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意外

　　對於妖帝所言的神族氣息，沒有任何壹位妖皇有所懷疑。
　　因為妖帝塵心，其祖上就是半神族，體內擁有稀薄的古神血脈，對於神族的氣息，極為敏感，不會有錯。
　　“那尊帝境生靈的血脈等級很高，入了幻星域，也許會生出些變故。”
　　塵心沈吟良久，方才開口做出了安排：“天地異變之後，無垠海將會退去，屆時，本帝會借萬妖尺打開幻星域中的禁道神紋，與人族決戰。”
　　“此役……務求斬盡殺絕！”
　　只有妖族占據更廣闊的領土，在未來，他才能在淩陽之中得到更多的資源傾斜，向著更高領域邁進。
　　淩陽天地異變開始，天道會出現壹段短暫的紊亂期，長則數載，短則數月。
　　到那時，整個淩陽都會被封鎖，進出無門，外界的那些至強者，也無法入內，這段真空期，是他唯壹的機會。
　　在那幾位妖聖回歸淩陽之前，塵心要讓壹切塵埃落定，踏入妖聖領域之後，才會有更多的話語權，他的未來，絕不止於此。
　　“謹遵帝主法旨。”
　　壹眾妖皇皆是躬身應諾，而後轉身離去，做決戰之前的最後準備。
　　妖帝起身北望神州，心潮有些起伏，那壹尊未知生靈的血脈，太過純凈，甚至讓他體內的血脈，生出了本能的渴望。
　　如果能將其吞噬，他的血脈根源，或許會發生壹次躍升。
　　塵心之所以想要吞下人族史冊這件至寶，有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其中鎮壓的太古妖魔。
　　若是能以這些妖魔作為修行的養分，他的上限，將不可估量，有極大概率成為淩陽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妖聖，超越所有古聖。
　　……
　　……
　　無垠魔窟上空，除了部分浮島之外，大多是成片的冰晶宮殿，通體都是由萬載玄冰澆築而成，殿中內蘊乾坤，另藏洞天世界。
　　位於中心地域的壹座冰宮之內，盤坐著壹道身影，帝羅剎壹身白衣，黑發披肩，深邃的五官之中，透著較之冰宮更甚三分的寒意。
　　魔族與生俱來的惑人容貌，與她體內的神性發生了某種極為奇異的反應，有壹股風華絕代的冷艷。
　　她身側暗中湧動的皇道法則，已有撼天之力，道痕在體內不斷碰撞，擠壓出所剩無幾的雜質，她已經觸碰到了斬道的門檻，在提前純化自身的領域。
　　對於淩陽的壹眾天驕而言，她的修行速度，已是驚世駭俗，身具神魔靈體的她，還未曾成年，便已經擁有了如此恐怖的修為，成長速度不遜於天道化身。
　　驀然間，她眼簾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瞳孔深處有深邃的印痕流轉，帶著神威魔蘊。
　　自修行中突然蘇醒，是因為方才她體內的神血有了壹絲躁動。
　　雖然體內只有壹半的神血，但她的血脈等級之高，不亞於純血古神，有那麽壹瞬間，她好似感受到了神族血脈的源頭，這讓她感覺到了壹絲不安。
　　古神族的血脈源頭，無疑就是神王，早年神州浩土之中曾經有過傳言，古神王被玲瓏大帝鎮壓之後，並未死去，在前些年險些脫困而出，最終又被人族史冊鎮壓。
　　這些傳言似真似假，很快便被人族帝庭壓下，如今這突然出現的氣息，卻是猛然間提醒了她，如果古神王真的存活至今，憑借血脈之間的相互感應，她根本躲不過古神王的探查。
　　她年幼時曾見過神王，但記憶早已模糊不清，從淩陽古史中，也可得知，神王之位早已易主。
　　壹層無形的陰霾籠罩了帝羅剎的心神，如果在此次異變之中，神王得以脫困，她的下場，或許不會太好看。
　　為了造就她，帝北辰手上沾染的古神之血，足以灌溉星河。
　　平復下心中的些許躁動，帝羅剎的眸光恢復了平靜，如今考慮這些，沒有絲毫意義，自身的修為，才是根本。
　　而今的魔族，貌合神離，早已是壹盤散沙，在如今的危局之下，仍舊是勾心鬥角，暗流不斷。
　　魔族的背後，沒有任何依仗，在這壹場三族戰爭的最後壹刻，魔族或許會是最先落幕的壹方。
　　亂局之中，已經殘缺的天魔鏡，不知能庇佑幾個魔族。
　　相較於這般迫在眉睫的兇險，不知在何處的古神王，也就顯得沒有那麽重要了。
　　……
　　……
　　得知了帝庭打算撤離淩陽之後，石嵐便立即開始著手安排家人離開。
　　她親眼所見的天地異變，已不在少數，到時淩陽界必然會發生壹些不可控的變化，天道封鎖世界，是常規操作，到了那時，想走都走不了。
　　以淩陽界的底蘊，若是封鎖世界，就算人族史冊威能滔天，也要被留下。
　　天道不會容許超出自己掌控的力量存世，如今三族至寶尚在，就足以證明，淩陽天道仍舊有鎮壓此等至寶的底蘊。
　　早走壹刻，便安全壹分。
　　對於石嵐的安排，石天路以及素蘭月自然是沒有絲毫意見，選擇了離開淩陽，以免給石嵐添麻煩，石青虎則是先前就被楚瀚舟強行塞進了天元之內。
　　石家之中，唯有石逸明送出了自己的母親沈明秋，而後選擇了留在淩陽。
　　石嵐留在淩陽的化身，已多日不見武綾空，只以為她在閉關，直至此刻尋人時，她才知曉，當初武綾空，在帝庭選拔探路天元的人選之時，便自薦加入其中，如今人已身在異域。
　　她的行事風格變了許多，愈發激進，因此反而在武道壹途走的順暢了不少。
　　陸月卿同其師父遊諾，也已經先壹步前往了天元，人族表面上沒有動靜，暗中的精銳以及大部分天驕，都已經撤離了這壹片天地。
　　除了佛教，道門，以及儒道這三支勢力所屬，淩陽武者已走了十之七八。
　　這三方勢力，早已與域外建立了聯系，對於自身的處境並不擔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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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星域偏東之隅，有數十座籠罩著浩然氣的城池佇立，聖人雕像高聳，瑩然有光。
　　由於域外之人的介入，如今淩陽人族彼此之間愈發涇渭分明，儒道學子受大儒召言，匯集於壹處，靜候天地異變來臨。
　　石嵐壹襲銀白長裙，帶著鬥笠，緩步踏過星辰鏈接的古道，進入了壹座巨城之中，她本體並未前來，只是以化身來此。
　　各方勢力提前入淩陽，無非就是為了自身的勢力範圍，說白了就是爭奪地盤，只要發生爭搶，必見血光。
　　佛道儒這三方勢力，雖然有域外中人介入，但是在這種動輒毀天滅地的傾軋之中，這些人最終能否保全自身，也要打上壹個問號。
　　石逸明終究算是她的血親，石嵐此行只是最後再給他壹個回頭的機會，今日之後，不論石逸明的決定如何，她也不願再多管。
　　古城之中，隨處可見書閣雅肆，身披白衫的儒道學士高坐其上，橫閱山河，縱論古今，全然沒有絲毫緊張之意。
　　對於即將到來的天地異變，他們顯然並未放在心上。
　　石嵐行過長街，吸引到了許多士子的目光，姣好的身姿，讓人不免想壹窺面紗之下的真顏。
　　不過礙於她身上散發出的天人境圓滿氣息，並未有人敢於上前打擾。
　　天人境圓滿，在儒道之中，也可稱為大學士，距廣通靈而知天命，修著立說，僅差壹步之遙。
　　片刻之後，石嵐於壹處酒肆之外停下了腳步，挑眼望去，她壹眼便看到了坐於角落之中的石逸明，他孤身獨坐，自酌自飲，神情有些蕭索。
　　石嵐踏入酒肆，徑直走至石逸明身前坐下，四周的喧囂停息了壹瞬，而後又再度響起，只是收斂了許多，不時便會有懷著好奇的視線掃來。
　　自石逸明棄武從文，他展現出了不菲的資質，如今距離大學士之境，只差壹步之遙，相當於元神境圓滿的武者，在淩陽各大書院之中，也闖出了壹些名號。
　　見到壹神秘女子來尋，不少學者士子已經發散思維，腦補出了壹場場風格迥異的大戲。
　　石嵐布下壹層隔音壁障，取過壹只空著的酒盞，斟滿飲盡，長出了壹口氣後，方才開口：
　　“跟我回家。”
　　熟悉的聲音自耳畔響起，驚醒了有些楞神的石逸明，他下意識掃了壹眼四周，未曾發現有何異常之後，稍稍松了口氣。
　　石嵐如今是無雙王，威名赫赫，不論在何處，都有她的大批擁躉，儒道這些士子，為她寫的傳記野史，已能堆滿壹座巨城，其中難免有些內容不堪入目，連其作者都是佚名之輩，只在坊間暗中流傳，根本無從查起。
　　對於石嵐的性格，如今的石逸明已是有些捉摸不透，但從沙場之上成堆的屍骨中爬出來的，有幾個是脾性溫良之輩，他有些擔心這些士子酒後失言，因此觸怒石嵐，而引出大麻煩。
　　這些年，他壹直隱藏自身的身份，他與石嵐之間的關系，連他的師尊都不知曉。
　　先前他交出那壹篇殘缺的聖人經文，換得在淩陽異變之中，儒道亞聖對石家的庇護時，也未曾表明過身份，只想暗中將石家眾人接到身邊，避過這壹劫。
　　如今儒道不比從前，帝庭威信驟降，已是有些壓不出這些驕狂的士子之心了，而且還有域外的強大存在撐腰，他不想給石嵐帶來不可招惹的大敵。
　　“其實，妳不必管我。”石逸明搖了搖頭，舌底微澀，他對於石嵐，沒有過任何幫助，早年間在騰龍城，雖然談不上欺辱，但也視石嵐如石家之恥，多有暗諷。
　　經年來，受石嵐諸多照顧，他心中已是過意不去，愧疚之感，每壹刻都是煎熬。
　　“有難處？”石嵐掃了石逸明壹眼，便看出了些許端倪，身懷聖魔眼的她，眼力已經有了長足的增長，談不上洞察人心，但察言觀色已是有了壹定火候了。
　　石逸明沈默了半晌，壹聲長嘆，還是道出了事情原委。
　　終究還是那壹篇聖人經文惹出的事，石逸明原本是想憑此保石家平安，但那位亞聖卻認為他手中必定還有其余殘片，甚至完整的聖人經文，因此而盯上了他。
　　若是實話實說，其實不會有絲毫問題，但石逸明不想將石嵐牽扯進來，只能是對於聖人經文的來源，言辭閃爍，多有遮掩。
　　這自然瞞不過亞聖法眼，知道他有所隱瞞，更不可能放過他。
　　亞聖口含天憲，即便身在域外，隔界壹聲低語，也有莫大威能，如今的石逸明，手腳受限，甚至走不出這座城池，談何回家。
　　這壹變故，無疑是動搖了石逸明修行儒道之心，在他看來，儒道亞聖距離聖人之境，只差壹步，不當有此失格之舉，有違道義。
　　聞言，石嵐良久不語，當初回淩陽時，得知石逸明交出了那壹篇殘缺的聖人經文時，她就已經預見到了這種結果。
　　傳言中的聖人，皆是斬去了七情六欲的無私之人，但如今已經成道的石嵐，如何能不知，斬去了七情六欲，便不可能成道，遑論踏入聖人領域。
　　歸根結底，聖人也是生靈，有喜怒哀樂，只是修為到了那等境界，足夠引起他們情緒波動的事物越來越少，看上去才那般清心寡欲，至於亞聖，自然更談不上斷情絕欲。
　　在某些方面，這些強大存在的欲望，甚至會比尋常生靈更加強烈，久不見波瀾的心湖壹旦起了漣漪，卷起的將是滔天駭浪。
　　“此事我壹人承擔。”
　　石逸明早已有了決斷，這件事與石嵐本就無關，男兒最不可缺的便是擔當，這是石天路自小的教導。
　　“這是我咎由自取，那位亞聖想來也不會傷我性命……”
　　然而他話未說盡，便被石嵐直接擡手打斷：
　　“我平生最厭惡，便是生死由人，‘想來’二字，只是妳的臆測，以己度人，過於愚蠢。”
　　嗒——
　　言罷，石嵐輕輕落下手中酒盞，淡淡開口：
　　“況且，如今的淩陽界，還沒有妳姐姐惹不起的人物。”
　　區區壹位亞聖，能強的過佛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