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久別重逢壹聲靠！

　　王龍七帶來的這位同學名叫程叔齊，看上去就是個老實巴交的年輕人。
　　當日被王龍七請去聚會的幾位文人雅士，就有他壹個。後來覺得過意不去，把真相告訴王龍七，也有他壹個。
　　是以王龍七把他當成好兄弟。
　　看著李楚，他稍微有些局促，因為在王龍七的描繪裏，這位小道士簡直就是個神人。
　　吭哧吭哧地說了好壹會兒，他才講明白自己家裏的事情。
　　原來他爹是杭州府衙裏的壹名典吏，主管刑獄，官職不高但是實權很大。
　　平日裏生活還算不錯。
　　但是打前幾日起，他爹卻突然犯了瘋病。
　　時而穿著壹身白衣、披頭散發的在地上爬，還趁人不註意就想往井裏跳……
　　時而抹得壹臉粉白，只留兩個黑眼圈，往衣櫃裏躲，舉止好似孩童……
　　時而會突然抱住壹個人的肩膀，趴在他的後背上，貼著那人壹起走……
　　總之，就是種種不似活人的鬼魅行徑。
　　家裏人給他在衙門裏告了假，又請了幾個郎中來看。
　　郎中都看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還是壹個有些見識的大夫，說這八成是中了邪祟，不像是得病。
　　他們不敢去請朝天闕的人，怕這事捅到官面上，會影響仕途。
　　打算私下請高人解決這件事。
　　程叔齊昨日才回家探望過父親，正憂心忡忡，今日恰好聽王龍七談起李楚對付邪祟厲害。
　　就想請李楚去家裏給父親驅邪。
　　李楚聞言，自然應允。
　　邪祟嘛，多多益善。
　　當即程叔齊就又和書院告假回家，同行的除了李楚，還有跟著李楚的小錦鯉和看熱鬧的王龍七，壹行人穿街過府，來到程家。
　　程家的宅子倒也不小，雖是在壹條鬧市街區，但跨了兩進的院子，就頗為清靜了。
　　臨進門前，程叔齊特地小心囑咐道：
　　“小李道長，我……我頂上還有兩位哥哥，我們是同父異母。平日裏關系不大融洽，要是待會他們對妳有什麽不客氣的地方，我先給妳賠個不是……最重要的還是救回我爹。”
　　“嗯。”李楚頷首答應。
　　來到程家的正院，就有下人把他們領進大堂，還說幾位少爺夫人都已經等候在那裏了。
　　程叔齊還有點奇怪，自己請李楚來的消息，並沒有提前通知家裏，怎麽他們就知道了？
　　等在大堂門口，就看見程家全部人。
　　上首位是兩位婦人。
　　左邊壹個年級稍大，頭發花白、體態雍容，壹臉憂色地坐在那裏，正探頭張望外面。
　　右邊壹個三四十歲年紀，描眉打鬢，妝容精致，壹雙眼裏水波盈盈，身量曲線更是可人。
　　壹眼即可分明，左邊是正妻，右邊是側室。
　　左手邊的位子上還坐著兩個青年，相貌都和程叔齊有點像，應該就是他兩位同父異母的哥哥，程伯齊與程仲齊。
　　見他進來，立刻就有壹個青年皺眉道：“怎麽是妳啊，我還以為是我請的高人到了呢。”
　　程叔齊看了他壹眼，沒有理會，而是先上前行禮，“大娘，娘親。”
　　程家大娘子點點頭，問道：“叔齊妳昨天不是回來探望過了嗎？書院課業嚴，就算家裏出事，自有我們料理。妳專心學業，考個金榜題名才是正道。”
　　程叔齊的親娘，那二娘子則壹擺手，笑道：“嗨，我兒子就是孝順還不行嗎？他爹都這樣了，還能讀進去書，那不成狼心狗肺了？”
　　程叔齊忙道：“大娘、娘親，我是憂心父親的事情。恰好我書院同學認識壹位驅邪很厲害的道長，我就將他請來家裏，想要替父親驅邪的。”
　　說著，他將李楚壹行人請上堂來。
　　“這位是小李道長，這位是與他同行的月兒姑娘，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王龍七。”
　　李楚微微點頭示意。
　　“有勞小道長了，叔齊也是有心了。”程家大娘子也點點頭，道：“伯齊和仲齊也都請來了高人，我們壹家正在此等候。既然如此，不如小道長也隨我們稍候片刻，等那兩位高人到了，再壹起進去看我家夫君吧。他的狀態……不大好頻繁去看。”
　　“可以。”李楚應下。
　　這時，大哥程伯齊看著李楚，陰仄仄地問道：“不知道這位小道長是哪山哪觀的高人哪？我常在杭州府裏廝混，似乎沒聽說過妳的名號啊？”
　　李楚淡然答道：“我來自余杭鎮外十裏坡、德雲觀。”
　　“噗嗤。”
　　程叔齊的兩個哥哥對視壹眼，齊齊笑出聲來。
　　“叔齊，妳就算想表示孝心又不想多出錢，也不用跑那鄉下地方隨便請個小道士吧。”程仲齊語氣尖酸地說道。
　　“平日裏父親對妳的吃喝用度可是最大方了，給妳的銀兩也壹向是最多的，妳對父親就這麽敷衍啊？”
　　程叔齊顯然是被他們嘲諷慣了，也不還嘴，只是漲紅著臉，搖頭道：“不是的，小李道長……很厲害。”
　　大娘子立刻斥道：“休得胡言亂語，放尊敬些。”
　　程伯齊和程仲齊這才住嘴。
　　程叔齊的娘親看著李楚，眼波蕩漾道：“別瞎說，我就覺得小李道長不錯。壹看這張臉、這鼻梁、這山根，就是驅邪的壹把好手嘛。”
　　“娘……”程叔齊偷偷扯了她壹把，小聲道：“這都是我同學，妳收斂點……”
　　這時，就聽下人又來通報，“大少爺，飛來宗的仙師到了。”
　　“呵。”程伯齊站起身，看著三弟，道：“我讓妳看看什麽才叫真正的高人。”
　　說著，起身出去相迎了。
　　程家大娘子壹擺手，“小李道長不要介意，我這兒子口無遮攔了些，平日就好調侃兄弟，不是對妳不敬，先請坐吧。”
　　李楚無所謂地搖搖頭。
　　反正他來這裏就兩件事，收錢、驅邪，只要錢和經驗到手了，旁的都不在乎。
　　王龍七也大咧咧的壹擺手，笑道：“誰家還沒兩個傻兒子呢，無所謂的。”
　　留在這的程仲齊聽到這話，頓時壹拍桌子，“妳什麽意思？”
　　“哎呦。”王龍七又壹笑，“我也沒說哪兩個，怎麽還有人對號入座了呢？”
　　程仲齊起身怒道：“妳是不是討打？”
　　王龍七指著他，左右看著程叔齊和李楚，再度笑道：“看，急了急了，他急了。”
　　“仲齊！”大娘子重聲道：“坐下，別丟人現眼。”
　　……
　　程伯齊和程仲齊針對弟弟，是由來已久的。
　　他們都是嫡出，而程叔齊是庶出。
　　他們的母親是大家閨秀，程叔齊的娘親當年是尋香齋裏的紅倌人，雅號木明希。
　　他們倆打小聰明伶俐，而程叔齊向來性格怯懦。
　　但是！
　　他們的父親偏偏疼愛側室更多。
　　從小到大，都是程叔齊母子倆更受關愛。
　　兩兄弟看在眼裏，自然不服，於是更加針對程叔齊。
　　尤為氣人的是，程叔齊無論挨打挨罵，從來都不還手！
　　這在別人看來，就是個可憐的受氣包。他們倆，就成了欺負人的惡徒。
　　兩兄弟分析之後認定，這小子分明就是心術不正！
　　故意用挨欺負的方式拉低兩兄弟的風評。
　　最可氣的是，他們倆學業壹塌糊塗。
　　可這個始終唯唯諾諾的老三，偏偏還考上了正氣書院，成了程家的驕傲！
　　這小子平日裏不聲不響，壹直乖乖挨欺負也就罷了……
　　誰能想到他心裏憋著這麽大的壞！
　　居然壹直在暗地裏……
　　用功讀書！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恨的事情嗎？
　　刨絕戶墳、踢寡婦門也不外乎此了吧？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帶著這樣壹股子怨氣，程伯齊來到大門口，迎來了自己請的高人。
　　“趙兄，哈哈，沒想到妳真的來了，太好了！”
　　壹見到來人，他立刻換上壹副燦爛的笑臉。
　　來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揚，但是壹身冷峻氣質，頗有些高手風範。
　　正是飛來宗內風頭很勁的弟子，趙良辰。
　　程伯齊看著趙良辰的臉，覺得看起來非常舒服。心道，正經修行的人，就該長這樣嘛！
　　飛來宗裏有活生生的例子。
　　杭州府裏最火的，是趙良辰的小師弟。可是消息靈通的人才知道，飛來宗這壹代的最強弟子，不折不扣的是趙良辰！
　　長得那麽英俊，還會驅邪，怎麽可能？
　　哼。
　　趙良辰點點頭，“程公子，來遲了些，抱歉。”
　　“無妨，還早了呢。”
　　程伯齊熱情地領著趙良辰進府，壹路寒暄。
　　將將要進內院的時候，程伯齊拉住他，小聲說道：
　　“趙兄，我這還有個不情之請。我吧，有個弟弟，這小子壹直就心術不正。”
　　“這次我爹中邪，他不知從哪請了個鄉下道士。我怕他就是憋著壞，想要趁機害死我父親。待會要是有機會，妳能不能幫我把那個鄉下道士趕走。”
　　“趕走？”趙良辰壹皺眉。
　　驅邪之前聽到這種要求……
　　他有個敏感的地方忽然被戳到了。
　　“他修為肯定不如妳啊，就是個江湖騙子也不壹定。妳就考校他壹番嘛，把他逼走了，我給妳的報酬再加三成，如何？”程伯齊蠱惑道。
　　趙良辰皺眉道：“我看著辦吧。”
　　“拜托了。”
　　程伯齊帶著他，壹路來到正堂，沒等邁進門，就大聲道：“娘親，這位就是府城外飛來宗這壹代最強的弟子，趙良辰！我可是花了重金又托了人脈，才將他請來的。趙兄……”
　　他將趙良辰引入堂中，正要介紹家人。
　　可是趙良辰哪裏還聽得到他說什麽？
　　任何人壹進這大堂，第壹眼看見的肯定是壹張超凡脫俗的臉。
　　那張臉在任何地方，都仿佛閃閃發光般耀眼。
　　霎時間，許多痛苦的回憶湧上腦海……
　　飛來宗在杭州府內很有名，那堂上的程家眾人，正滿懷期待地等著這位趙仙師。
　　就見他壹步邁進門檻，卻沒有邁進第二步，而是突然收了回去。
　　然後，轉身就走！
　　走就算了，他還邊轉身邊清晰地說了聲……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