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好大壹顆死兆星

　　展留名迅速回到了徐陵縣衙，將馬亮與墨仙著人帶下到牢中。自打封城之後，縣衙便被朝天闕接管，大牢也由朝天闕門下看管。
　　馬亮的所有經歷，都將在其中審問詳細。
　　而後，他又將方才的壹切見聞，簡短寫在信上。信紙卷起，放入壹個小小金筒中。
　　走到院中，打聲唿哨，就有壹只稍小的夜梟飛來，落在他的肩膀上。
　　將金筒綁在夜梟的腿上，由它將信送往府城。
　　做完這壹切，他才舒壹口氣。
　　想起方才的生死危機，他又朝馬亮所住那院落的方向看了壹眼。
　　這壹眼，令他壹雙漆黑瞳孔驟然縮緊！
　　只見半空中青雲慘淡，壹顆碩大星辰在天際搖搖欲墜，幾近破裂似的。
　　好大壹顆死兆星！
　　竟然隔著半城也能看到？
　　這是別人都看不到的場景，甚至於，七星照命的他，平時也大多是心有所感而已，不會看到這麽清晰的畫面。
　　因為將死者的修為不夠。
　　修為越高的人，命星越亮，死兆也會越盛大。
　　他曾見過壹次萬象境強者的死兆，隱有星辰，塵埃繚繞，仿若天之將傾。
　　但與眼前這景象相比，也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該不會，那裏……
　　是有斬衰境的大能即將隕落？！
　　這未免太過駭人聽聞。
　　天下皆知，修者壹旦達到“斬衰”之境，就很難因“人”而死了。
　　能殺死他們的，幾乎只有“天”。
　　可是看這死兆的強烈程度，分明不是正常衰老，絕對是要無端橫死！
　　比起壹個大能即將隕落，真正令人害怕的是……
　　那個能令大能隕落的存在，必然也在這小城之中。
　　不知是福是禍。
　　……
　　桑道人看著李楚，目光不善。
　　李楚看著桑道人，略帶猶疑。
　　因為這黑臉道士絲毫不屑於掩飾自己的敵意，但李楚不太清楚自己哪裏與他結過仇……
　　僅僅因為撞衫嗎？
　　那這氣性未免太大了。
　　就算穿著同樣的衣服，但他醜上百……嗯，千倍。
　　也不至於恨上自己吧？
　　他方才用心目壹掃，掃到這黑臉道士雖然氣息內斂、但不動如山，像是壹位境界不明的高手。
　　顯然不會是小縣城隨處可見的。
　　這樣的人，不明敵友、不知深淺……
　　要不先劈壹劍試試？
　　這是他的第壹個想法。
　　畢竟道經有雲，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可是……
　　這畢竟是法制社會。
　　自己旁邊還跟著個公務人員。
　　他瞥了眼陳化吉，這貨雖然看上去慫慫的，但是精通無數種逃生方式，要殺人滅口也沒那麽簡單。
　　首尾很難收拾幹凈。
　　當然。
　　最重要的還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人，絕非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可是對方帶著敵意的註視，又屬實令他有些不適。
　　想了想，李楚決定。
　　還是先用和平友好的語氣詢問壹下對方，到底為何這樣看著自己，然後再決定之後的行動。
　　於是他走到桑道人三丈開外。
　　壹個令雙方都能保持安全感的極限距離。
　　李楚主動且友好地問了壹句。
　　“妳瞅啥？”
　　黑臉道士打量了李楚半晌，此時聽到他“友好”的詢問，冷笑了壹下。
　　“就是妳殺了柳姥姥？”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劉姥姥？”
　　大觀園、賈寶玉、初試雲雨情……等等壹系列詞條自李楚腦海中閃過。
　　“壹只在杭州府修行的千年柳妖。”桑道人耐心解釋道。
　　“如此說來……”李楚點點頭：“我前幾日確實斬殺過壹只柳樹妖。”
　　原來對方是因為此事專門來找自己的嗎？
　　桑道人又問了壹句：“妳為何殺她？”
　　李楚道：“她在蘭洛寺吸人陽氣，害死了許多無辜路人，我才出手將其斬殺。”
　　“不可能。”桑道人凝眉，有些不信，“她雖行事離經叛道，可不至於做出如此悖逆天理之事。”
　　李楚沒有多說，靜靜地看著對方。
　　桑道人眼神波動了壹下。
　　他曾修習道門的無妄神通，每當有人壹句話出口，他都能立刻分辨出此話是否出自本心，真偽如何。
　　可不可能……
　　他其實也知道。
　　李楚心中思忖，這黑臉道士應該與那柳姥姥有壹番淵源。
　　或許也是妖族。
　　只是不知對方待要如何。
　　或許還是先劈壹劍試試？
　　半晌，桑道人看著李楚，沈聲道：“若是她果真做出了這等事情，妳斬殺了她，也不算做錯……”
　　李楚頷首。
　　看樣子對方還挺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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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留名凝神仔細觀察了許久。
　　他有心上前去查看壹番，可是又略有猶豫。
　　能令斬衰大能隕落的恐怖存在，自己過去，恐怕壹道余波也足以滅殺自己。
　　主動靠近，未免有些自尋死兆的嫌疑。
　　可是看著看著，這顆星辰居然慢慢縮回高空。周圍的慘淡青雲，也漸漸散去了，有恢復的趨勢。
　　這代表這番死兆在被化解。
　　這種現象也並不少見，死兆僅僅是壹個吉兇的預兆，並非什麽閻王帖、催命符。
　　再大的兇兆，也有解開它的辦法。
　　在瞬息萬變的生死關頭，可能人的壹念之差，能讓死兆當場降臨成真，也有可能為自己找回壹線生機。
　　正因如此，七星照命才能躋身仙體之列。
　　擁有壹雙能看透世間兇兆的眼，這能力說是逆天也不為過。
　　或許也只有他才知道，這世上有壹位天地大能，剛剛經歷了瀕死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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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
　　桑道人雙眉緊蹙，道：“我會去仔細調查壹番，若是被我查到她壹直安穩修行，是妳無端造出殺業……那我也絕不會饒妳。”
　　李楚問心無愧，自然不懼。
　　他笑了笑，不再理會，與陳化吉向那院落中走去。
　　衙門的排查結果，肯定是要優先通知展留名，等傳到陳化吉的耳朵裏的時候，就已經晚了許多。
　　所以他們來這壹趟，要遲上不少。
　　桑道人正要離開，忽見他們似乎要進那院子，又道：“不用進去了。”
　　“嗯？”兩人回頭看他。
　　“妳們來晚了，裏面的人被壹個騎大鳥的年輕人帶走了。至於他們爭搶的寶物，在我手裏。”桑道人說道。
　　“妳是說神筆？”陳化吉問。
　　“妳們叫它神筆嗎？倒也沒錯。”
　　桑道人從袖中掏出那壹桿看上去有些禿的毛筆，把玩了下，毫不避諱，充滿自信。
　　看著那壹支傳說中落筆成真的神筆……
　　李楚的瞳孔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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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留名看著那將將要落下帷幕的死兆，正欲離開。
　　忽然。
　　他耳邊仿佛響起了風雷劇震、轟隆聲響。
　　那顆星辰再次朝雲端傾斜，緩緩滾落，青雲重聚，顏色近乎慘白！
　　死兆重臨！
　　展留名再皺眉。
　　又來？
　　這位大能……為何會在死亡邊緣反復橫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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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道人看著李楚的目光變化，微微壹笑，“妳想搶嗎？沒用的。”
　　他坦然道：“這支筆是仙器，不是人間生靈可以駕馭的。或許到了陸地神仙的境界，才可以堪堪使用幾次。”
　　“常人用了，只會消耗自己的生機陽壽。心存貪念之人，用不了多久，就會化為朽土。若是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裏，利用在別的地方，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是以我決不允許它流傳於世。”
　　李楚問道：“那妳又要將它如何處置？”
　　桑道人道：“物歸原主。”
　　“妳知道它的主人是誰？”
　　“當然，它的主人是當年我的壹位前輩好友。”桑道人慨然道：“只可惜，他尋仙緣而不得，死在江南。這神筆，本該在他墓中。”
　　李楚聽他所說，不似作偽。
　　他沈思片刻，道：“那便由妳去吧。”
　　桑道人嗤笑壹聲，“不然妳還打算攔我不成？”
　　李楚沒答。
　　他心中確實無數次在思考先劈對方壹劍的可行性。
　　但都覺得，沒有必要。
　　“有趣。”桑道人壹轉身，道：“記著，我隨時有可能來找妳。”
　　旋即，邁出壹步，轉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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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半空中的青雲終究還是消散了。
　　那顆巨大星辰也隱回高空，不再下墜。
　　死兆煙消雲散。
　　展留名松了口氣。
　　原本與他無關的壹件事，被這命星上上下下搞的……
　　還有些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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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
　　火諸葛和金剛奴正在壹株大樹下閑聊。
　　忽然壹步踏來，桑道人的黑臉憑空出現。
　　兩人頓時正色，起身相迎。
　　“桑道長。”火諸葛恭敬行禮。
　　桑道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就知妳魔門中人，心術不正。挑撥我殺那小道士，或許另有目的。”
　　火諸葛壹怔：“道長此言何意？”
　　“妳先前並未與我言明，柳兒曾經取活人陽氣修行。那小道士將其斬殺，本屬正道。若是我不分青紅皂白便動了手，豈不是錯殺好人？”
　　桑道人言語平和，不見火氣。
　　但火諸葛額頭上有些冷汗冒了出來。
　　他似是要解釋，“這……”
　　但僅僅說了壹個字，他又想起桑道人的神通，幹脆閉口不言。
　　“哼。”桑道人冷笑壹聲，道：“事情原委，我自去查明。想要利用我，卻是妳癡心妄想了。若不是看在妳奶奶的份上，我定然要懲治妳壹番，望妳好自為之。”
　　說罷，他壹拂袖，壹步踏出，又消失在茫茫天際。
　　旁邊，金剛奴撓了撓頭，道：“這老相好……好像靠不住啊？”
　　“是啊。”火諸葛也嘀咕壹聲，回望了下徐陵縣城，道：“只可惜……讓他逃過了壹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