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無恥小賊

　　咯吱咯吱——
　　偏僻巷弄的小院裏，依舊發出老舊木料晃動的聲響。
　　夜驚堂絞盡腦汁說著些他都覺得不要臉的騷話。
　　冷艷女俠依舊咬著下唇，淚汪汪的眸子盯著夜驚堂，就是不肯讓外人聽見哼唧。
　　但好在夜驚堂演技到位，外面的捕快，最終還是放下戒心，又傳來低聲言語：
　　“長得人模狗樣，嘴還挺花……啥意思？”
　　“改天我讓妳見識壹下。沒啥聽頭，走吧走吧……”
　　……
　　踏踏——
　　兩聲翻越圍墻的輕響後，院落裏徹底安靜下來。
　　密閉的房間中。
　　夜驚堂暗暗松了口氣，偏頭看向窗口，仔細側耳傾聽。
　　女子本來的冰冷臉色早已不在，紅潤透著水光，額頭掛著汗珠，桃花美眸晶瑩剔透。
　　整張臉頰有了血色，此時看起來更是美的驚心動魄，就好似受過摧殘後的天宮玉女。
　　女子望著近在咫尺的俊朗側臉，也不知是不是羞憤太久的緣故，這時候反而有點‘憤’不出來了，寒毒明明消退大半，卻比剛才還使不上力氣：
　　“妳……啊~……”
　　待官差遠去，女子剛想開口質問，就發現小賊的手動了下。
　　剛才是迫不得已逢場作戲，尚能解釋，這次可是真的了！
　　她連忙捂住嘴，眼底顯出殺意，盯著上方的男子：
　　“妳……”
　　夜驚堂轉過頭來，莫名其妙道：
　　“不能松開？那我重新……”
　　女人可不是軟柿子，腰間軟劍猝然出鞘，帶出壹抹寒芒。
　　夜驚堂反應極快，直接跳了出去，落在屋子裏，握住刀柄：
　　“伱想作甚？卸磨殺……過河拆橋？”
　　女人用軟劍指著夜驚堂，眼神憤慨：
　　“無恥小賊……”
　　“女俠，咱倆誰是賊，妳不清楚？”
　　夜驚堂看著梨花帶雨，連生氣都帶著別樣美感的臉頰：
　　“不這樣，妳怎麽保證官兵不過來查看妳的相貌傷勢？明知道大難當頭，還死倔不肯出聲，妳想急死我不成？”
　　女人雙眸冰冷，卻壓不住眼底深處的仿徨無措：
　　“我知道妳是逢場作戲，但妳……妳假戲真做！乘人之危……”
　　夜驚堂反問道：“我假戲真做妳都不配合，逢場作戲妳能配合好？妳不是有閨女嗎，不知道這戲怎麽演？還是以前辦事兒，也是頭壹偏、眼睛壹閉，哼都不哼壹聲？”
　　女人面對這種‘汙言穢語’，眼底羞怒更甚：
　　“妳無恥！”
　　夜驚堂面露不滿：“剛才妳讓我打掩護，我冒著風險幫妳，等官差走了就罵我無恥？妳要是臨危不亂和我配合，我能碰妳？”
　　“……”
　　女人瞪著夜驚堂，卻也明白他說的是實話，銀牙緊咬良久後，還是慢慢把軟劍放了下來：
　　“看在妳仗義相助的份兒上，我……我饒妳這壹次……”
　　夜驚堂這才滿意，來到床鋪近前：
　　“妳說過教我武藝，教吧。”
　　？
　　女人擡起眼簾，滿是怒色：
　　“妳如此輕薄於我，我不計較，妳還……”
　　“輕薄？妳以為我樂意？我還沒說妳占我便宜。”
　　夜驚堂見對方想賴賬，不高興了，從床頭拿起個小鏡子，把兩人的臉照在其中：
　　“妳自己看看，咱倆誰好看？我犯得著為妳把身家性命搭上？”
　　？
　　女人可能從沒被貶低過美貌，聽見這話明顯覺得可笑至極，但轉眼看向鏡子裏的倒影：
　　她剛才飽受摧殘，發髻散亂、臉上掛著淚痕，又怒氣沖沖，底子再好，此時也不及平日壹半驚艷眾生。
　　而旁邊的小賊，劍眉星目器宇軒昂，從五官到氣質都完美到無可挑剔……
　　在床底下躲了半天的鳥鳥，此時鉆出來當裁判，站在兩人之間左右打量半天後，用翅膀指向少婦：
　　“嘰。”
　　意思還是小西瓜姐姐好看。
　　？
　　夜驚堂發現小蠢鳥拆臺，頓時無語。
　　女人看懂了鳥鳥的意思，眼底顯出閃過壹抹淡淡的傲色，但這麽壹打岔，硬說這俊美小賊貪圖她美色占便宜，也有點底氣不足了，就冷聲道：
　　“此事……此事我只當沒發生過，妳也不許聲張，否則神仙都保不住妳。”
　　夜驚堂見少婦不無理取鬧了，把鏡子丟去壹邊，整理衣袍。
　　女人轉開了目光，用薄被把自己包好，悄悄整理被揉亂的衣襟……
　　夜驚堂看著少婦臉色漲紅，眼神時而憤怒、時而無地自容，自然明白怎麽會事兒，心中暗道：“逢場作戲都能成這樣……”
　　這話說出來，鐵定不死不休，夜驚堂並未多言，扣好袍子詢問道：
　　“現在沒事兒了，妳該把事情說清楚了吧？妳是什麽人？犯了什麽事兒？”
　　少婦心思有點亂，悄聲無息整理著衣衫，冷冰冰道：
　　“我叫駱凝，其他的，妳知道沒好處；此行進京，只為搭救壹個江湖朋友。中午在黑衙探查，不慎觸動陷阱，中了毒煙，為了躲開白無常追捕，才藏身此地……”
　　夜驚堂聽見這話，稍顯意外——黑衙捕快，通常兩人壹組出門辦事兒，而最強六位總捕，被江湖人稱為‘六煞’，以鬼差命名，分為：
　　鐵臂無常、鬼影無常、金剛牛頭、銀勾馬面、白發諦聽、八臂地藏。
　　眼前這名為‘駱凝’的少婦，被白無常追，還能逃掉，說明武藝確實不容小覷。
　　夜驚堂大概聽完過程後，又左右查看：
　　“妳那丫頭呢？”
　　“幫我引開追兵，應該很快會回來。妳……妳最好馬上離開……”
　　“這是我家！”
　　夜驚堂示意床單被褥：“昨天才買的被褥，我全部家當。妳招呼不打鳩占鵲巢，給我惹禍上身，我還沒為難妳，還想讓我走？妳是想賴賬不教武藝？”
　　駱凝吃了這麽大個虧，確實不太想教。
　　但江湖人壹諾千金，她也不想欠這小賊人情，所以還是站起身，腳步滑開，擡起雙掌：
　　“我說了只教壹招，也只教這壹次。妳能記住、學會，是妳本事；學不會算妳沒福氣，不能說我言而無信。”
　　夜驚堂微微點頭，神色專註，望著駱凝的動作。
　　駱凝擡起雙掌，很有韻律的移動，時而抱月、時而平舉，動作行雲流水，來回演示半天後，往前壹推，完事。
　　“妳可學會了？”
　　？？
　　夜驚堂滿眼茫然：“妳耍賴是吧？當我三歲小孩？這能叫功夫？”
　　駱凝面露怒色：“我已經教了妳招式……”
　　“妳教什麽了？”
　　“嘰。”
　　鳥鳥也是滿眼茫然，還用翅膀晃了幾下，示意——搖花手，這誰不會呀？
　　駱凝和夜驚堂對視，見他神情不似作假，怒色又慢慢收斂，疑惑詢問：
　　“妳以前沒學過功夫？”
　　夜驚堂本想說自己學過功夫，但轉念壹想——義父教的全是假把式……那不就是沒學過？
　　夜驚堂臉色柔和些許，認真請教：
　　“我確實沒學過真功夫，妳剛才確定在教招式？”
　　駱凝怪異瞄了夜驚堂幾眼：“我看妳根骨不俗，也有內勁傍身，還以為妳學過功夫……沒人教，妳怎麽練到這地步的？”
　　“每天負重跑三十裏、舉三百次石鎖、五百個仰臥起坐……”
　　駱凝微微擡指，示意不用說了：
　　“妳說的這些，當是有人指點，在給妳打底子，正經武人不會這麽練。”
　　“那我屬於不正經的武人？”
　　“嗯。”
　　駱凝點頭如鳥鳥，對這話相當贊同。
　　夜驚堂張了張嘴，沒和駱女俠吵架，詢問道：
　　“正常武人怎麽習武？”
　　“所謂武功，武為招式、功為內勁，兩者相輔相成。只有招式而無內勁，永遠只是‘形似’；而有內勁無招式，則等於手下千軍萬馬，卻只會蠻力攻城，不通半點計謀。”
　　夜驚堂明白了意思：“我是有這感覺，那我現在算是只會橫沖直撞的無腦將軍？招式該怎麽練？”
　　駱凝認真道：“招式是‘運氣’的法門，而不是實戰的套路，等妳融會貫通、神形兼備，自然就明白了這壹招該如何在實戰中使用。同樣是壹記大巧不工的直拳，人家能撼動城墻，妳卻打不破門板，區別就在於背後的功夫不壹樣。”
　　夜驚堂似懂非，擡起雙手緩慢移動：
　　“意思就是，這樣慢慢演練，就是運氣的門道；真打起來，只有最後這壹推？”
　　“看來聽懂了。”
　　駱凝頷首：“這壹招，是《粘雲十四手》第壹式，講究柔勁，能練到掌擊胸腹，臟器盡碎而皮膚無損，便算是入門。尋常人練到這壹步，至少三……三……”
　　少婦還沒說完，就瞧見面前的黑衣年輕人，擡起雙掌來回遊移，動作和她方才分毫不差。
　　“妳記性還真不錯！”
　　駱凝略顯訝異，繼續指導：“仔細琢磨，為何有這麽多動作，體會每個動作的分寸、力道、氣血走向，認真感悟暗藏其中的運氣法門……門……”
　　話語停了下來。
　　呼……呼……
　　密閉的小屋裏，有隱隱微風拂面，吹起了少婦鬢角的發絲，眼神也慢慢從訝異轉為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