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二章 1/2

　　“潤生哥，吃飯休息吧。”
　　“好。”
　　李追遠和潤生在壹塊長條形的石頭上坐下。潤生打開登山包，取出食物和飲品，擺放在面前，接著對著前方的傻子招手喊道：“來吃東西！” 傻子回過頭，樂呵呵地模仿著小燕子，左蹦壹下右跳壹下，最後來到李追遠對面坐下。壹路上，傻子都非常快樂興奮，不停地唱歌跳舞，絲毫不覺得疲憊。潤生點燃壹根 “雪茄”，隨後拿出壓縮餅幹，搭配著吃起來。傻子看著潤生吃得津津有味，滿心好奇，竟然盯著流出了口水。潤生把手裏的 “雪茄” 遞給他，問道：“來壹口？” 傻子接過來，學著潤生的樣子，在不燃燒的那壹端咬了壹口，剛咀嚼兩下，臉色壹苦，不再嘻嘻笑了。
　　“呸呸呸！” 傻子壹邊吐壹邊幹嘔。潤生將壹瓶水遞給他，傻子接過水，喝了壹口，仰起頭開始漱口，然後忘記吐出來，直接咽了下去。這下子，他的臉色更加痛苦了。不過他自有辦法，從口袋裏拿出糖，剝開兩顆放進嘴裏，甜蜜的笑容再次浮現。潤生忽然感慨道：“小遠，我要是當初沒被我爺爺撿到，會不會也像他壹樣，成為壹個守村人呢？” 其實，李追遠早就對潤生的真實身世有所懷疑，但壹來山大爺打算把秘密帶進墳墓，二來李追遠覺得追尋這個秘密真相就如同研究棋藝只為了贏阿璃壹樣，沒有意義。
　　“潤生哥，妳不會成為守村人的。” 李追遠喝了口水，“妳會成為妳們村的扛把子。”
　　“啊……” 潤生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傻子見狀，也學著潤生撓起自己頭頂的雞窩。李追遠閉上眼睛，開始打盹休息。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估計再走壹段路，就快到正門村了。畢竟是民安鎮下轄的村子，遺址再遠也不至於太誇張。潤生則專註地進食，他清楚此時的休息是小遠特意為自己留下的補給時間，得趕緊把肚子填飽。傻子見潤生吃得又多又快，仿佛在比賽壹樣，也不停地往嘴裏塞食物。最後，潤生吃飽了，傻子的肚皮吃得圓滾滾的，撐坐在地上。但看到李追遠二人收拾東西站起來後，他也馬上爬起來，繼續帶路，只是這次不再活蹦亂跳了。
　　繼續前行，前方出現了山霧，傻子帶著二人走進霧中。潤生察覺到傻子似乎在霧裏繞圈，走的不是直線，但見小遠什麽都沒說，也就沒有發問。走著走著，前方傳來潺潺流水聲，雖說此刻能見度很低，但依舊能看見面前橫亙著壹條河。傻子下了河，河水並不深，只淹到傻子胸口。潤生下蹲，背起李追遠後，又將兩個人的包舉過頭頂，跟著傻子過河。但走著走著，潤生發現前面的傻子把頭埋進河裏，身子前傾，漂浮在那兒壹動不動，就像壹具浮屍。潤生停下腳步，李追遠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不用管他，繼續前進。” 潤生繼續前行。河不是很寬，很快就上了岸。霧氣在這裏也不再那麽濃郁了。站在岸邊向河裏看，傻子漂浮的身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另壹個方向是壹處河谷，似乎能聽到雞鳴犬吠的動靜。那裏，應該就是正門村了。不過，李追遠現在絲毫沒有提前去摸索查看的意思，而是扭頭對潤生道：
　　“潤生哥，把睡袋拿出來吧。”
　　“好。” 潤生取出壹條睡袋，鋪在地上，李追遠鉆了進去，閉上眼睛。但正如潤生要保持飽腹感壹樣，他也得抓緊時間盡可能讓自己精力更充沛。潤生在李追遠身側坐下，黃河鏟放在膝上，面前擺著糖果、“雪茄” 和壓縮餅幹，不停地四處張望的同時，也往嘴裏送點吃食。那傻子，就這麽壹直在河裏漂著，壹動不動。
　　天漸漸黑了，潤生瞧見河谷上方不斷閃爍搖曳的模糊光亮，這不是電燈，像是篝火。
　　“嘩啦…… 嘩啦……” 河中傳來動靜。潤生抓著黃河鏟站起身，同時輕聲道：“小遠。” 李追遠從睡眠中睜開眼，在睡袋裏翻身，看向河面。他不僅沒有急著起來，反而又閉上了眼睛。霧氣並未隨著黑夜降臨而消散，而是在夜幕的基礎上又蒙上了壹層厚厚的紗。水花聲越來越近，潤生拿著手電筒照著。忽然間，他看見原本漂浮在那兒半天沒動靜的傻子，隱沒進了霧氣中。然後，傻子又出現了，他還是在漂浮，但這次他身後多了兩個人還有壹個包。潤生認出了其中壹個人，是譚文彬。李追遠眨了眨眼，從睡袋裏出來：“潤生哥，去接壹下他們。”
　　“小遠，妳在岸上小心。” 潤生下了河，將手電筒的掛繩咬在嘴裏。行至河中央後，他看見原本在前頭拉著兩個人過來的傻子，緩緩沈了下去。潤生下意識地想要去拉他，但腦海裏又想起之前小遠說過的話：“不要管他。” 抿了抿唇，潤生將譚文彬和那個女人以及登山包，拉到自己身邊，帶著他們回到這壹側的岸上。
　　李追遠先走到譚文彬身邊蹲下，譚文彬還在昏迷中，全身上下青筋凸起，卻有多處灼傷痕跡，原本還稱得上帥氣不羈的面容，此刻也顯得有些猙獰。李追遠翻了翻譚文彬的眼皮，又查看了其余細節。
　　“小遠，彬彬他……”
　　“邪氣入體太重，得拔毒，把包裏灰色罐子拿給我。” 潤生馬上將罐子取出，扭開蓋子，遞給少年。罐子裏是香火灰，寺廟裏可以買到。李追遠還往裏頭摻入了不少阿璃的廢棄手工材料，也就是秦柳家的祖宗牌位，那可是上品驚雷木。抓起壹把香灰，塗抹在手上，李追遠開始給譚文彬進行按摩。很快，黑紫色快速浮現，全身上下，香灰塗抹之處，皆是如此。當初李追遠被小黃鶯祟上後，劉瞎子用的就是這個方法給自己拔毒去祟。繼續加灰推拿，黑紫色逐漸溢出皮膚，呈密密麻麻血珠感，很多處還在冒著泡。李追遠站起身，舒了口氣，對潤生道：“潤生哥，凡是冒泡的地方，妳做重點擠壓推拿。”
　　“好嘞。” 潤生取代了李追遠的位置，他手勁大，手掌面也更寬，很快，彬彬身上不斷有小血柱飆起。
　　李追遠則走到曾茵茵身旁，女人頭部被包紮過，這會兒看似還在昏迷。
　　“妳醒了，別裝了。” 曾茵茵壹動不動。李追遠也就沒再理她，女人雙手和雙腳都被捆縛著，用的是撈屍人捆死倒的手法，她裝昏迷沒意義，根本就掙脫不開這種繩結。那邊，還在擠血的潤生問道：“小遠，她是誰啊？”
　　“不知道，不是姓鄭就是姓曾吧，彬彬哥這次做得，比我預想中的還要好。”
　　“小遠，彬彬好像快醒了。” 李追遠看去，譚文彬身上濃郁的黑紫色已經不見了，呼吸也變得平穩有力。不過，自譚文彬後脖頸處，有鮮血開始流出，漸漸染紅了身下地面。潤生將譚文彬身體翻過去，那裏有個既老又新的傷口，正在他要準備包紮時，李追遠開口道：
　　“不急，潤生哥，陰萌她…… 她們來了。” 自己是做了處理，但更細節的清理，還得陰萌來。潤生站起身：“我去接。”
　　“不用，她們自己在走。” 濃霧能遮蔽視覺，卻阻擋不住聽覺。傻子的身影再度浮現，面朝下，在水中不動了。陰萌和鄭佳怡準備去攙扶他時，卻聽到來自岸邊的聲音：
　　“別管他，妳們過來。” 陰萌馬上拉著鄭佳怡的手，涉水上岸。她們剛壹上岸，李追遠就看見原本浮在那裏的傻子，緩緩直起身。他歪著腦袋，在水裏看著岸上的李追遠。二人目光隔著霧氣，卻都能敏銳地感知到彼此。傻子舉起雙手，揮了揮，這壹刻，他顯得很安靜。李追遠也舉起手揮舞回應。傻子帶路的任務完成了，他回去了。李追遠沒有去要求他留下來，更沒奢求他陪自己三人壹同進正門村，因為他已經做得夠多了。術業有專攻，接下來的事，得看自己這邊了。等把這裏的事解決完，回去時，倒是可以在民安鎮上再住個兩天，那時候，可以和傻子再好好聊聊。他可能就不傻了，當然，也可能更傻了。也就是現在不流行建祠立廟了，其實國內很多地方獨有的小廟，最初所立的對象，就是像傻子這樣通靈的人。
　　“小遠哥。” 陰萌拉著鄭佳怡走到李追遠面前，等待接受批評。
　　“小遠…… 哥？” 鄭佳怡臉上露出笑容，她覺得這少年長得好好看，好想摟住他摸摸他的臉。李追遠對鄭佳怡問道：“妳姓什麽？”
　　“我姓鄭，叫鄭佳怡，啊，小遠，妳不會姓李，叫李追遠吧？”
　　“我是。” 那彬彬帶來的那個，現在還在裝昏迷的女的，應該就是姓曾了。
　　“啊哈，我聽我們家胖胖提起過妳，省狀元，神童哎。” 簡單的交流下，李追遠確認了鄭佳怡是那種天真爛漫熱愛生活的人，她就像壹個小太陽，能發自真心地給予身邊人各種情緒價值。
　　“小遠哥，我這就讓她……” 陰萌話還沒說完，就被李追遠打斷，李追遠對她露出了壹下笑容，雖有點勉強也有些短暫，但已屬盡力。
　　“萌萌，妳這次做得很好。” 陰萌以為自己剛過河時耳朵進了水，出現了幻聽。
　　“小遠哥？”
　　“彬彬中邪毒了，我剛給他大體清理了壹下，妳再去做個收尾，爭取讓他快點緩過來。”
　　“好，我這就去。” 李追遠對鄭佳怡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過來。少年自己是帶著薛爸的血來的，但對自己那兩位夥伴，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壹是他們得面臨自己的特殊局面；二是他們可能根本就無從獲取這壹信息。但他們給自己帶來了驚喜。大魚的目的，就是讓三姓人家絕後，斷了三姓血碗，自己這裏等同於又集齊了必要條件，可以借助原有的封印體系，對正門村裏的那頭死倒，補上封印。雖然李追遠想要的是徹底鎮殺了它，但也不會拒絕送到手裏的下限保證。李追遠從包裏拿出工具，說道：“我取妳壹點血用用。” 鄭佳怡不理解，但還是伸出了手：“給，小遠…… 哥。” 李追遠點點頭，開始抽血。鄭佳怡很乖。不過，李追遠不禁懷疑，鄭佳怡的乖，是否受到了某種影響？比如，以前自家太爺會在遇到危險時，會受到福運影響，莫名其妙地犯糊塗。江水在將死倒推向自己的同時，那壹朵朵浪花，到底是純自然地綻放還是刻意地點綴？三條線，直通這裏。薛亮亮這條線，自不必說，亮亮哥開口或者出事，自己絕不會不管。可譚文彬壹次次背著潤生或林書友去醫務室，每次範醫生都做了手術，這裏肯定有譚文彬舌燦蓮花的功勞，可是否還有壹點屬於江水的推動？暈乎乎的，想要拒絕，卻又稀裏糊塗地接受，事後想起時，自己都覺得很是荒謬。至於鄭佳怡，因吳胖子的形象太過鮮明，所以很早時自己就預判她會是這條線的主觸發點。那麽她現在的識大體與熱情乖巧，是否也有來自江水的增幅？命運是壹雙無形的手，很多人心裏都曾產生過這樣壹個疑問，那就是要是自己今天過馬路時，多耽擱幾秒，多打個哈欠，那自己的命運軌跡是否也會因此產生連鎖反應？或許，妳每次突如其來的噴嚏，也能牽扯到天意。李追遠暗暗記下了，等這次事件結束後，他得讓陰萌和譚文彬，去對鄭佳怡和範樹林進行壹段時間的接觸調查，查看他們身上的壹些特性，是否會發生變化。這對李追遠而言很重要，有助於他進壹步深入掌握出題人的意圖。他甚至懷疑，自己每次主動地從阿璃那裏挑死倒出來，每壹次題目抽出的同時，都是江水下方泛起暗湧，將壹切在未浮出水面時快速修訂。
　　村子就在前面，取完鄭佳怡的血後，倒是不用為了保鮮做成印泥。李追遠走到曾茵茵身側，蹲下來，用另壹個針管，插入其手臂，抽出鮮血。她居然還在裝昏迷，蠢得堅持不懈。往往這樣的人，很容易坑到自己人，會壹邊幹著蠢事壹邊為自己開解，自鳴得意。譚文彬醒了，陰萌抓了壹大把蚯蚓，自其後脖頸傷口處吸血，然後脫落的蚯蚓壹個個全部腐爛化作血泥。
　　“啊……” 譚文彬呻到壹半，目光開始逡巡，等看見正走向這裏的小遠哥時，才放心地將余下壹半繼續吟出去。大家原地休息，同時分享自己的視角經歷。最後，由李追遠做了總結。聽完後，譚文彬笑道：“哈哈哈那條魚還想騙我，借刀殺人呢，我又不傻，我偏要把那女的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