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華胥秘境大驚變

　　晚間。
　　趙良辰也隨著壹起回了德雲觀，聚了個餐，吃完飯後，大家坐在後院聊天。他還把葫蘆裏的幾只小鬼頭放了出來，讓它們跟小肥龍和小錦鯉玩耍。
　　這壹堆裏面沒有壹個是人的，但是玩起來的場面倒是和壹群熊孩子差不多，跑來跑去鬧鬧嚷嚷的，眾人在壹旁看著樂呵。
　　只有趙良辰，得了那發財碗，郁郁不樂。自忖壹介修者用這麽壹個要飯神器，將來行走江湖被人看到，未免太沒有面子。
　　老杜就拍著他肩膀安慰道，“看開點，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丐幫也未嘗沒有青年才俊。”
　　趙良辰嘆口氣道：“杜道長妳不必安慰我，我早已習慣了命運對我的不公，但依然不會放棄我的操守。我趙良辰就算餓死、凍死，也絕對不會去要飯的。”
　　“有什麽不公的？”杜蘭客又道：“我得那件寶物不也就是成了壹個背包的工具人嗎，也沒比要飯神器好到哪去。”
　　趙良辰壹聽，立刻把碗掏出來，“那咱倆換？”
　　老杜立刻把頭搖成撥浪鼓，“那還是算了吧。”
　　態度很明顯……給我我不要，給妳我推薦。
　　“嘁……”趙良辰撇了撇嘴。
　　此時那只穿著小紅襖的女娃，剛好跑到他身邊，搶過那只碗，問道：“這是什麽啊？”
　　“壹件法器……”趙良辰無力地答道。
　　他在幾只小鬼頭這裏本來就沒面子，讓它們知道自己用這種法器，就更加沒地位了。
　　老杜在壹旁促狹地笑道：“這個東西可就厲害了，只要妳們拿著它對人喊‘恭喜發財’，那人就非得給妳們錢不可。”
　　“哇……”小女娃眼睛壹亮。
　　趙良辰皺眉道：“妳這是在教唆兒童行乞？我要報官啦？”
　　話還沒說完，就見小女娃將碗對準了他，喊道：“恭喜發財。”
　　趙良辰只覺冥冥之中有壹股意念湧上心頭，讓自己將身上的錢朝碗裏扔進去。
　　反正都是自己的，他就隨手扔了壹塊銀子進去，同時道：“別玩了。”
　　但小女娃還沒玩夠，又將碗對準了老杜，“恭喜發財。”
　　老杜當即同樣覺得，冥冥之中那樣壹股意念湧上心頭。
　　但是加入德雲觀這些時日，舍命不舍財的德雲傳統已經深深浸染了他……
　　他立刻捂住自己的錢袋，居然生生克制住了那股意念！
　　繼而，就聽得哢嚓壹聲。
　　竟有壹道驚雷從天而降！
　　轟——
　　這仿若天劫壹般的雷降，直接將老杜劈成了焦黑壹片。
　　趙良辰的瞳孔壹陣收縮，顯然做夢也想不到這玩意的懲罰那麽強大。連拿著碗的小女娃自己都長大了嘴巴，院子裏的人都被這道雷光驚到，紛紛看了過來。
　　李楚趕緊閃身過來，壹道小菩提咒照上去，將老杜身上的傷漸漸褪去。
　　半晌，金光方才斂去。
　　壹旁小錦鯉道：“他怎麽還焦著呢？”
　　“沒有……”老杜忙睜開眼，道：“這就是我原本的膚色……”
　　壹陣混亂中，就見那小女娃悄悄將碗對準了李楚，又念了壹聲：“恭喜發財。”
　　聽到她的“恭”字出口，趙良辰回過頭，驚覺她在對李楚施法，連忙擡起手，大喊了壹聲：“不要啊……”
　　可已經晚了，等他制止時，“財”字也已經說完了。
　　那壹股冥冥中的意念，湧現到了李楚的心頭。
　　考慮到方才老杜的下場，他是有些許忌憚的。但要他將錢掏出來，又是萬般的不可能。
　　他就那麽咬著牙，抗住了那股意念。
　　趙良辰額頭的冷汗都下來了。
　　可片刻之後，居然無事發生，沒有什麽天雷，也沒有別的懲罰。
　　“呼——”趙良辰長出壹口氣，笑道：“無事發生就最好了。”
　　同時心中暗自慶幸，多虧這是壹只欺軟怕硬的碗。
　　但下壹秒，他就看見了李楚冰冷的目光投射過來，目光中飽含著險些丟錢的怒意。
　　趙良辰眨眨眼，壹把將小女娃拉到自己身後，懇切道：
　　“她還是個孩子……”
　　……
　　翌日清晨。
　　楚相羽和楚辭踩著料峭未消的土地，來到十裏坡的德雲觀。
　　只是此時的道觀門口，與先前好像有些許的不同，多了壹些東西。
　　壹塊寫著“趙良辰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
　　楚相羽並未在意，大踏步走進觀門，來到了前殿。
　　“楚公子。”李楚微笑迎接，“可是又有生意？”
　　昨日裏李楚替他拿回了能讓男子修煉華胥經的藥方，並說明了掉胡子、扭屁股、不舉、蘭花指、娘娘腔……等壹系列副作用。
　　楚相羽敏銳地發現其中混進了壹個奇怪的東西。
　　無奈接受了自己與華胥經無緣這個事實。
　　但出於承諾，他還是痛快地給李楚結了尾款。
　　這讓李楚對楚家的好感大增，並說好如果再有需求，可以打折。
　　“不是。”楚相羽搖搖頭，也笑道：“是有壹事想要告知小李道長。”
　　“請講。”
　　“昨日我們天南七家開了壹場例會，就是關於這次華胥秘境的競爭。在會上，七家達成了壹個共識……”楚相羽頓了頓，道：“承諾不率先使用李楚。”
　　“這……”
　　李楚蹙了蹙眉，“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我也覺得，但是妳在華胥秘境中的影響力太大，幾乎無可匹敵，又不是哪壹家的人。他們擔心最終競爭會導致大家都沒有利益可圖，也不無道理。當時我是不願意的，但其余六家都同意了，我楚家也無法拒絕……”
　　楚相羽頗有些為難地道。
　　“好吧，可以理解。”李楚微微頷首。
　　楚相羽悄悄湊近，小聲道：“另外，再告知妳壹聲。這事兒啊，是燕家牽頭的。”
　　……
　　楚相羽離開不久，又來了壹位天南七家的人物。
　　也是熟人，齊家的齊可修。
　　李楚有些詫異，招呼道：“齊公子，可是有事？”
　　“是啊，今日沒有下秘境，所以特地來找小李道長聊聊。”齊可修左右看看，笑道：“也是有些事要跟妳講。”
　　“何事？”李楚又問。
　　齊可修講的事情，果然和楚相羽壹樣，是來闡明七家例會上承諾不邀請李楚的事情。
　　“其實我是百般不願意的，但當時其余六家全都同意了，我齊家也無法拒絕……”齊可修也搖頭慨嘆道。
　　“沒事，可以理解。”李楚再度頷首。
　　末了，齊可修也補了壹句：“這事兒啊，是燕家牽頭的……”
　　“……”李楚默默聽著，心裏也對天南七家的關系有了新的了解。
　　在外界看來這七座古老世家在天南州可能是鐵板壹塊，但如今看來內部競爭也不小，有些時候是巴不得對方死的……
　　末了，李楚又有些好奇，“今日應該秘境開放，齊公子不用再進去嗎？”
　　“唉，燕家那對兒父子瘋了，我們都要避壹避風頭。”齊可修笑道。
　　……
　　轟轟轟——
　　連綿的法寶撞擊聲響徹秘境之內，燕立南壹身錦袍，親自站在懸空島的最前端，威風凜凜。
　　燕仁在他身後，蹭著父親的威風，也頗為威嚴。
　　身後壹排各色高手，再向後是上百名燕家家將，人吼獸嘶，殺氣騰騰。
　　正如齊可修他們所說，燕家今日投入的力度堪稱瘋狂。
　　燕立南的修為本就在萬象巔峰，是可以進入秘境的。但他自持身份，其他家族主管這件事的都是小輩，他才交給了兒子處理。
　　可現如今，燕仁取寶未果還中途花光預算，若是燕家在華胥秘境再拿不到任何收獲，不止是燕仁，連他的地位都要被大大動搖。
　　是以今日，燕立南親自出手，發動了自己多年的人脈和資源，又請了十數位南疆大地上有頭有臉的萬象高手，來此背水壹戰。
　　以他這種投入的力度，別說進華胥秘境，就算是進那四大仙藏之地，都不壹定能收回成本。可以說，這次燕家做的註定是壹個虧本買賣。
　　但是沒辦法，虧出血也要做。
　　若是拿不到壹丁點實質性的東西，那先前的所有投入都是竹籃打水，他在家族長老面前就沒有任何壹點憑峙。
　　必須要贏壹次才行！
　　懷著這樣的決心，他今日才出動了這般陣容。
　　其他家族見了，大概也就略懂了。所有主事者像是楚相羽和齊可修之流，都沒有再進入秘境，只是隨便派些人來充充場面。
　　畢竟，燕家這種註定虧本的陣容，也就是這壹次，沒必要下同樣的力氣跟他撕破臉皮競爭。
　　“爹，其他家連主事的都沒有來。”燕仁笑道：“早知道，我們都不用出動這麽多高手。”
　　想到這麽大的手筆，他雖然是個敗家子，但也覺得肉疼。
　　燕立南暗中嘆了口氣，看著燕仁，心中納悶自己壹世英明怎麽會生出這麽個大聰明？
　　回去說不得要嚴查壹波孩子他娘才行。
　　他沈聲道：“用妳的好腦子想想，若是我們不出動這麽多高手，他們又怎麽會怕了我們？又怎麽會放棄競爭？”
　　“對喔，爹說的好有道理。”燕仁恍然大悟。
　　就在這邊廂的切割華胥梧桐正進行的熱火朝天的時候，眾人背後的那巨大裂隙，居然緩緩地悄然關閉……
　　過了好壹會兒，秘境中的光線逐漸暗淡，才有人發現。
　　“秘境關閉了！”眾人驚呼。
　　“嗯？”燕立南回過頭，發現秘境竟然自行關閉，暗暗覺得不好。
　　咻——
　　隨著秘境關門，千萬金光從前方升起，那只金凰從秘境深處飛來，成為了最耀眼的光源。
　　只是這次，金凰背上又多了壹個人。
　　壹尊體型相當巨大、壓迫性極強的恐怖肉身，盤腿而坐，雙目微瞑。
　　如果進入這個秘境之前稍微有些了解、或者進入過秘境最深處的人，應該會知道，這是陳扶荒。
　　壹個明明在五百年前就已經隕落，卻因為肉身無敵的傳說而始終流傳於人間的名字。
　　“這是……那道分神？”有人見過秘境深處的分神，是以驚呼壹聲。
　　“不……”更有高手見多識廣，感受到了那恐怖的威壓，“那是陳扶荒的本體！”
　　“嘩……”
　　“大家不要驚慌！陳扶荒已經死了！即使再度出現，也充其量是壹具傀儡，不必懼怕！”
　　燕立南飛身而起，高聲喝止住眾人的驚慌。
　　“哈哈哈……”
　　對面陡然響起洪亮的笑聲。
　　“沒錯，我就是壹具傀儡，但是……”
　　轟！
　　陳扶荒陡然睜開壹只獨眼，眼中的精芒令在場過半的修者直接禁受不住，居然當場跪下！
　　“這……”燕立南心中大呼恐怖，但更多的是驚疑，“這秘境之中豈能容得下此等修為……”
　　“哈哈哈！”陳扶荒起身大笑：“妳是不是傻了，因為……這是我的秘境啊。”
　　燕立南強壓住波動的情緒，高聲喝道：“不知是誰在操縱妳這魔頭，但縱使是陳扶荒死而復生又如何？他活著的時候，也撼動不了我天南七家。如今不過是壹具屍身，難道還敢與我天南七家為敵？”
　　“說實話……”陳扶荒頓了頓，才緩緩開口：“當初我也以為陳扶荒是鬥不過妳們天南七家的……可是現如今，我掌控了這具肉身，忽然覺得奇怪……”
　　“當年，陳扶荒究竟是為何沒有將妳們這群土雞瓦狗殺個幹凈！”
　　“妳們根本不懂什麽是真正的當世無敵！”
　　轟——
　　隨著此言壹出，洶湧的威壓氣流再度加重，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萬象巔峰的高手，竟然沒有任何壹個能夠站立當場！
　　嘭嘭嘭！
　　壹連串重重的跪地之聲。
　　最終場間只有燕立南壹人單獨站立，只是他的嘴角也溢出鮮血。
　　他仍在堅持道：“妳……當真要與我七家為敵嗎？”
　　“我管妳們七家還是八家……”陳扶荒略吸口氣，猛然喝道：“給我跪下！”
　　轟——
　　壹聲令下，燕立南的雙腿竟然應聲崩碎！
　　他的身軀也頹然跌落。
　　而更多的修為略弱的修者，已然通體爆開，血肉崩碎而亡！
　　爆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攔我？”
　　……
　　片刻之後，秘境深處。
　　壹身血跡的陳扶荒恢復了常人大小的體型，出現在了那片亮白色的空間中。
　　與他形貌相似，只是有兩只眼睛的分神走出來，神情復雜地看著“自己”。
　　“從妳進來第壹天開始，我就知道，妳……不是本體，妳只是操縱了他的肉身。”分神註視著他，“妳究竟是誰？”
　　“我當然不可能是陳扶荒，他五百年前就死了，普天下都知道，可是……”
　　壹道光華自那陳扶荒的眉心竄出，停住之後，居然是壹道巴掌大的小小木人！
　　這木人臉上是詭異的似笑非笑。
　　“如今我已經徹底改造並控制了他的肉身，擁有了這般體魄，甚至還有些許殘留的記憶。妳可以認為，我就是陳扶荒！”
　　“哼。”分神冷笑兩聲，“我承認妳煉制傀儡的手段很高明，甚至是我生平所見最強。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遑論真假，我來這裏也不是為了跟妳爭辯的，我只問妳壹件事。”
　　木人看著分神，面色陰沈。
　　“仙凰膽在哪裏？”
　　“我打開此秘境，讓這麽多人進入華胥投影，就是為了讓那壹枚仙凰膽出世。那是自仙界墜落的寶物，極可能創造真仙的存在！現在它出世了，我想知道妳將它給了誰。”
　　“呵呵。”分神輕蔑地看著它，搖頭道：“我不會告訴妳的，即使妳掌控了本體的肉身，也改變不了妳跳梁小醜的模樣。”
　　“妳是不是以為妳跟華胥秘境綁在壹起，我就殺不了妳？”木人的話語中隱含威脅，“五百年了，我從陳扶荒那裏得到的記憶十分微少而散亂，但其中有壹條，恰好是如何抹殺自己布置的分神……”
　　“我給了壹條可愛的小鯉魚，她來自壹個叫做德雲觀的地方。”
　　分神的臉上忽爾露出友善的笑容。
　　“我只能幫妳到這了，我想念了五百年的本體，我最親愛的朋友。”
　　“祝妳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