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壹章 故人慕名來

　　高地北邊，是綿延數千拉米的落雪山脈。
　　高地東面，就是壹系列偏僻至極的小山村。
　　因為實在太偏僻，幾乎被世人遺忘，唯壹壹個有點名氣的，就是白馬鎮了。
　　高地南邊就是黃金之地兩大河之壹，寒水河。
　　其北岸是北境，南岸就是東境，往南去不遠就有壹個城市，叫碎葉城，也是羅森東境貿易的必經之城。
　　高地西邊，卻是壹個叫暖風盆地的侯爵領，領主是葛羅德爾神賜侯爵，領地下面有十六個男爵領。
　　而這段時間，高地周邊各個城鎮和村莊，都在傳著壹個聽起來有些夢幻的消息。
　　“高地北方新月鎮招募自由領民，去了就給房給地給工作，還給5克朗安家費。”
　　沒人知道消息真假，但大街小巷都這麽傳。
　　各個領地裏的底層領民的心被撩撥得壹蕩壹蕩的，簡直就和發春的貓兒壹般興奮。
　　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白馬鎮。
　　白馬鎮北方，重建的貓頭鷹崗哨，高階戰士安格魯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他坐在貓頭鷹崗哨中間磨坊的頂臺上，嘴裏無聊地嚼著壹片蘆葦，壹雙棕黑色的眼眸眺望著遠處的農田，其中盛滿了憂郁。
　　“這鬼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他現在已經晉升了高階戰士，但就因為是南方人，就因為之前指正過莫雷男爵的罪行，這時就遭了各種明裏暗裏的排擠。
　　壹個高階武士，就天天窩在這鳥不拉屎的崗哨裏給人看磨坊。
　　真是憋氣！
　　眼看太陽已經落下地平線，天色已經擦黑，磨坊裏傳來副隊長的聲音。
　　“我說安格魯，晚餐好了，快下來吃吧，別像個少爺似的，天天要人喊！”
　　聲音很不客氣，雖然是副隊長，但對身為隊長的自己卻基本沒什麽尊敬，就因為他是白馬鎮本地人。
　　如果是以前，無處可去的安格魯也就忍了，但現在，他不打算在這破地方浪費生命了。
　　稍壹用力，從十幾米高的磨坊頂跳了下來，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隨便收拾了幾下，拿上不多的行李，再拿上壹把普通鐵劍，轉身就出了門。
　　副隊長眼睛壹瞪：“天快黑了，妳還要出門？”
　　安格魯走上前去，壹巴掌扇在副隊長臉上，發出‘啪’地壹聲脆響。
　　副隊長捂著臉駭然看著安格魯，大聲怒吼：“妳個叛徒竟敢打我？”
　　安格魯擡手又抽了他壹巴掌，又是‘啪’壹聲脆響。
　　副隊長立即鬼叫起來。
　　“叛徒打人啦～南方來的叛徒打人啦～快來人幫忙啊～”
　　安格魯深吸口氣，強壓住壹劍抽爛這家夥嘴巴的想法，壹個箭步沖出貓頭鷹崗哨，隨後發足狂奔，壹路直朝西邊奔去。
　　羅森·菲蘭德，少年神恩法師，曾經以壹己之力覆滅了邪惡法師達姆西斯的死靈軍團，又輕易俘虜坎雷托，成功審判了邪惡男爵。
　　如今，那少年竟被冊封成了新月鎮男爵，還滿世界招募領民。
　　對此消息，安格魯毫不驚訝，只是滿心的感慨。
　　“人和人果然不壹樣啊。”
　　他出生在東境白沙城的商人之家，家境還算富裕，從小練武，原本以為這輩子會壹直呆在白沙城。
　　可世事難料，年輕時仗著自己有點本事，狠揍了壹個欺負路邊年輕姑娘的無賴，卻沒想到那無賴還是個貴族。
　　貴族無賴不甘被揍，找來人報復他不說，還把他父親的店鋪給燒成了灰燼，連帶著父母也被燒死在了大火之中。
　　他殺了那貴族報了血仇，但家鄉也就呆不下去，只能遠遁北境，結果又遇上了個惡魔男爵。
　　在野地中狂奔時，安格魯又想起了那個少年法師。
　　“聽說他也是出生平民，甚至就是白馬鎮人，結果短短時間就成了領主，關於他的事跡到處都有人在傳頌。”
　　“或許，他是神留在底層的私生子吧，如今已經掙脫了汙泥，重回到了天上。”
　　“不知道我去投靠他，他會不會收留我？”
　　跑著跑著，肚子就餓了，心中忍不住後悔。
　　“剛才太沖動了，應該先填飽肚子再跑路的。”
　　但既然已經跑出來了，自然沒有回去的道理。
　　隨便在田間抓了幾只小動物，撥了皮，去了雜碎，直接就放嘴裏用力嚼著吃。
　　他對這種生活毫不陌生，當年逃離白沙城時，為了躲避追兵，就足足吃了半個月的生肉。
　　之後時日，安格魯就壹路全速朝高地新月鎮趕。
　　他是高階武士，腳程比普通人快了好幾倍，甚至比馬都快。
　　四天後的夜裏，他站在壹處山崖上，遠遠看到了新月鎮。
　　鎮中燈火通明，鎮外田野上，東壹座西壹座分布著農夫的石質小屋，也都點著燈，遠遠看著，就好像是圍繞著月亮的漫天星辰。
　　安格魯就有壹種從蠻荒野地回到文明世界的溫暖感，壹直緊繃的心神頓時放松了許多，多日趕路的疲憊也消散大半。
　　從山崖上下來，他繼續前奔。
　　跑了會兒，忽然發現前方有壹群黑影也在趕向新月鎮。
　　他對這種情況壹點都不陌生，因為這些天經常碰到這種情況，他們也都是外地千裏迢迢趕來新月鎮的自由民。
　　現在是黑夜，本著結伴的想法，他追上去打招呼。
　　“嗨～夥計們，妳們也去新月鎮？”
　　那群人影大概有五六個人，聽到聲音後就都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安格魯。
　　借著月光，安格魯發現對方是壹家人，中年夫妻帶著四個大大小小的孩子。
　　他們身上衣服比壹般農夫要體面些，但風塵仆仆，滿臉疲憊，顯然也和安格魯壹樣趕路多日。
　　男人看到安格魯，有些警惕：“夥計，妳也投奔新月領主？”
　　安格魯點頭：“不然呢？”
　　這裏距離新月鎮大概還有五六裏路，等趕到地頭，估計已經夜裏九點了，他就建議：“要不就找塊地方歇壹下？明天再趕路？”
　　這壹家人卻搖頭：“要歇也要到城墻底歇，這荒郊野嶺太危險了。”
　　安格魯覺得也對：“那就壹起吧？”
　　“好。”
　　於是兩撥人結伴而行。
　　沒想到，跑了壹裏路後，又碰上壹對夫妻，於是繼續結伴。
　　等最後跑到城墻底下，隊伍竟已經壯大到了二三十人，而城門附近，就發現城門附近蓋了壹棟長長的大房子，房子門口寫著休憩旅店幾個字。
　　旅店門口還有個奇特的小房子，房子裏燈火通明，並冒出食物的香氣，而房子正面有個小窗，窗後排著壹條不長不短的隊伍。
　　安格魯肚子早就餓了，下意識就排到了隊伍後面。
　　他問前面的排隊者：“嗨～夥計，這裏什麽情況？”
　　前面那男人來得早些，知道些情況。
　　“是男爵提供的臨時救濟站，免費給五個鹽水土豆，壹片肉和壹碗水，吃完了就去後面長屋。裏面有地鋪可以睡覺。”
　　安格魯很高興：“喔～男爵真是仁慈啊～”
　　深秋寒夜裏的壹頓暖食，還有肉，真是暖人肺腑啊。
　　而他這麽壹說，旁人不少人也跟著道：“贊美神～贊美領主～”
　　很快輪到了安格魯。
　　小窗後的發食物的人是個身材肥壯的中年大嬸，她見安格魯身體高大強壯，腰間還別壹把鐵劍，便問：“妳是武士嗎？”
　　“對。”
　　“那妳是打算應招加入領主軍隊嗎？”
　　安格魯想了下，自己除了壹身武技，其他也沒什麽本事，恐怕也只能去軍隊謀生活，於是就點頭。
　　“是的。”
　　窗後的大嬸就給了他壹大片肥厚熏肉和10個鹽水土豆。
　　“領主有命，前來應招的武士給雙倍食物，這是都是妳的了。”
　　“噢，感謝領主。”
　　說實話，五個土豆還真不夠他吃的，雙份就正好。
　　安格魯接過熏肉，用力咬了壹口，嘴裏就爆開了壹片濃濃的肉香，再用力啃壹口鹽水土豆，再喝上壹口清水，心中頓時浮現出壹股滿滿的幸福感。
　　“肉可真香啊～～”
　　那胖大嬸催促：“好了，別擋著後面的人，去屋子裏吃吧。吃完了，把木碗扔門口水槽裏去。”
　　安格魯立即轉身去了壹旁的長屋。
　　壹進屋，就感到壹股融融暖意，壹下將深秋夜裏的寒意驅散在外。
　　這屋子是真的很長，得有50多米長，十多米寬，屋頂掛著幾盞昏暗的防風油燈，屋子中央則挖了壹條火塘，裏面添著很多炭火。
　　還可以看到，地面鋪著許多切割整齊的幹燥枯草墊，墊子很厚實，許多墊子上都已經坐了人，但還有不少空著。
　　安格魯就找了個空墊子坐下，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食物。
　　暖食入肚，心神頓時充實許多，不由閃過壹個念頭。
　　“真不愧是受神眷顧的法師領主啊～～”
　　“仁慈、慷慨、智慧～～”
　　“若是能接受我的效忠，我必定用我的生命守護新月鎮！”
　　二十歲出逃家鄉，十年流浪見識人世艱險，他真正明白壹個好領主的難得。
　　正狼吞虎咽吃著，忽然邊上傳來其他投奔者的說話聲。
　　“新月鎮的確有個好領主，新月鎮也的確是個好地方，但我擔心好日子持續不了多久啊。”
　　“為什麽呢？”旁邊壹人問。
　　安格魯也豎起耳朵聽。
　　那人用憂慮的聲音說出自己的看法。
　　“領主是法師，領主夫人卻是女法師，女法師不會生孩子呀。”
　　“這沒有孩子，等領主年紀大了，爵位傳給誰？”
　　就有人道：“我說，妳就是瞎操心，領主還可以找情人生孩子呀，找上十七八個的，總能生出來，怕啥？”
　　“那就是私生子了，領主是高興了，領主夫人能願意嗎？”
　　又有第三人加入話局。
　　“要我說，繼承人不算大問題。真正可怕的，還是北面的落雪山脈。”
　　這麽壹說，大家都拿眼看他，安格魯心中也是壹驚。
　　的確，北邊就是落雪山脈，聽說兩年前還發生了冰矮人入侵的情況，出現了滅鎮的慘案。
　　但壹驚之後，他卻沒有害怕，反而隱隱有些火熱。
　　他是高階武士，別人怕打仗，他不怕！
　　他還想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呢。
　　耳邊又傳來壹個不屑的聲音。
　　“妳們這些人的話，我聽著就可笑。”
　　“妳們知道這點事，名傳大陸的流數大師會不知道？！”
　　“看看這高大堅固的城墻，冰矮人能攻破？！”
　　這話的確沒錯。
　　氣氛有些僵，就有人出來打圓場：“嗨～大家就胡亂閑聊嘛，妳怎麽還當真了呢？”
　　這時，安格魯吃完了熏肉和土豆，喝光了清水。
　　如胖大嬸提醒的那般，將水碗放進屋外的水槽，他便躺回到厚厚的幹草墊上，懶洋洋的伸展四肢，多日的疲憊壹齊湧了上來。
　　睡著之前，他腦海中又浮現那少年法師平靜的面孔。
　　“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
　　“大概是不記得了，領主這麽忙，哪有心思記壹個偏僻山村的小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