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五章 直面恐懼

　　原本哪咤只是為了打狗，至於救人什麽的並不在他業務範圍內。
　　至於他救的是不是壞人，這個很好評判，看業力標準就成。
　　開天眼嘛，看看業力，又不是什麽高端操作，凡間道人都會。
　　基操，勿六！
　　壹般人也沒有那個本事，掩藏自己。
　　要不然他們下界降妖除魔怎麽玩？
　　難不成，壹鍋燴？
　　當然不會，所以眼前這三個法力低微的家夥，定然不是他要鏟除的目標。
　　不過……“寶蓮燈怎麽會在妳們手裏？最好給我說清楚！”
　　哪咤認出了寶蓮燈，卻沒有第壹時間出手。
　　原因也簡單，寶蓮燈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拿起來的，要是身上沒點功德，或者說心思不純的，靠近都靠近不得。
　　別說被這般法力低微的家夥手持。
　　於是，沈香便陷入了壹個自證怪圈。
　　我該怎麽證明我是娘的兒子？
　　對於沈香說的“我真是我娘的兒子”這件事情，哪咤表示很認可。
　　畢竟，誰又不是他娘的孩子？
　　沈香表示很無語，妳不信可以當面對質。
　　哪咤壹想也是，雖然自己和二郎神有些不太對付了，可並不影響自己和三聖母的友誼。
　　不過剛剛打了楊戩的狗，雖然可以說是路見不平，可楊戩那是什麽性子，打了他的狗，不打了他的臉差不多。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決定將他們送至華山腳下後，分開走，以免正面遭遇楊戩尷尬。
　　無奈，三人只能自己上山。
　　雖然在不對的時間，不對的地點，可他們依然遇到了對的人。
　　丁香，華陰縣丁大惡人的前獨女。
　　現在是丁大善人的大女兒。
　　華陰縣，自千年前，便是三聖母的主要香火供奉之地。
　　而丁家，算是世襲地主，丁大善人之前，更是路邊狗路過，都要上去踹兩腳的狠人。
　　直到他遇到西嶽廟中的全真道人，聽說他們是從嵩山太室山出來的。
　　結果，上去找麻煩的丁大惡人，從那以後，就變成了丁大善人，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在華陰縣中積德行善。
　　名聲也從以前的人嫌狗厭，變成現在的人人稱頌。
　　完成了壹個華麗的翻身。
　　有鑒於此，自家大女兒，在自己有了兒子之後，自然要求沒那麽嚴格。
　　她想學武，好說，送到西嶽廟去，讓那些道人幫忙教學。
　　至於擔心什麽的，完全不用，除了他們家，還有附近不少其他家子弟，都將孩子送往西嶽廟中學藝。
　　至於能學到什麽，有的說能呼風喚雨，也有的說，只能學些拳腳。
　　應該是全靠個人悟性……的吧？
　　其實並不然，這還是要看西嶽廟中道人的評判篩選。
　　至於多的，就不贅述，反正這位丁大小姐，是無緣的。
　　因為無緣，所以她想要更進壹步，只能自己請壹些術士教學。
　　該開始好好，看著那些猶如法術般的煙火表揚，很是開心。
　　可久而久之，她便發現，這些人，連自己被道人評判為三腳貓的水平都不如。
　　於是，她便想起來，華山之上，有神仙這回事。
　　可惜，幾次下來，神仙沒有找到，卻是遇到三個楞頭青……
　　其中壹個，還自稱是三聖母的兒子，要是……那豈不是……
　　可惜，她的算盤還是落空了。
　　先是被堵住蓮花峰腳下，被壹道無形的墻堵住，進不去了。
　　莫名其妙進去之後，又被困在壹個幻境之中，在這裏，他們只能看著那位號稱三聖母兒子的家夥，在被……追殺？
　　是的！就是在被追殺。
　　而且追殺他的怪物，他們都沒見過，那是壹只，黑白相間，還有壹對大黑眼圈的……熊？
　　它的武器竟然是……竹筍？
　　這是誰想出來了的？這得多損哪……
　　此刻沈香正在壹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竹林中。
　　熟悉，是因為這個環境，似曾相識，巴州以北，米倉山深處便有很多這樣的竹林。
　　陌生，是因為他成年之後，從未去過。
　　隱約間，他記得老爹貌似曾經在這種地方裏，和壹種黑白相間，有著大大黑眼圈的大熊搏鬥。
　　好像，當時吃虧的，還是自家老爹……
　　心之所動，化劫而出。
　　壹轉身，沈香便發現，和他印象中，壹模壹樣的黑白熊，正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他。
　　而它手中的……竹筍？
　　是竹筍，脆嫩可口。
　　別問他是怎麽知道的，因為對面的家夥，剛剛惡狠狠的看著他，更是向他展示了壹番自己的伶牙俐齒。
　　壹口便連皮咬掉了半根竹筍。
　　“咕嚕～”
　　沈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隱約間，當年老爹被這家夥暴打的場景閃現眼前。
　　可就在沈香壹分神之間，半截竹筍便迎面飛來。
　　壹伸手，壹招青龍探海，穩穩接住竹筍，腳下略微壹沈，五指二次發力，竹筍瞬間炸裂。
　　沒想到，這黑白熊竟然拿竹筍當暗器，而且力道還挺大。
　　不等他得意壹秒，烏雲蓋頂，黑白熊直撲而來。
　　力從地起，雙手成掌，迎面壹掌，將黑白熊給頂飛出去。
　　讓沈香沒想到的是，自己這蘊含自己全身法力的壹掌，非但沒有將這黑白熊給打死，還讓它直接大了壹圈。
　　黑白熊的眼神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自信起來。
　　它感覺，剛剛被擊飛只是意外，現在，它又行了！
　　隨手拔出兩個竹筍，隨手壹甩，其疾如風，迅如奔馬。
　　沈香這下可不敢硬接，剛想躲，兩根竹筍卻已至身前，無奈只能撐起法力護罩。
　　頃刻間，竹筍碎裂成沫子，沈香也倒飛而出。
　　“汪……”
　　不知道是不是被哮天犬追除了心理陰影，他竟然聽到對面黑白熊發出了狗叫。
　　這時候，他才隱隱想起，自己聽老爹說過，這玩意叫熊貓，是熊，不是貓。
　　賊拉兇猛的那種。
　　“嗯嗯……”
　　胖了好幾圈的熊貓，嘴裏哼著有節奏的小歌兒，邁著輕快的步伐，快速靠近。
　　它這舉動，可嚇壞了周圍的竹子們，嚇得它們紛紛避讓，沈香也識趣趕緊戰術撤退。
　　他老爹說過，打不過就跑，不丟人。
　　法力攻擊不行，剛剛那壹下，讓這個家夥壹下就胖了這麽多。
　　要是再來幾下，不用說打敗它，估計自己跑都跑不掉。
　　該怎麽辦呢？
　　此時壹道聲音悠悠響徹半空，“沈香，只要妳乖乖回去，此事就此作罷，如何？”
　　沈香覺得不如何，可他又無法回答。
　　因為他壹邊跑，壹邊還要躲避被熊貓當成暗器的竹筍。
　　也只有跑起來，他這才有時間，思考現在的處境。
　　天空中的聲音，是他老舅的聲音無疑。
　　之前老舅便說過，這是壹場考驗，過了，才能見他娘，過不了，他會死在裏邊。
　　這點剛開始他是不信的，可剛剛那熊貓丟過來的竹筍，這壹下的水準有多高呢？
　　至少有城門樓那麽高，哪怕有法力護持，可挨打那是真的痛。
　　現在他絲毫不懷疑，自己要是不同意出去，定然會死在這裏……
　　他記得老爹說過，再強橫的生物，也都有自己的經脈穴位，骨頭。
　　沒有生物的骨頭，是連成壹塊的，所以……
　　這不是扯淡嗎，要是剛剛還好說，現在熊貓都大了好幾圈了，自己怎麽給它分筋錯骨？
　　而且細心的他還發現，在自己逃跑的過程中，熊貓還會不斷的變大。
　　看來，不能再等了……
　　“很好，妳能過了第壹關，真是出乎我的預料，本以為這裏的布置，這輩子都用不上了，沒想到，還是派上了用場。”
　　此刻沈香依舊還處於懵逼狀態。
　　之前他發現熊貓會隨著他的逃跑，越來越大之時，他便覺得不再逃跑。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隨著他鼓足勇氣，和熊貓搏鬥之時。
　　卻發現，自己每壹拳下去，熊貓都會小壹丟丟。
　　剛開始還不明顯，自己也被打得不要不要的。
　　可隨著時間推移，他竟然將壹只兩人高的巨熊，打到只有膝蓋高。
　　直到打得他都不好意思再動手為止，因為它這個樣子，實在是可憐又可愛。
　　讓他繼續暴打，他……做不到啊。
　　“這麽說，我可以去見我娘了？”
　　上位的“楊戩”，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潮水般的黑暗湧來，快速將此地淹沒，“楊戩”，亦是淹沒在這無邊黑暗之中。
　　“餵，妳別走，妳還沒跟我說呢，回答我啊……”
　　可惜，沒人回答他，這裏只剩下無邊黑暗。
　　剛開始，沈香還以為，稍後便會有像之前熊貓那般東西出來，他都做好挨打準備。
　　然而這次他註定要失望了，黑暗，除了黑暗，還是無邊的黑暗。
　　仿佛世界之中，僅剩自己壹般。
　　不對！或許他自己也不存在，因為他看不到任何東西，只有將手放在眼前，才能模糊的看到輪廓。
　　“有人嗎？舅舅？還在嗎？”
　　然而沒有什麽回應，陪伴他的，還是這無盡的黑暗。
　　剛開始，沈香還能記得住時間，感受得到時間的流逝。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時間的感念。
　　在這期間，他曾經不斷向壹個方向前進，可哪怕他壹直蹦跑，不知疲倦，黑暗依舊沒有盡頭。
　　他不止壹次想要放棄，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從抗爭，到擺爛，不知道過了多久。
　　又從擺爛，到奮起，他將這些年中，自己所學，全部回憶了壹遍。
　　對自己的過往經歷，也回想了壹遍。
　　可惜，黑暗，依舊還是那個黑暗，而他，卻是不再漫無目的奔跑，而是過上了規律的生活。
　　直到有壹天，他都快忘記了，自己是在接受考驗之時。
　　他老舅的聲音，再次響起。
　　“此時妳若放棄，還來得及！”
　　沈香曾經無數次預想過，自己該如何面對自家老舅的再次出聲。
　　可壹次次期待，等來的都是失望。
　　本以為此刻自己會激動異常，可事到臨頭，心中卻是壹片平靜。
　　他想起當初，在書院中非常流行的壹首詩，相傳是李太白的詩篇，倒是和自己現在的處境有些像，順口便念了出來：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主打的就是壹個陪伴，妳不讓我見我娘，我就跟妳耗上了。
　　“這回是何必……”
　　“楊戩”悠悠嘆了口氣，便不在做聲。
　　原本沈香以為，此關應該過了吧？
　　就算是考驗，也不能無限制的將自己囚禁不是。
　　然而，沈香還是低估他老舅了。
　　此刻他的心已然平靜，無邊的黑暗，依然無法動搖他的意誌。
　　所以……
　　“砰……”
　　沈香重重的摔了出去，說出去他自己都可能不信，他被壹堵墻給撞飛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壹堵墻撞來。
　　很快，便被四面八方的無形墻面擠壓成出壹個四方體。
　　此刻沈香都能聽到自己骨頭形變，碎裂之音。
　　“沈香，此時放棄，還來得及……”
　　他老舅的聲音再次沖破黑暗，傳進他耳裏。
　　別說他老舅，就連在另壹處幻境中，目睹這壹切的三人，都想替他答應下來。
　　沈香看的是壹片黑暗，可在他們看來，還是能看到沈香周邊。
　　看著沈香被壹寸寸擠壓，三人只能幹瞪眼。
　　出手也不沒用，他們所有的手段，都破不開這該是的“囚牢”，之前在沈香被熊貓追著打之時，他們便嘗試過。
　　“快答應啊，答應他啊！”
　　三人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然而，他們的祈禱，並沒有作用。
　　眼前畫面壹黑，他們完全失去了沈香的畫面。
　　而沈香，只感覺自己完全被壓爆，骨肉被擠壓成壹團，徹底失去了意識。
　　當他緩緩恢復意識之時，他和“楊戩”已經易位，他蜷縮在座位上，而楊戩，則是站在他剛剛的位置。
　　“舅舅……”
　　看著眼前的“楊戩”，沈香五味雜陳。
　　他讓自己母子分離，他給自己送禮，也給過自己關愛。
　　方才，又讓自己體會到了老爹所言，壹念不生，萬念不起的境界。
　　而此刻，他卻是自己母子相聚的攔路虎。
　　然而沈香的復雜心思，卻是不能影響“楊戩”分毫。
　　“很不錯，沒想到，妳竟然沒在裏邊瘋掉。”
　　面對“楊戩”的誇贊，沈香卻是不為所動。
　　“我要是在裏邊瘋掉，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