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8章 心中有屠刀

　　“謔謔……”寧濤用鍘刀撐著地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地上是壹具不成人形的屍體，他不知道砍了平野光敏多少刀，可他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狂暴——惡氣。
　　善惡鼎中集聚了數萬點惡氣，如果此刻就是醫館交租的日子，他就算不賺壹點善念功德，僅僅是善惡鼎儲存的惡念罪孽就足夠交租了。
　　然而，天道醫館卻只有它運行的法則，那就是懲惡揚善，善惡需平衡。壹旦打破平衡，他將受到影響，遭到反噬。如果善惡鼎中聚集了大量的善氣，惡氣非常少，雖然這種情況因為善念功德難賺不太肯可能出現，但可以估計到的是他大概會變成壹個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見到惡人也下不了手的純善人。
　　如果善惡鼎中聚集大量的惡氣，而善氣非常少，那就是黑惡化。他會迷失本性，甚至泯滅人性，變成壹個可怕的惡魔。這樣的他根本就沒有半點仁慈，別說是殺惡人，就是善人也會殺！
　　現在，他就處在非常嚴重的黑化狀態之中。他的瞳孔漆黑如墨，每壹絲毫憐憫，甚至沒有絲毫感情。如果他現在出去，不管是誰，稍有不順他心意，他恐怕都會出手傷人，甚至殺人，而不管對方是誰！
　　善惡鼎上的人臉終於不再平靜，它露出了怒容。它瞪著寧濤，那眼神如霜刀。
　　“哼！妳瞪著我幹什麽？我給妳賺診金，妳還諸多規矩，這不行那不行，妳吃屎吧妳！”寧濤對著善惡鼎上的人臉破口大罵。
　　善惡鼎上的人臉只是怒視著寧濤，並沒有進壹步行動。
　　寧濤更來勁了，他指著善惡鼎上的人臉：“天道很大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呸！那平野光敏根本就不配活著，他早就該死了，可直到現在才讓他贖罪，這老天瞎眼了嗎？”
　　善惡鼎上的人臉還是沒有反應。
　　寧濤又罵道：“我看妳就只有欺負老實善良的人，妳敢說不是嗎？那裕仁天皇發動了侵華戰爭，幾千萬人因他而死，可他活了八十多歲，壽終正寢！妳在哪？妳在哪！我不過殺了壹個人面畜心的惡人，妳收了診金，妳還反噬我，妳去吃屎吧妳！”
　　奇怪，這壹通臭罵，鎮壓遲遲沒來，善惡鼎上的人臉卻滿滿地閉上了眼睛，怒容平息。
　　寧濤微微楞了壹下，心神也恢復了壹絲清明。
　　我在胎中息，聽聞大道音。
　　當！
　　神鐘敲響。
　　負面的情緒如退潮壹般退去，壹句《妳的經》，寧濤將黑化的反應鎮壓了下去。可他自己卻很清楚，這壹次絕對不是念壹句《妳的經》就能解決問題的，他只是暫時鎮壓了黑化的負面反應，壹旦經文的法力消失，黑化的負面反應還又會蘇醒，他也會進入黑化的狀態！
　　寧濤移目醫館大堂地面，這才發現就在他罵天的時候，平野光敏和平野鋼木爺孫倆的屍體已經消失了，連壹絲血跡都沒有留下。他走到了壹只貨架前，拿起了放在貨架上上的開山鋤，然後往鎖墻走去。
　　陰家村。
　　“軟姑娘，寧道友怎麽還不出來？”問話的不是陰尋，而是陰人傑，就連他都有點沈不住氣了。
　　軟天音猶豫了壹下才說道：“我家主公要治療兩個病人，當然需要壹些時間，妳們著急也沒用，等著吧。”
　　這口氣，顯然沒把陰家父子當回事。
　　陰尋微微皺了壹下眉頭：“阮姑娘，註意妳的言辭，妳要弄清楚妳在什麽地方，跟誰說話。”
　　軟天音不說話了，這倒不是她怕了陰尋，而是懶得跟他說話。
　　砰！
　　壹聲悶響，臥室的房門突然碎裂，碎片橫飛。站在門口的軟天音首當其沖，頓時被不少木頭碎片擊中背部。好在她穿了天寶法衣，沒有受傷，但也被沖擊力掀飛起來，飛出好幾米遠才落地，還差點摔倒在地上，很是狼狽。
　　寧濤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揮手壹拋，壹把鋤頭飛向了陰人傑。
　　陰人傑探手抓住，那壹瞬間激動得不得了，竟忘記了質問寧濤為什麽破門而出。
　　倒是陰尋沒有拿著開山鋤，沒有受到多大的印象，及時擋在了陰人傑的身前，並呵斥道：“寧濤！妳要幹什麽？”
　　寧濤的瞳孔驟然泛起了壹抹黑光，身上戾氣深重，張口便怒吼道：“滾！”
　　陰尋頓時楞在了當場。
　　這是逐鹿島，陰家的地盤，寧濤竟敢讓他滾！
　　鏘！
　　陰尋的飛劍出鞘了，殺氣凜冽。
　　軟天音身形壹動，擋在了寧濤的身前：“妳們想幹什麽？開山鋤已經給妳們了！”
　　陰尋身上的殺氣卻沒有絲毫減弱，他邁步向寧濤和軟天音走去。
　　“哼！”寧濤壹聲冷哼，壹揮手，右手的掌心之中頓時爆起壹團水墨槍氣，肉中槍也就在那壹瞬間釋放出來。
　　“尋兒，把劍收起來。”陰人傑說道：“寧道友出了點問題，我們不必計較。”
　　軟天音如夢初醒，著急之下壹把抓住了寧濤的手腕，眼睛裏滿是擔憂：“主公，妳……”
　　柔若無骨的柔荑給寧濤帶來了壹絲女人特有的溫柔和寬容，他眼眸中的黑光弱了壹些。
　　“我在胎中息，聽聞大道音。”寧濤輕聲念了壹句。
　　當！
　　神鐘敲響。
　　“我們走。”寧濤甩出肉中槍，拉著軟天音跳上肉中槍。
　　肉中槍往前疾飛，虛空中留下了壹道淡淡的水墨痕跡，轉眼就不見寧濤和軟天音的身影了。
　　“父親，妳說他出了問題，他出了什麽問題？”陰尋望著天空的水墨痕跡問了壹句。
　　陰人傑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有壹點我倒是很清楚……”
　　似在沈吟，又似在琢磨。
　　“父親，是什麽？”陰尋心急追問。
　　陰人傑說道：“他活不長，他就要死了。”
　　“啊？”陰尋頓時楞在當場。
　　陰人傑淡淡地道：“與壹頭發瘋的野獸搏命，那是愚蠢的行為。派人監視他，等他奄奄壹息的時候，我們再向他要回屬於我們先祖的東西。那個時候，妳想幹什麽都可以。”
　　陰尋笑了。
　　肉中槍壹頭紮進了海水之中，直到幾百米深的海底才停下來。
　　只有海底才是安全的。
　　剛才，陰人傑的壹句話讓寧濤意識到了危險。他已經將開山鋤交給了陰人傑，如果陰人傑和陰尋對他出手，而他處在無法控制的惡面狀態下，壹旦開戰，他最終是生是死不知道，但軟天音卻肯定是活不了的。所以，趁著軟天音帶來的那壹絲清明，他立刻就帶走了她。
　　海水在天寶法衣撐起的辟水空間外湧動，幾只魚好奇地看著海底的人類，有壹只試圖擠進辟水空間，可惜根本就進不去。
　　“主公，妳究竟怎麽了？”壹停下來，軟天音就從寧濤的身後繞到了寧濤的身前，抓著他的手，看著他，眼睛裏滿是關切與擔憂。
　　“謔……謔……”寧濤大口喘氣，眼睛裏黑化跡象正在擴散。
　　其實，簽了天外診所的靈魂契約，寧濤與以前的天外診所，現在的天道醫館是壹體的。不然，診所給他的功法，還有《妳的經》都是根據他自身的情況而生成的。他是天生的善惡中間人，醫館自然也是善惡中間的存在。只有維系善惡之間的平衡，它才能正常運轉，輕微的失衡有影響，但也還能接受。可是嚴重失衡，那就像是失去平衡的車，隨時都有可能翻車。
　　而對他自己來說，黑化就像是壹種病毒，時刻侵蝕著他的身體和靈魂。那些殺人的惡人，作惡的壞人，沒有壹個心理是正常的。仇恨、貪念、癡妄、瘋狂等等負面的東西之於人類，那本身就是壹種病毒。佛家所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屠刀其實不是握在手中的殺人的刀，而就是仇恨、貪念、癡妄、瘋狂等等負面的東西。它之所以被稱作是刀，因為它不只會傷別人，還會傷自身，最終的結局只能是毀滅。
　　他現在就處在這種情況下，心中有屠刀，傷自身。
　　《妳的經》雖然能鎮壓，但法力效果很短，因為就連天道醫館本身都不正常了，又怎麽能為他提供正常的幫助？
　　可是軟天音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她也不清楚寧濤現在的情況，見寧濤不說話，只是低著頭喘粗氣，她的心裏就更擔憂更著急了：“主公，妳倒是說話呀，發生了什麽？妳哪裏不舒服？妳告訴我，我能為妳做什麽……唔！”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寧濤突然伸手抓住了她那天鵝頸壹般的脖頸。
　　此刻的寧濤壹雙黑瞳，在那黑暗的眼瞳深處仿佛有兩團幽火在燃燒，要燒毀身邊的壹切，也會燒毀他自己。
　　軟天音驚慌失措，她掙紮了壹下，可惜根本就掙不脫寧濤那鐵鉗壹般的手掌。這壹剎那間，她心中委屈、擔憂、傷心、無助，諸多的情緒湧上心頭，兩顆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順頰而下，低落在了寧濤的手背上。
　　水花濺起，帶來壹絲清涼。
　　她天生就有凈化的法力，她的凈水是非常珍貴的輔助俢練的靈材，從某種程度上她的凈水與天地靈氣壹樣珍貴。而她的眼淚那更是凈水之精華，擁有更強的凈化的作用。
　　也就是這兩顆眼淚……
　　我在胎中息，聽聞大道音。
　　當！
　　神鐘敲響，大道之音跌宕。
　　寧濤的雙眼恢復正常，他推開了軟天音，他的動作粗魯，聲音也沒有半點溫柔的氣息：“妳快走！離我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