涯界九大宗門,皆能與上界溝通。
  對於仙職之事,自然是有所了解。
  成仙之後,有仙職的仙人,與沒有仙職的仙人,差距極大,甚至猶如天壤!
  雖然說這是過去歲月中的仙職,但只要合適,卻也可以壹爭!
  “樽”平靜的解釋道:“生者想要踏足幽冥,需要經過三重考驗。”
  “引扶桑真火,照見幽途;爾後渡此黃泉,以開冥視;出入之際,都須記得,當面生背死,以經‘不歸’。”
  “面前的這條長河,即為黃泉。”
  “黃泉之舟,吾等無法驅策。”
  “只有擺渡者可以操控,能以其通行於生死。”
  “現在,站在船頭的曷,便是我們這艘小船的擺渡者。”
  “我們眼下能夠安全的抵達此處,便是因為曷,占用了擺渡仙職。”
  “若是站在這艘船上的,是真正的擺渡者……”
  “那麽我們要面對的,就不是現在這般輕松的情況!”
  聞言,“孤渺”與“空朦”立時明白,這份仙職,相當於負責生死兩界的往返。
  只不過,後世已然沒有幽冥。
  象征死亡的壹切,都由幽素墳的兩位禁忌,以及詭桑掌管……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倒影之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怪誕之物。
  有大團大團水藻,又似纏繞在壹起的長發,悄然浮現,爾後絲絲縷縷的暗影,仿佛是壹張張開的大網,罩向整個船只。
  又有無數白骨手爪,林林總總,抓向小船。
  還有猩紅藤蔓瀑布般垂落,幾欲將小船以及人影盡數淹沒……
  “孤渺”背上劍匣鏗然而鳴,寒光出鞘,凜冽清光,劃破晦暗,森寒劍氣呼嘯間充塞此方天地,挾雷霆萬鈞之勢,咆哮斬落河面!
  濁黃河水,迸濺如雨,激流盤盓,壹股股黑紅色血漬仿佛大大小小的噴泉,幾乎同時噴湧而出,將河水染成短暫的墨色。
  與此同時,另壹名人族修士出手,周身真火暴漲,焚上眾人頭頂虛無。
  赤金火光熾烈,於虛無中猛然躍動,不斷吞噬著他們眼目所不能見的壹切。
  “樽”手持鐵棍,緊緊盯著不斷搖蕩的倒影,預備隨時掠陣。
  “空朦”袍袖壹拂,無數花枝自河面生出,白皙根須,沒入河水,纏繞萬物。
  壹道道暗影,從河中顯現。
  仿佛是洄遊的魚群,密密麻麻的怪誕,從河水之底、從遠處、從霧氣之中……浩浩蕩蕩而至。
  灰黑色雪花飄飄灑灑,壹艘艘小船上,有冰霜蔓延。
  幽冥之物,似無窮無盡。
  “樽”、“孤渺”、“空朦”……頓時沒有說話的功夫,紛紛施展手段,全神貫註的投入到激戰之中。
  嘈雜中無人吭聲,只有密密麻麻的術法、神通、劍氣、符箓光華閃耀,照亮了晦暗的壹角。
  絳色血漬不斷浮現倒影,偶爾亦有人族新鮮的血液,落入水中,引起無數黑影的瘋狂爭奪。
  悶響聲不斷,濁黃河水瘋狂搖蕩,倒影支離破碎間,慘白手爪、猩紅藤蔓、漆黑暗影、幽藍鬼火、慘綠豎瞳……這壹切光怪陸離,似潮水暴漲,將壹艘艘船只,連同上面的人影團團包圍,仿佛沒有窮盡。
  轟轟轟……
  壹名名人族瘋狂出手,難以計數的攻擊,不斷落向河面、虛無。
  不知道過了多久,滾滾亡者,倏忽煙消雲散。
  剛剛激烈無比的戰鬥,仿佛是從壹場噩夢之中驚醒,醒來之後,唯見河水滔滔,四野寂寂。
  沒有任何遲疑,所有人族,立時抓緊時間,恢復仙力。
  嘩啦……嘩啦……
  黃泉之水奔流如舊,散去的霧氣,露出的河面渾濁蒼黃,空空蕩蕩。
  然而水中倒影,崔巍雄渾。
  十三座無比偉岸的城池,靜靜倒映於浩大河面!
  這十三座城池,每壹座都巍峨雄壯,仿佛是巨大的山嶽,矗立在蒼茫倒影之中。
  城池色澤皆如墨色,晦暗霧氣,猶如山嵐雲岫,縈繞迂回,遮蔽其泰半細節。
  唯有猙獰城門,清晰可見,皆幽暗深邃,怪誕恐怖,似蘊藏無盡鬼祟。
  最遠處的城池,亦是十三座城池中最為莊嚴赫濯者,其輪廓亦模糊不清,望去猶如壹座巨大的陰影,蔓延了遠處的所有河面,幾乎要將所有這壹切,盡數吞沒!
  城池之間,水流淙淙,有暗影如活物,扭曲蠕動,仿佛隨時隨地,都將壹躍而起,擇人而噬。
  浩浩蕩蕩的舟楫,微渺如塵,又似涓涓之流蜿蜒流淌,似雄壯城池之下,毫不起眼的螻蟻。
  ※※※
  十三城最深處,幽都城。
  巨大的黑暗籠罩整座城池,死寂如實質,晦暗霧氣,縈繞如潮。
  城池中心,有漆黑宮闕,巍峨連綿,靜靜匍匐。
  踏、踏、踏……
  細微的腳步聲,打破了此地的寂靜。
  壹雙赤紅豎瞳,倏忽睜開。
  那豎瞳高達百丈,宛如巨大的火炬,剎那照亮了寬闊的廣場。
  只見空蕩蕩的廣場上,有三道幽暗身影,緩步而至。
  這三者,通體死氣厚重,身披黑袍,兜帽之下,空空蕩蕩,唯有陰氣濃郁,幾如實質。
  正是之前參加萬仙會的亡者。
  三名亡者至廣場邊緣,微微昂首,望向豎瞳。
  豎瞳的主人,龐大逶迤,細密鱗片與頭頂鋒利對角彼此輝映,在黑暗中閃爍著瘆人的光華。
  其軀殼類蛇又類龍,呈九曲之狀,蜿蜒盤桓,將整座宮闕,盡數攏入。
  “何事?”
  悶雷般的語聲,轟然響起。
  三名亡者止住步伐,朝著豎瞳,輕輕頷首。
  為首那名亡者話音幽冷:“萬仙會已然結束。”
  “我等要向吾主稟告仙會情況。”
  “以及‘離羅’仙尊的旨意。”
  豎瞳靜靜俯瞰著祂們。
  須臾,龐大軀殼流水般挪動,豎瞳朝旁“飄”去,讓開了道路。
  後方霧氣倏然散去,壹道巍峨無比的門戶,森然矗立!
  那門戶純用髑髏,萬千族群,皆在其中!
  森白之色,已生墨痕,仿佛是經歷無數歲月。
  有血漬蔓延其中,漆黑眼眶,鬼火搖曳。
  陰冷的氣息似已成實質,灰黑雪花,滔滔而降,幾欲凍結魂魄。
  門戶已然打開,內中壹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死寂冰冷。
  三名亡者大步上前,沒有任何遲疑的走了進去。
  祂們霎時間進入壹片純粹的黑暗。
  沒有上下左右,沒有任何景象,甚至無法思想……周遭壹切,皆為黑暗。
  踏、踏、踏……
  細微腳步聲在黑暗裏單調的回蕩,不知不覺間,祂們行走在了壹條高大的回廊上。
  回廊兩側,骨柱如林,壹盞盞慘白燈火,照出千奇百怪的影子。
  除卻三名亡者之外,此地空闊無比,看不到任何其他生靈與亡者。
  榛曠、孤寂、冰冷……
  須臾,三名亡者走入壹座雄偉廣殿。
  這座廣殿,高峻無比,殿頂幾欲摩雲。
  無數森白骨柱,參天而起,有漆黑枝葉,蓊郁稠密,自殿頂垂落,仿佛是織錦的帳幕,層層披散。
  赤紅如血、森白如骨的花卉,妖嬈綻放在廣殿兩側。
  那花卉復瓣墨蕊,宛如薔薇,又宛如生靈的血肉。
  腥甜氣息,充塞滿殿。
  紅白交錯間,仿佛是湧動的潮水,澎湃在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丹墀之下。
  墨色丹墀猶如玄鐵澆築,每壹級皆有密密麻麻的血色雲篆塗抹,似詛咒,似禍殃,似死亡,似災劫……
  最上首,是壹張山嶽般龐大的王座。
  王座漆黑,有赤金與猩紅交織的古老圖紋流轉其上。
  此刻,王座之上,端坐著壹道偉岸身影。
  其類人,頭戴十二旒,面容隱入旒珠之後,看不分明,玄衫纁裳,十二章紋熠熠生輝,玉帶瑩潤,印綬垂膝。
  威嚴、宏偉、莊重、肅穆、死寂、陰冷、恢弘……
  看到這道身影的剎那,難以形容的敬畏、服從、崇拜立時湧上心頭,似乎冥冥之中,難以言喻的力量在催促著下拜。
  又仿佛發自內心的尊敬,迫不及待的跪伏。
  亦如同渺小望見偉大,幾欲立時拋棄壹切,付出所有代價追隨……
  祂靜坐間未置壹詞,未有任何動作,卻似萬物的歸宿,是眾生的終點,生者,本能的想要投入其足前;亡者,本能的想要拜倒在其丹墀下。
  此即幽冥之主!
  三名亡者,沒有絲毫遲疑的跪倒在地,沈聲說道:“拜見吾主!”
  “今有萬仙會之事,吾等不能自專。”
  “打擾吾主,請吾主恕罪!”
  廣殿之主死寂壹片,沒有任何回應。
  王座上,幽冥之主壹動不動。
  眼見幽冥之主未曾降罪,為首的亡者,方才繼續稟告道:“此次吾等參加萬仙會,‘離羅’仙尊,只說了兩件事情。”
  “其壹,是尋找天劫下落。”
  “其二,則是處置違逆天綱的仙人。”
  “天劫線索,現在已經從壹名人族手中發現。”
  “違逆天綱的仙人,亦被處置了很多。”
  “但幾個大族,沒有受到波及。”
  “此外,有件事情,非常古怪!”
  “此次萬仙會,有三名人族參加,且座次極為靠前。”
  “那三名人族修為都不高,卻氣焰囂張。”
  “非但口出狂言,要斬建木、斬扶桑、奴役龍族,而且為首那名人族,還當著仙尊的面,違逆了天綱!”
  “其違逆過的天綱,可能還不止壹條。”
  “四位仙尊之中,‘離羅’仙尊,在某種程度上,便是天道化身,天綱所在!”
  “違逆天綱,便是違逆‘離羅’仙尊!”
  “自古以來,哪怕是仙尊的心腹下屬,觸犯天綱,亦是身死道消之局!”
  “但那三名人族,非但太平無事,口出狂言的那兩名,還被仙尊親自送走。”
  “為首的人族,雖然被仙尊帶走,但看仙尊的意思,只怕還要助其成仙……”
  “那名人族,確實提供了天劫線索。”
  “但這件事情,還是處處疑點,很不尋常!”
  “現在眾仙私下議論紛紛,都不清楚‘離羅’仙尊的真正旨意……”
  語罷,三名亡者保持著跪伏於地的姿態,靜靜等待。
  廣殿之中靜可聞針,丹墀上,冕珠低垂,沒有絲毫搖晃。
  階下紅白二色花卉怒綻如潮,殿頂枝葉逶迤,高峻大殿,死寂如墳場,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須臾,三名亡者立時會意,幽冥之主,素喜安靜。
  祂們不能繼續在這裏打擾了……
  於是,為首的亡者叩首道:“吾主永寧,吾等告退!”
  三名亡者同時行了壹禮,爾後悄然退去。
  森白火焰靜靜燃燒,照徹廣殿如畫卷,壹草壹木,壹梁壹柱,仿若凝固。
  ※※※
  廣殿之外。
  踏、踏、踏……
  三名亡者緩緩走出實質般的黑暗,入目幽暗昏惑,唯獨壹雙巨大豎瞳,冷冷俯瞰著祂們。
  待祂們離開宮闕,踏上廣場,豎瞳飄然而落,重新擋住了入口。
  這個時候,三名亡者之中,最左側的那名亡者,語聲低沈的說道:“有很多生者,闖入了幽冥。”
  豎瞳紋絲不動,悶雷般的語聲響起:“吾只負責守衛吾主。”
  “其余之事,毋要打擾!”
  三名亡者微微點頭,最右側的亡者嘶聲說道:“此等小事,不必驚動吾主。”
  “吾等前去解決便是。”
  豎瞳緩緩閉上,沒有再理會祂們。
  三名亡者很快穿過廣場,悄然離去。
  ※※※
  黃泉滾滾,水聲嘩啦。
  陰冷浪花綻放河面,攪碎無數倒影。
  厚重霧氣,仿若簾幕,遮蔽視野。
  濁黃水面有漣漪層層蕩出,壹艘小船分水破浪,飄然而出。
  裴淩、“莫澧蘭”、“墨瑰”以及“禍”背對著幽冥深處,站在船尾,以烏篷為隔,船頭站著壹名身披蓑衣、頭戴笠帽的船夫,其不斷劃動慘白船槳,驅策小船迅速行進。
  此刻的小船,通體包裹在灰黑色霜雪之中。
  霜雪色澤晶瑩剔透,猶如無瑕的墨色水晶,陰寒氣息厚重無比,層層冰淩倒垂而下,堆疊累累。
  周遭霧氣,幾如實質,仿佛是重重紗幔,密密罩下。
  這壹路上,小船經過了諸多光怪陸離之地,亦看到了無數幢幢身影。
  只不過,卻沒有任何鬼物出手攻擊他們,亦未曾遇見其他什麽危險。
  不知道在這片濃稠霧氣了過了多久,漸漸的,四周景象,開始清晰,霧氣淡去,遠處有崎嶇河岸,嵯峨顯現。
  嘩啦……嘩啦……嘩啦……
  船夫搖動船槳,令小船靠岸。
  嘭。
  壹聲悶響,船尾觸及到了實物,船夫語聲幽冷:“可以下船了。”
  聞言,裴淩立時展開神念,很快察覺到,身後陸地壹片荒蕪,寸草不生,且地形陡峭,似由無數山嶺組成,所有山嶺,縱橫交錯,皆朝著遠處匯聚而去。
  這片陸地在感知中極為龐大,根本探測不到盡頭,其死寂壹片,沒有任何生靈或亡者的蹤跡。
  給裴淩壹種說不出來的怪異之感。
  而且,他腦海中代表“空朦”前輩與“孤渺”前輩的棋子,根本不在這邊!
  眼下這情況,要麽是這兩位前輩去錯了地方,要麽,便是他這邊……
  想到這裏,裴淩絲毫沒有下船的意思,卻是迅速傳音問道:“‘禍’前輩,我等身後……就是幽冥的深處?”
  “禍”同樣沒有起身下船,立時傳音回道:“氣息與幽素墳不太壹樣。”
  “但這裏是洪荒,吾也無法確定。”
  裴淩點了點頭,爾後望向船夫,冷然說道:“地方不對!”
  “我們要去的,是幽冥深處,不是這裏!”
  船夫語聲幽冷,語氣沒有絲毫波動:“可以下船了。”
  聞言,裴淩、“莫澧蘭”、“墨瑰”以及“禍”立時知道情況不對,三人壹鬼目光如炬,望向船夫,周身氣息節節攀升,已然做好大戰的準備。
  這個時候,船夫第三次開口說道:“可以下船了。”
  其話音方落,裴淩忽然感到不對,他立時低頭,望向黃泉水面。
  河面搖蕩,倒影在殘破與完整之間來回。
  卻見小船之下,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倒影。
  遠處飄著薄霧的河面上,小船的倒影正朝霧氣深處迅速駛去。
  倒影之中,船尾赫然坐著裴淩、計霜兒、“墨瑰”與“禍”。
  裴淩頓時面色壹沈,那是他們四個的命格!
  這船夫有問題!
  不能讓命格走遠!
  想到這裏,他立時語聲陰冷、恢弘道:“逆!”
  話音落下,此方世界,規則悄然變幻。
  小船的倒影,沿著其離去的軌跡,壹點點倒轉回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倒影之中,原本空蕩蕩的船頭,霎時間出現壹道熟悉的身影。
  船夫笠帽蓑衣,手持慘白船槳,迅速劃動。
  倒影中的小船霎時間停止倒退,繼續緩緩朝遠處行去。
  刷!
  壹道血色刀氣,倏忽斬出。
  刃光如霜,剎那劃過小船船夫的軀體。
  刀氣過處似空無壹物,船夫站在原地壹動不動,似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繼續語聲幽冷道:“可以下船了。”
  話聲既落,其整個軀殼,驀然開始緩慢的蠕動。
  密密麻麻的嘴巴,從對方身體、笠帽、蓑衣、船槳上張開。
  無數男女老幼的語聲,自這眾多嘴巴中齊齊發出:“可以下船了。”
  “可以下船了。”
  “可以下船了……”
  尖銳刺耳、高亢裂帛,猶如實質般鉆入三人壹鬼的腦海深處!
  與此同時,整艘小船亦張開了成千上萬大大小小的嘴巴。
  所有嘴巴全部開合翕動:“可以下船了。”
  “可以下船了……”
  小船微微壹動,立時朝黃泉之中沈去。
  壹個個旋渦迅速生出,化作壹張張嘴巴,同樣催促道:“可以下船了……”
  “可以下船了……”
  裴淩面色壹變,九魄刀鏗然出鞘,其頭頂上方的虛無之中,立時升起壹輪血色滿月。
  猩紅如水,照徹此方天地。
  這個時候,“禍”與“墨瑰”幾乎同時開口:“黃泉中的影子,可能才是本體!”
  “攻擊黃泉中的倒影!”
  聞言,裴淩手持九魄刀,轟然橫斬而出。
  刀氣縱橫咆哮,似洪流激蕩,卻是將船上的船夫,連同黃泉中的船夫倒影,全部囊括在內!
  利刃破空的嘯叫,凜冽此方世界。
  長刀既出,天地失色,萬物沈寂。
  “籠中望月,壹線仙凡!”
  森然冷漠的語聲,響徹幽冥。
  壹輪血色鉤月,悄然升起於船夫頭頂。
  萬千刀意,自船夫體內轟然爆發。
  無數絳色血漬化作微小尖刀,匯聚如流,倒湧入鉤月,令其迅速圓滿。
  船夫剎那間被抽空成壹具皮囊,轉瞬湮滅,血色鉤月投入裴淩頭頂的滿月,瑩然之色,輝照此方。
  倒影中的小船,於彈指間回到小船之下……
  成功奪回了命格,裴淩忽然壹個恍惚,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壹艘烏篷小船上,濁黃水流,滔滔不絕,遠處有霧氣飄蕩,似隱匿幢幢。
  身側“莫澧蘭”、“墨瑰”以及“禍”,皆與他壹樣,面朝入口時的光點,背對著浩大河水。
  隔著烏篷,船頭站著壹名頭戴寬檐笠帽、身披蓑衣、手持慘白船槳的身影。
  那片崎嶇陡峭的龐大陸地,已然不見蹤影。
  這個時候,船夫語聲沙啞,問道:“幾位,要去何處?”
  聞言,裴淩猛然擡頭,目光如電,冷冷望向船夫,話音森冷:“定‘果’尋‘因’,妳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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