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羅衍說史

　　說實話，羅衍感覺蛟龍壹族的性格都有些別扭。
　　壹方面有著羽族類似的排外性格，對外界的壹切都很警惕；另壹方面，壹旦被人拿捏住七寸以後，又會立刻放棄投降，比誰都快。
　　面對蛟龍連聲“下面呢？下面呢？”的催促，羅衍完全不予理會，只是將那滴精血裝好，然後皺眉說道：
　　“不是說龍血丹嗎？怎麽變成龍血了？我娘子給妳說了那麽多修真界的秘辛，妳就給我們這個？”
　　誰想聽什麽修真界秘辛啊！我要聽的是蛟龍壹族在我被困以後的歷史啊！
　　蛟龍心中怒吼起來，嘴上卻不屑壹顧地道：
　　“我的血就是龍血丹，妳們既然是為此而來，難道連這個都不知道？”
　　“這血……不能直接吞服吧？”石琉璃緩緩問道。
　　“若是不怕死，就可以直接吃下去。”蛟龍便譏笑說道。
　　“好了。”羅衍便打斷他道，“要繼續給妳說這些秘辛，妳才願意交出煉化之法是吧？”
　　那就說唄。
　　羅衍便繼續說到“蛟龍壹族將北州丟給玄龜，前往中州，歷經無數艱辛終於征服角族，帝都神龍塔平地而起，標誌著霸業初步奠基”，只見那蛟龍似乎並無多少喜悅之情，反而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又說到“蛟龍壹族憑借中州的地利優勢，以及和北州玄龜壹族的聯合，征討四方無往不利，最後終於建立蛟龍皇朝”的時候，那蛟龍冷哼了聲，在傳音入密裏不屑說道：
　　“不過走運了而已。若沒有和玄龜壹族的聯盟，豈能如此輕易就征服其他三州？而且叫我看來，也不能算是征服，只是人家見妳兩州聯合，其勢太大，不想跟妳硬拼而已。”
　　“前輩高見。”羅衍不動聲色地恭維了句，心裏暗暗有所猜測。
　　這蛟龍……看來在被困於此之前，和族內的關系非常不好啊？
　　“妳也不用猜來猜去。”蛟龍便冷冷說道，“我是族內主修血傀壹派的，和他們肉傀壹派並不和睦。”
　　“在我被困於此之後，血傀壹派大概率已經沒落。聽到他們肉傀派帶領蛟龍壹族走復興，我很不爽，不正常嗎？”
　　原來還是道統之爭……羅衍心中啞然失笑。
　　道統之爭有多麽酷烈，看看蜀山就知道了。其中的吊詭之處在於，雙方都覺得自己的流派是為了組織好，覺得對方的流派是在危害組織，因此要不惜壹切代價將對方鬥倒。
　　要想終結道統之爭，只能等其中壹方的實力碾壓對面，逼著對方不得不低頭才行。
　　如今看來，這只蛟龍似乎便是因為在道統之爭裏敗北，最後才淪落到這個境地的。
　　再聯想到施瑤交給自己的各種法術裏，似乎並沒有任何針對血液進行操縱的法術，羅衍便大概可以篤定這點。
　　說完了神龍塔和萬妖之都的建立，羅衍便又恰到好處地停下不言，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蛟龍。
　　那蛟龍憋屈得很，壹方面被人拿捏的感覺很不爽，另壹方面卻又實在想知道蛟龍壹族後來是如何沒落的……
　　這裏便能體現出羅衍的陰險之處。若他先前不提蛟龍由盛轉衰，聽到這裏打住倒也無妨。
　　但如今，已經知道蛟龍壹族最後不行了，偏生還全族淪落至斯的仇敵還不知道是誰，生性記仇的蛟龍如何肯罷休呢？
　　“妳聽好了。”那蛟龍也不廢話，只是將祭煉之法與石琉璃詳細說來。
　　龍血性烈，非龍族往往承受不住，因此要對龍血進行多層封印。
　　吸收進入體內之後，煉化壹層，再解封壹層，如此往復，麻煩至極。
　　見石琉璃面露難色，蛟龍不由得也有些快意，但想到自己還在等著羅衍說下文，立刻又裝作“我可沒有任何隱瞞”的大公無私的樣子，只是和羅衍傳音入密道：
　　“祭煉之法我也說了，至於其中關鍵之處……妳且說說蛟龍是如何沒落的。”
　　於是羅衍便開始闡述應龍皇帝的事情，說自家這嶽父天生血脈位階極高，乃是蛟龍壹族萬年難出的奇才，與北州維系盟約，與西州積極聯姻，與東州暗自交好，與南州連打帶消，最後將整個天下都牢牢握在手中，蛟龍皇族的地位越發鞏固。
　　這次蛟龍聽得倒是頗為滿意：他仇恨的畢竟只是當初的肉傀派系，還不至於和後頭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子孫後輩過不去，便連聲說道：
　　“是極，是極！號令萬妖，莫敢不從，這才是我們蛟龍壹族應有的霸氣！”
　　羅衍心中哂笑，又講到應龍皇帝力排眾議，要娶那罪人之女為妻，是以天下震動。
　　本以為蛟龍會變臉大罵，沒想到對方根本不以為然，說道：
　　“既是皇帝，自然是想娶誰就娶誰。誰敢胡亂議論皇帝家事？欺我蛟龍壹族爪不利乎？”
　　“那個……”羅衍沈默片刻，說道，“當時的蛟龍壹族，內部好像也不怎麽贊成的樣子……”
　　“荒謬！”蛟龍終於勃然大怒，“族中有此雄主，自當全力輔佐，怎麽還有人敢和族長唱反調？”
　　接著，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便變得意興闌珊起來，嘆息道：
　　“妳繼續說。”
　　羅衍便說到應龍皇帝遠征人界，最終慘然落敗，失陷不歸。蛟龍壹族面臨天下攻訐，新任皇帝采取媾和態度雲雲。
　　聽得那蛟龍不住大罵，爪子也狂躁地在地上劃來劃去：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越是危難關頭，便越要強硬以對。選擇媾和，不等於示弱？值此壹事，皇族威名蕩然無存了！”
　　羅衍心中呵呵壹笑，暗想那倒未必。
　　很多時候，選擇強硬還是示弱，本質上還是壹種賭博。
　　選擇強硬然後大敗虧輸的，選擇示弱最後絕地翻盤的，在歷史上的案例也比比皆是。
　　蛟龍壹族當時若不肯媾和，可能會將周圍心懷叵測的勢力嚇住，但也可能被群起而攻之。
　　賭桌之上，未開盅前，誰能知道結果呢？
　　羅衍便繼續說了下去。在“謝罪天下，屈辱條約”之後，便是“皇帝被刺，三龍爭位”，最後是“太子出奔，麒麟入京”。
　　這三連操作壹出，聽得那蛟龍也是面如死灰，連大叫“混賬”的力氣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