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守夜

　　剛下雪的時候，雪糝子落在地面上迅速融化後，便在地面上結了壹層薄冰，後面落下來的雪不再繼續融化，便在地面上鋪了厚厚壹層，因此山谷裏的路十分難走。
　　山谷間的路完全被大雪覆蓋，只能深壹腳淺壹腳在看似平坦的雪地中穿行，他甚至不敢踩那些平坦的雪地，只能尋找有枯草葉露出來的地方，這種地方壹腳踩進去，至少可以保證身體不會完全陷入其中，只留下壹串兒腳印。
　　蘇爾達克的箭術很爛，但是在下雪天捕捉野雞根本就不需要弓箭，有經驗的獵人們只需要將雪地裏找食吃的野雞攆走，等它們飛得又累又餓的時候，就會壹頭紮進雪甕裏面，這時候獵人趁機走過去，像拔蘿蔔壹樣，將野雞從雪坑裏拔出來，收獲來得不要太容易。
　　因此沒用多久，蘇爾達克的腰上就掛著壹串兒花尾野雞。
　　他背著那位陷入昏迷的女劍士，遠遠地看去整個人無比的臃腫。
　　手裏還拿著壹根木棍，避免走路的時候摔倒，每次呼吸都會從鼻孔裏噴出壹道白色水汽，每壹步似乎都需要耗費他雙倍的力氣，每壹步走得都是那麽的比容易，蘇爾達克在心裏面暗罵了壹聲賊老天，偏偏在這時候下雪，還真是會趕時機，也不知道卡爾收到了這樣的消息，會不會派人四處尋找自己。
　　從林子裏跑出來兩只白臀鹿，它們輕靈的身體在雪地裏來回跳躍，只是發現了山谷裏的蘇爾達克，便眨動著那雙天真的眼睛不斷地眨啊眨，似乎有些好奇這位山谷裏的客人，它們甚至跟在蘇爾達克身後走了幾百米，逐漸地對蘇爾達克失去興趣，這才壹蹦壹跳地鉆進了山谷裏的松樹林。
　　蘇爾達克沒準備捕獵這兩頭白臀鹿，天空中有幾只飛禽不停地在山谷上方盤旋，起初蘇爾達克擔心是暗紅騎士曾經身邊的那種夜鷂，他停住腳步，沒繼續往前走，而是壹頭鉆進林子裏，去發現那幾只飛禽並沒有離去，繼續在山谷上方盤旋，直到山谷的雪地裏出現了壹只肥碩的灰色豚鼠，在雪地裏笨拙刨著植物根莖，那幾只飛禽才像轟炸機壹樣，從高空中俯沖下來，爭先恐後地撲殺那只雪地裏灰色豚鼠。
　　看到那些捕獵灰鼠的鳥只是最常見的短喙鷲，蘇爾達克輕輕地松了壹口氣，這種鳥貪婪成性，狡猾奸詐，難以馴化，應該不會是黑魔法隱修會那邊派出來的偵查哨兵。
　　雖然他這樣想，但卻沒有從林地裏鉆出來，借著紅松林的掩護，蘇爾達克壹路小心謹慎前行，他準備走出山谷之後，找壹處地勢較高的地方，再觀察壹下到底要往哪裏走，只是還沒等他懸起來的心落下來，就感覺松樹林深處發出細細嗦嗦的聲音，還沒等他心生警惕，幾只森林灰狼就從松樹林深處的壹片灌木從裏鉆出來，這些幾只森林灰狼嘴邊還掛著壹些不知名動物的絨毛，此刻卻是神色貪婪地盯著蘇爾達克身後那幾只野雞，並從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看到它們地身體骨瘦如柴，腹部幹癟，蘇爾達克就知道自己很難擺脫它們，這是壹群不知道餓了多久的餓狼。
　　雖然想不通它們究竟是如何混成這樣的，它們在森林裏幾乎沒有太多天敵，比它們更強大的棕熊和老虎可不喜歡吃森林灰狼身上的酸肉，它們死去之後，只有天上那些食腐鳥會將它們當成美餐，所以這些森林灰狼群的敵人只有自己，也許它們是從資源匱乏的地區剛剛遷徙過來。
　　蘇爾達克見森林灰狼追在後面，不斷地向他逼近，便從魔法腰包裏摸出了隨身攜帶的合金弓，這種軍隊裏配發的制式獵弓實際上非常的強勁，射程也遠超其它獵弓，他躲在壹棵松樹的後面，只等著那幾只森林灰狼慢慢逼近到距離自己只有二十幾步之外，這才對準狼群裏面最強壯的頭狼射出壹箭。
　　蘇爾達克的箭術壹般，但是至少還能做到二十米的距離內不會脫靶，羽箭幾乎在空中化成了壹道白芒，顯然速度已經達到了極致，‘嗖’的壹聲，羽箭飛過二十多米的距離，深深地從那只頭狼腰腹穿過，並將它死死地釘在壹棵松樹之上。
　　那只森林灰狼口中發出壹聲‘嗚咽’的哀鳴，卻是怎麽都無法掙脫那支帶著倒刺的羽箭。
　　其他森林灰狼見到頭狼被獵殺掉，迅速四散奔逃，轉眼便消失在松林之中。
　　蘇爾達克輕輕地松了壹口氣，邁步走了都那只頭狼的身邊，它被羽箭釘在樹上，依然發出低沈嘶吼聲警告著蘇爾達克，蘇爾達克自然不會在意森林灰狼臨死前的反擊，用手裏的騎士長劍壹劍刺死了這只森林灰狼，這種灰狼狼皮毛色如同枯草，又非常的紮手，根本就沒有人制皮鋪願意收購這種劣質狼皮，蘇爾達克也就沒有心情把它的皮剝下來帶走。
　　蘇爾達克還想著要是琳娜和內德拉在的話，也許這只狼是很好的教學道具，她們應該不會介意剝狼皮。
　　可是等蘇爾達克繼續向前走出幾百米之後，松林裏面居然再次冒出壹群森林灰狼來，這次出現的灰狼可不是之前那麽幾只，而是足有三十多只，它們從森林裏面三個方向圍過來，大概是對蘇爾達克心存畏懼，也不敢靠的太近，不過卻是始終跟在後面，蘇爾達克往前走，它們就默默地跟著，就好像是要等待蘇爾達克放松警惕，就立刻會撲上來將他徹底撕碎。
　　兩個小時之後，蘇爾達克看到身後越聚越多的森林灰狼不禁有些頭疼，這些森林灰狼已經由最開始的幾只慢慢擴充到了四五十只，而且它們都表現出非凡的忍耐力，只是跟在蘇爾達克身後，根本不急於靠近。
　　蘇爾達克嘗試著將野雞丟下，將它們制成陷阱，引誘森林灰狼上前搶食，然後趁機將它們獵殺掉。
　　有幾只餓極了的森林灰狼果然禁不住這種誘惑，看到吊在半空的野雞便瘋了壹樣的撲上來，幾只餓狼同時爭搶那只野雞，蘇爾達克用合金弓殺死了幾只森林灰狼，卻發現自己處境沒有絲毫改善，並不是那些森林灰狼悍不畏死，而是發現有更多的森林灰狼從松林裏冒出來。
　　它們似乎知道蘇爾達克不好惹，不敢過分靠近，但是卻壹直緊緊跟隨。這群森林灰狼就這樣跟在蘇爾達克身後走了壹整天，直到天黑都沒有離去。
　　蘇爾達克中午的時候，還在松林裏生火烤了壹只野雞，這次他可沒有奢侈到直接用那張魔法卷軸上的魔法火焰烤雞，而是利用‘聚火術’魔法卷軸引燃壹些松毛和松樹塔，在林地裏攏起壹堆篝火，直接將扒了皮的野雞細心的烤熟，壹半送進自己肚子，壹半給了剛剛轉醒的達茜·克裏斯蒂。
　　壹只並不算大的野雞烤熟之後，根本不夠填飽兩名成年人的肚子。但蘇爾達克卻並沒有烤第二只，自從這群森林灰狼跟在身邊，蘇爾達克壹路上再沒有遇見任何獵物，他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這片山林，看這些森林灰狼如此肆無忌憚的樣子，大概這裏距離海蘭薩城應該很遠，至少這片山林荒無人煙。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獵獲食物，如果不想吃這些酸臭的狼肉，蘇爾達克必須將現有的食物精打細算。
　　達茜·克裏斯蒂這次醒過來，便安靜了下來，她乖乖地趴在蘇爾達克的背上，自然也看到了那些跟在身後的狼群，她沒有硬氣地要求蘇爾達克將她放下，大概也是餓得狠了，再沒有拒絕蘇爾達克遞過來的食物。
　　她的狀態依然很差，下午蘇爾達克背著她繼續沿著山谷往前走，她竟然又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快要天黑的時候，蘇爾達克在巖壁旁邊找到了壹處巖縫，這處巖縫沒有頂，只是巖壁間的壹道裂縫，但是好處就是出口狹窄，如果將出口堵住，這裏面就會形成壹個安全之所，只是冷風不斷地從裂縫頂部灌進來，裂縫上方甚至掛著壹連串兒鋒利如長矛的冰溜子，怎麽看這裏都有些危險。
　　蘇爾達克在這個石縫裏搭建了壹座帳篷，將達茜·克裏斯蒂放到帳篷裏面，又弄了好些松枝，並在石縫口處攏起壹堆篝火，隨後他坐在帳篷口，將自己的魔法腰包和那名黑魔法師的腰包裏裏外外翻遍了，找出來可以吃的東西，全部加起來就只有三只花尾野雞、壹只兔子、三包行軍口糧和手臂粗壹截兒白面包，顯然那位黑魔法師也不是經常外出的旅者，也沒有隨身準備口糧的習慣。
　　蘇爾達克盤算著應該省著點，但是也沒有太在意，大不了就吃這些森林灰狼，雖然肉酸了壹點，真餓了的話，誰還會在意那些。
　　看著蘇爾達克坐在帳篷口翻找著食物，達茜·克裏斯蒂也意識到了目前兩人艱難的處境，迷失在這片山林中，又被壹群森林灰狼死死地盯住，看起來無法獵取到其他食物，擺在蘇爾達克面前這些應該就是他們全部可以吃的東西，看著這點少得可憐的食物，達茜·克裏斯蒂心裏面隱隱有些擔心。
　　晚餐還是兩人分食壹只烤雞，不過這次蘇爾達克還煮了半份行軍口糧，這種帶有鹽分和肉粉的麥粉可以熬制成漿糊壹樣的稀粥，雖然在這些行軍口糧在平時絕對是最難以下咽的東西，但是現在兩人卻是十分默契的將這些食物吃得幹幹凈凈。
　　晚餐之後，喝了壹些熱粥的達茜·克裏斯蒂發了壹些汗之後，身體明顯好轉了很多，她裹著睡袋，卷曲著身體坐在帳篷門口，雖然至始至終沒有對蘇爾達克說句‘謝謝’，但是至少那種充滿了敵意的眼神已經消失了。
　　壹頭金發濕了幹，幹了濕反復數次之後，十分狼狽的貼在達茜·克裏斯蒂頭上，她的臉色依舊有些蠟黃，那張臉除了倔強之外，已經沒有貴族身份的驕傲，她的臉是典型的海蘭薩人的輪廓，臉頰有些長，她此時也在偷偷地看著篝火之下蘇爾達克的側臉。
　　夜色降臨，不遠處的松林裏冒出壹雙雙綠油油的貪婪雙眼，那些森林灰狼有些畏懼火焰，卻依舊沒有離去。
　　達茜·克裏斯蒂醞釀了許久之後，終於對著坐在火堆邊的蘇爾達克說道：“妳可以先休息壹會兒，我睡了這麽久，現在睡不著，先在這兒看著篝火，這些森林灰狼不會輕易離開的，它們畏火，篝火只要不熄滅，它們就不會沖上來。”
　　蘇爾達克壹臉詫異地看著達茜，開口就說道：“我還以為妳會壹直不說話……”
　　看到達茜·克裏斯蒂不想再理他，忙說：“好吧！那我去睡會兒，妳困了的話就喊我，千萬別將火堆看滅了！”
　　蘇爾達克也是非常幹脆，說完就將準備好的松枝堆到達茜·克裏斯蒂身邊，隨後鉆進了帳篷裏倒頭便睡。
　　蘇爾達克很快就睡熟了，達茜·克裏斯蒂的目光從綁在腿上的匕首處移開看向別處，她可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麽狼狽的壹天，明明大病壹場虛弱不堪，卻還要主動提出守夜，以前圍在自己身邊的那些年輕騎士，在這時候全都指望不上，明明對躺在帳篷裏那個人恨之入骨，卻又不得不寄人籬下，這種窘境讓達茜心裏面有種莫名的難堪。
　　或許是因為壹直在冒虛汗，她的身體有些黏糊糊的，這對於有壹點點潔癖的達茜·克裏斯蒂來說，絕對是最難以忍受的。
　　看到篝火旁邊那個煮稀粥的鐵鍋，她有個大膽的想法，她想用鐵鍋融化壹些雪水，燒熱了之後偷偷的擦擦身體，不過行動起來，卻發現想法簡單，操作起來並不容易，需要不斷地往鐵鍋裏添新雪，煮出來的雪水依舊並不多。
　　她累了壹身汗，被冷風壹吹，渾身連續打了兩個冷戰，她往篝火堆裏再次添了壹些松枝，然後進靜靜地等著鐵鍋裏的雪水燒熱，山風吹過巖縫的時候，在夜裏發出‘呼呼’的異響，外面安靜得可怕，甚至連那些森林灰狼都消失了。
　　達茜·克裏斯蒂情不自禁地打了壹個哈欠，她有些昏昏沈沈地盯著面前不斷跳躍的火光，困意上湧，居然又昏睡了過去。
　　篝火只剩下最後壹點點余燼，等在松林裏的那群森林灰狼偷偷地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