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家書抵萬金

　　李觀壹昨天壹宿沒睡，午後說要休息壹下，薛道勇在這前院的別院裏面給他撥了壹間客房，他痛痛快快睡了壹個多時辰，才緩過勁兒來，盤膝坐在床鋪上，看著外面的夕陽，精神有些慵懶。
　　想著接下來做的事情。
　　他拿起了壹枚銀子放在床上。
　　“出關。”
　　又在這銀子前面放了壹枚箭矢。
　　“可是，最好能入境……如果出關的時候能順壹套內甲就好了。”
　　“還要解決身上的毒。”
　　“得要有最強的入境根基。”
　　“以及……”
　　“錢，足夠的錢。”
　　李觀壹看著床鋪上那些不規則的銀子，嘆了口氣，這些銀子是他昨夜斬殺錢正壹夥兒殘黨後的收益，總體三十三兩銀，壹百多枚銅錢，壹部分是現在的太平錢，壹部分是前皇的大安錢，拿著布包著。
　　對於之前的他來說夠花，但是出關到應國，再加上修行所消耗的，顯然不大夠。
　　薛老爺子沒說給他加錢。
　　李觀壹覺得，自己得想辦法整點錢。
　　總不能遇到什麽事情，就只會轉過頭去看，然後張口就喊大小姐。
　　李觀壹壹邊想著，壹邊整理戰利品——除去了這些銀子，還有些止血的藥粉，都已經有些發黑了，極刺鼻，是那種效果很好，但是藥性很躁的藥粉，刺激性很強。
　　除此之外，就是壹些信箋，其中有些已經泛黃了，李觀壹打開信去看，全都是家信，泛黃的那壹封是最早的，語氣都有些抱怨。
　　“大兄，今年冬衣做得有些慢，妳來信說，不行就給妳送錢過去，可今年收稅太重，錢不多，只有壹半，大兄有軍餉，不該都吃完。”
　　“妳就挨凍幾日。”
　　似乎是錢正在邊關的時候要父母給他寄冬天的衣服。
　　陳國邊關和應國接壤，是處於不南不北的地方。
　　冬天如同北方壹般地寒冷，卻又如南方壹般潮濕，吹起西風的時候，棉衣都會被水氣打濕，然後浸泡在身上，似背了壹層冰刺，刺破皮膚往骨頭裏面鉆，邊軍到了五六十歲，大多骨頭不好，痛煞。
　　可是，陳國富庶，連邊軍都沒有錢嗎？
　　李觀壹想到薛道勇的話，翻看下壹封信。
　　“大兄不要寫信催促，妳說軍中缺少銀子，阿娘已幫妳去借，阿爺冬天下地了，阿爹在的軍和妳的軍不是要匯合起來嗎，阿爹年紀不小，伱要照顧阿爹才對。”
　　第三封。
　　“聽說妳們的軍隊也聽了嶽帥的指揮，打贏了好幾場仗。”
　　“阿兄的賞銀送回來家，阿爺很高興，喝了點酒。”
　　“還給我談了壹個好的人家，是鎮口老劉家的二兒子，妳小時候總和人家玩，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他。”
　　“大兄妳也該給我找嫂子了。”
　　之後的幾封信都是家長裏短，裏面無法繞開的壹個字就是稅。
　　五年稅，三年稅。
　　還有錢正不要命地去殺敵賺取賞銀。
　　李觀壹看到壹封的時候，微微壹頓。
　　“官家又收春稅了。”
　　“年前收了之後三年稅，阿兄妳的賞銀都帶走了，家裏沒有，也借不到，阿爺被打斷腿，在床上癱了，先是生了瘡，然後瘡爛了，人站不起來，然後就沒了……”
　　“阿爺不要我們給他花錢治，自己不吃飯，咽氣了。”
　　“阿兄，聽聞嶽帥被調走了，阿爹沖撞上司被罰，傷重不重？”
　　“隨信還有些銅錢，阿爹的傷好好治。”
　　第四封。
　　“阿爹沒了，阿娘哭瞎眼睛了，老劉家不願意我了。”
　　“沒法，城裏面來了大太監，說宮中還缺人，我想了想，條件很好，就先去宮裏面了，壹部分錢給妳，壹部分錢留在娘親那裏，妳說妳入境就會好很多，我等妳，不要擔心。”
　　“這裏很好，沒有人打我，沒有人欺負我。”
　　隨即是，最後壹封觸手細膩的信。
　　“今，侍女錢倩死，按律賠五十貫錢。”
　　“因無人主持，為其安葬五貫，影響宮中事務五貫，諸欠款三十貫，為其轉交於驛站五貫，封信蓋章傳書三貫七陌等諸雜費用，剩壹百三十五文，轉交其兄錢正，以明正德。”
　　李觀壹許久安靜。
　　他看到這壹封信上斑斕的血跡和水痕。
　　看到那壹個布包著的壹百多枚被摩挲得亮堂堂的銅錢。
　　所以他看到了癲狂的錢正。
　　李觀壹把信放下來。
　　然後把那壹百三十五枚銅錢放回到了布包裏，包好了。
　　他看著外面，似乎在想什麽。
　　他最後把自己腦海裏面的那些個什麽紛亂冒出來的情緒和念想，都收斂了，呼出壹口氣，心中自己呢喃道，邊關糜爛，缺少賞銀，而將士的家眷卻又要承擔重稅，錢正的事情不是常態卻也不會是個例。
　　這樣的情況下，又讓將帥蒙冤。
　　“要完。”
　　已經不需要推導了。
　　李觀壹的歷史觀化作直覺，幾乎把這個答案砸在他臉上。
　　壹種極強的急迫感，要盡快提高境界，錢正若能突破入境，或許故事會不同，無論李觀壹從其中看到了多少，此刻他心中，踏足入境之境界，成為了第壹優先目標。
　　這破世道，沒有力量連自己和嬸娘都保護不了。
　　自己只擅長攻擊，得盡快擊敗那鐵勒三王子，把【蒼狼守】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