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十景緞 by 方寸光
2024-11-7 13:33
但見趙平波手上壹條銀芒盤旋飛舞,寒光四溢,驪龍劍著著進逼。文淵擺定指南劍架勢,腳步進退有序,在趙平波的重重劍光中穿梭自如,暗自察看他手下招數,心道:“這路劍法結構嚴謹,剛柔並濟,當是壹門絕藝。不過他內勁平平,威力也就有限,比起他那使劍部屬還差了壹籌,不足為懼。”
既已看出趙平波實力不如自己,文淵立即尋隙反擊,長劍刺出,看似平淡無奇,然則劍上卻附著他修習十載的“九轉玄功”真力。
趙平波但覺壹道勁風如刃割體,劍鋒未及,已壓迫得喉嚨劇痛,驚愕之下,急舉驪龍劍格擋。文淵看得奇準,這壹劍正刺中驪龍劍劍脊,內力就在這相接壹點源源傾註而入。
趙平波原以為擋架得宜,不料劍上壹道巨力撞來,沖得他氣血翻騰,叫道:“唉唷!”虎口震裂,驪龍劍把持不穩。文淵內力壹吐,劍尖斜偏,驪龍劍被順勢壹引,斜飛出去。趙平波身子壹晃,竟也被牽引得身形不定,壹個踉蹌,跟著斜斜跌出壹步,眼看就要摔倒。
忽見壹個身影疾飛而出,扶住趙平波身子,壹手握住半空中的驪龍劍,發出鏗啷啷的金鐵之聲,來人臉戴鐵面具,正是顏鐵。趙平波勉力站定,臉色蒼白,壹時連哼也哼不出來。
文淵壹擺長劍,道:“這位想必是顏先生?”顏鐵道:“正是,我來領教幾招。”說著讓壹旁侍衛照顧趙平波,把驪龍劍收還鞘中,足膝不彎,身體陡然向前壹斜,急滑向前,竟如腳底打了油似的,極端詭異。
文淵知道他周身鐵具護體,卻不料行動仍如此迅捷,心中大奇,絕不輕忽,劍凝真氣,平平前指,對正顏鐵來勢。顏鐵原是不怕兵刃,但文淵擺出這架勢,卻是以逸待勞,情知劍上必附深厚功力,若不能撞斷長劍,必被他內力所傷,當下猛壹翻身,已至文淵上空,卻是頭下腳上,腦袋直撞文淵天靈蓋。
文淵變招快絕,身不動,頭不擺,右臂直舉朝天,劍身人身成壹線,正迎上顏鐵頂門,壹劍刺中“百會穴”。猛聽“當”壹聲大響,顏鐵又翻了開去,腳下些微不穩,但旋即定步。
這壹劍上真力極強,又是正中百會穴,不料顏鐵的鐵具於周身要害穴位皆有精奇設計,內層略凹,不貼身子,又以棉絮等柔物吸卸力道,加上他護身真氣奇詭,文淵的內力未能直接予其重創,顏鐵仍不倒下。
文淵正覺驚異,顏鐵又即撲上,“嗚哇哇”壹聲怪吼,雙腿齊踢,兩臂左右襲來,身形懸空,攻勢卻是淩厲兇狠,極其古怪。文淵打點精神,壹聲清嘯,劍勢突刺,劍尖點中顏鐵“華蓋穴”,便如黏住壹般,竟不收回,內勁連連沖出。
這麽壹來,護身鐵甲也難以卸其真力,顏鐵身子壹震,仰天倒下,忽又順勢壹個後翻,站定在地,看來仍無大礙。
同壹時間,文淵右袖也被顏鐵掌力掃過,劃出出五條破縫。原來顏鐵手指指側暗藏薄刃,可以轉向掌心,借以傷敵,他掌上本有護具,不會受傷。
紫緣驚叫道:“文公子,妳的手……”文淵卷起袖子,見傷口不深,也無異常,心知無毒,便即安心,擡頭向紫緣笑道:“小傷,不礙事。”
這壹番打鬥起來,城中不少人都來探看,待得知道是和紫緣有關,圍觀的人更是如潮湧來。趙平波臉上不動聲色,只冷笑道:“小子,妳本事固然不差,但想留下紫緣姑娘,那是休想。妳武功再高,也高不過這位陸道長。再說,我可花了十萬兩銀子來買紫緣姑娘,妳出得起嗎?”
那中年道人正是陸道人,他和向揚會面後,又奉了趙王爺旨命,來杭州催趙平波上京。他連日趕至,前日才到,這天只等趙平波接了紫緣,便要護送他到京城。見了文淵招式,分明是“指南劍”招數,他卻是認得的,當下上前道:“好小子,妳是韓虛清門下,還是華玄清的弟子?”文淵道:“在下師承華玄清師父。”
陸道人哼了壹聲,道:“華玄清門下,個個如此了得!小子,妳來接我幾劍!”
說畢劍光陡現,三圈劍芒瞬息化出,與趙平波是同壹劍路,但純熟狠辣,遠在其上,文淵眼前壹花,劍鋒已至眼前,猛吃壹驚,立劍壹格,趁勢退開數步,再組劍勢,手臂微微酸麻。紫緣看著,也只能暗自著急。
陸道人走起禹步,踏罡步鬥,遵行伏羲六十四卦變化,身形來去明明不快,但步伐出人意表,手中使開壹路“天罡降魔劍”,文淵才使定指南劍架勢,已陷入圈圈劍光之中,如有萬道流星回旋飛繞,心中壹驚:“這陸道人功力更在顏鐵之上,當真厲害!”
陸道人手中劍如是活物,觀之仿佛曲折不定,又像手中玩著壹團白銀煙霞,文淵看得眼花撩亂,緊守門戶。指南劍招數最是沈穩,陸道人功力固然精深,壹時倒也攻之不入。
忽見陸道人左手捏著劍訣的兩指壹分壹挾,竟緊緊夾住文淵劍刃,手法之奇,直是鬼神莫測。文淵方才驚覺,陸道人劍招已到,壹抽不動,反有壹道綿勁反震過來,只有棄劍後躍。
趙平波大是得意,叫道:“小子,見識到了罷……”忽地文淵身子壹沖,飛腿踢起,迅猛無比,踢中長劍劍柄。陸道人雙指之力略有不及,竟被他踢飛長劍。
文淵揮袖卷回長劍,微笑道:“多承道長指教!”
陸道人面色壹變,心道:“這小子反應靈敏,敗中求勝,竟能從我手下奪回兵刃。今日不殺他,日後只怕要成禍患。”正欲再下殺手,忽聽壹聲狂笑,壹個男聲說道:“這不是姓陸的牛鼻子嗎?哈哈,妳也來了,太好玩了!”
文淵壹聽,不覺大喜,叫道:“是慕容兄嗎?”
忽見壹人旋風也似地落在眼前,冷笑道:“就是我大慕容!嘿嘿,小妹,跟上來!”
只見壹個苗條的身影飄飄然落在紫緣身邊,正是小慕容,但聽她笑盈盈地道:“紫緣姑娘,妳好!”
紫緣微笑道:“原來是慕容姑娘,妳也好!”
慕容修環顧四周,冷笑道:“陸雜毛,大爺我今天不跟妳找麻煩,妳滾壹邊去!”
陸道人低哼壹聲,說道:“大慕容,妳也來幫這小子?”眾侍衛聽得大慕容之名,都不禁臉色大變。
慕容修嘿嘿冷笑,大聲道:“大爺辦事,妳管不著!”說著向趙平波壹指,喝道:“姓趙的,妳帶了多少銀子來?”
趙平波聽他言語無禮之極,不覺怒從心起,喝道:“哪裏來的刁民,敢對本世子如此無禮!”
慕容修毫不理睬,臉上仍然浮著冷笑,說道:“到底多少銀子?”
邵飛霍地拔劍出鞘,挺劍指著慕容修罵道:“大慕容,妳在我們靖威王府人前,還是趁早收了威風來得好!咱們小王爺用十萬兩銀子買紫緣姑娘,妳若想用強……”
慕容修不等他說完,倏地飛身上前,來勢如鬼如魅,右手壹探,陡然扼住邵飛喉嚨,漫不在乎地道:“妳是什麽東西,對大爺我羅哩羅唆的?”說著慢慢放開手掌,身形後躍。
這壹下出手詭異絕倫,邵飛竟全然防備不得,驚愕之下,忽覺喉間壹股氣透不上來,身子打顫,連劍也握不住,鏮啷壹聲掉落在地,雙手在空中亂抓,眼睛瞪得如要脫眶而出,嘴巴壹開壹合,發出呀呀之聲。旁人見狀,都驚得呆了,不少百姓驚呼起來。
陸道人走到邵飛身旁,忽然起掌,在他背心連拍三下。邵飛猛地喘出壹口大氣,跌跌撞撞地站不住腳,臉色蒼白得嚇人,連連喘氣。慕容修笑道:“陸雜毛功力倒也不弱。”
陸道人冷冷地道:“多虧妳手下留情,沒捏斷他的喉嚨。”
文淵見慕容修出手奇快,雖說邵飛功力本就不及,卻也不料如此輕易就制得他險些斷氣,不禁大感驚佩,心道:“大慕容名不虛傳,如此武功造詣,我還頗有不及,日後更當精益求精。”
卻聽慕容修道:“大爺告訴妳們,這個叫紫緣的小姑娘,乃是我家小妹的好朋友,妳們靖威王府想要她,嘿嘿,門也沒有!我今天可要贖她出來。十萬兩銀子算得什麽?”說著拍了拍手。
只見十名葛衫漢子越眾走上前來,手中都捧著壹個鐵箱,走到慕容修前,壹齊打開。壹時間銀光燦爛,十個鐵箱裏都是白花花的大銀,也不知到底值數多少。
圍觀眾人見了,有的兩眼發直,有的大聲呼叫。
慕容修大聲道:“朱婆子,這裏是十萬兩銀子,分兩不差。靖威王府那些銀子,由我壹次抵過去!”
朱婆子本來躲在壹旁,這時見了十大箱銀子,看得眉開眼笑,但壹瞄趙平波臉色不善,心裏還是怕官,便陪笑道:“慕容大爺,是趙世子先付了……”
慕容修壹揮手,罵道:“死老太婆,妳別羅嗦!他出十萬兩,我出十萬兩,只能抵過,還不算足。”說著伸手入懷,掏出壹文銅錢,冷笑數聲。
文淵低聲道:“小茵,妳們哪來這麽多銀兩?”
小慕容眨了下眼,笑道:“問我大哥,可不關我事。”
忽見慕容修走上前去,高舉手中銅錢,大聲說道:“各位瞧清楚,這是壹文錢,大爺我壹共出十萬兩銀又壹文,要贖紫緣姑娘。”
趙平波冷笑道:“妳在胡鬧什麽?”
慕容修忽然縱聲狂笑,又斂起笑容,厲聲道:“嘿嘿,妳說這壹文錢微不足道麽?妳他媽的給我聽清楚!妳便拿得出十萬兩、百萬兩銀子,我也照樣如數拿出,再加這壹文錢。不管妳出再多銀子,我就要比妳多這壹文錢。妳能出得比我多?哼哼,壹文錢能逼死英雄漢,何況妳又不是英雄,僅是區區狗屁王八蛋壹個。本大爺壹個不高興,這枚銅錢就丟進妳腦袋裏,趁早給我閉上鳥嘴!”說著壹揚手,將銅錢向上壹丟,又壹抓接住,放聲大笑。
旁觀群眾見他如此狂妄,或目瞪口呆,或拍手叫好,有的怕趙平波發怒,遷怒百姓,卻先躲到壹邊去。紫緣聽了這壹串亂罵,雖覺粗魯,也不禁莞爾,低聲道:“文公子,這位是妳朋友吧?”
文淵微笑道:“也可算是。”
趙平波見對方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如何按得下這口怒氣?當下解下驪龍劍,喝道:“陸道長,小王將驪龍劍借妳壹用,請將這狂徒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