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二壹壹章 收八戒

　　悟空巴不得八戒動手，他見八戒與前世天蓬相比，多了許多粗莽無謀，只壹副貌似人畜無害的樣子，不知是不是轉世後性子也變了。
　　看著八戒，悟空想起地府中那頭少了幽精魂的豬，主災衰之幽精，主人穢亂之思，使人好色嗜欲，貪吃享樂。這壹魂恰好附在天蓬元帥身上，而天蓬投胎成豬八戒，內裏仍有壹頭豬的幽精魂作怪。
　　不知轉世時發生了何種變化，在悟空看來，投胎成豬身之後，豬八戒比做天蓬元帥時情欲更重了幾分，或許在天庭壓抑許久，到了凡塵中少了拘束，才流露出更多本性吧。
　　八戒揮鈀迎上來，他心中的悟空，自然還是那個圍剿花果山時的悟空，縱比自己強些，但也沒有天差地別。他心中自忖，只比劃兩下便逃，讓這猴子出出氣便罷。哪知這壹棍砸下來，竟有萬鈞之力，只壹個回合，八戒虎口崩裂釘耙脫手，直接從雲上墜了下去。
　　悟空在空中兜了個圈子，壹把將八戒撈起，拔壹根毫毛變作繩索，將八戒捆得結結實實。八戒疼得直哼哼，嘴上道：“我的爺，又沒有深仇大恨，何苦這般當真？”
　　悟空冷笑道：“我倒問妳，妳怎成了這般樣子？”他佯作不知天蓬之事，倒要看看八戒怎麽說。
　　八戒聽悟空問起這事，壹臉苦相，竟似要哭了壹般，道：“這事說來話長，皆因蟠桃會醉酒，誤入嫦娥廣寒宮，才惹得玉帝龍顏大怒，將我逐了下來。誰曾想天將生了壹雙無用的招子，將我誤投到了豬舍……此後，我便寄身於南面福陵山雲棧洞為生。”
　　悟空哈哈笑道：“好壹個玉帝，好壹個天蓬……”他笑了壹陣，壹把扯住八戒耳朵道，“福陵山離此老遠，妳到此作甚？”
　　八戒道：“實不相瞞，在那洞府，我也有個相好，名叫卵二姐，只是她年前死了，我便又尋了壹門親事，便在此莊之中。”他這番謊話變得極為順溜，說道後來，自己都信了幾分，便脖頸壹揚，反問道：“我來探親，還不許嗎？”
　　悟空聽得八戒果然說卵二姐死了，他便裝作不知，也不提此時，只手上加勁，“呸”了壹聲，道：“妳見哪家大半夜探親，不說實話，我便將妳埋了！”
　　八戒疼得絲絲直吸冷氣，道：“要埋便埋，只是手上松些便好！”
　　悟空是刻意整治八戒，亮出鐵棍來，變作黑油油壹道軟鞭，道：“還敢貧嘴，待我抽爛妳壹身糙肉！”
　　八戒不知哪裏來了精氣神，梗著脖子嚷道：“妳敢打我，我是佛祖欽點的——”話沒說完，悟空壹鞭子已抽了上去。他這鞭子乃是如意天機棍所化，幾萬斤的重量，饒是悟空沒用力，八戒大腿上已現了壹道淺溝，鮮血嘩嘩流淌。
　　這八戒倒也硬氣，只要不拽他耳朵，他便不說痛，又嚷道：“觀音菩薩教我在此——”
　　“還敢喊？”悟空又連抽了三四鞭。
　　八戒見壹條大腿血肉模糊，這才求饒：“爺爺莫打了，我說，我說。”
　　悟空冷笑道：“早知如此，還何必撐著。”
　　八戒道：“是我耐不住寂寞，強奪了高家小姐為妻，只是此間實在難熬，又不敢稍離片刻。”
　　悟空道：“天地之大，何處不可去，為何偏要在此？”
　　八戒道：“是那觀音菩薩教我在此等候取經人，我哪裏敢走？”
　　悟空做吃驚狀道：“取經人？妳說的可是自東土往西天去的取經人？”
　　八戒自然吃驚，道：“正是正是，妳怎知道？”
　　悟空又是壹陣哈哈大笑，道：“妳何不早說，也少了許多爭執！”於是悟空使個神通收回寒毛，放出了八戒。
　　八戒心中腹誹道，妳這遭瘟的猴子，我壹直要說，都被妳鞭子抽了回來。
　　悟空見八戒壹副狼狽相，心道，這幾鞭權當為後羿出氣了，妳害得人家夫妻分離，我抽妳幾下還算輕的。
　　八戒起身整理壹下衣裳，嘖嘖道：“好好件袍子，就被打爛了。”悟空笑道：“回頭尋妳那便宜嶽丈，給妳整治壹套新的來。”
　　八戒道：“我嶽丈不待見我，哪裏會管這事。我若生得俊俏些，又能幹活，又會體貼人，不知有多少黃花——”
　　悟空聽這呆子滿嘴胡說八道，壹巴掌抽上去，道：“聒噪，少說這些無用的。”
　　八戒這才想起取經之事，於是問道：“方才說到那取經人，可是與妳有些瓜葛？”
　　悟空道：“豈止有瓜葛，我與妳倒也相仿，此際我便是那取經人的大徒弟，要保他去西天取經的。”
　　八戒壹拍大腿，哪知正拍到痛處，卻也忍住道：“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師父在哪，快帶我去見師父！”
　　悟空道：“三更半夜，師父正在歇息，要見師父，也等明早再說。”
　　八戒忙賠笑道：“師兄說的是，說的是。”
　　悟空見八戒看自己眼神中有許多懼意，心道，今日初逢，不好下手太狠，妳日後若不安分，專行挑撥離間之事，我自然再會懲戒妳。
　　二人在莊外各尋壹處雲頭坐了，自然也各有心事。八戒想的，自然是加入取經隊伍的忐忑，他只聽菩薩說過，並非他壹人去保唐僧西去，只是萬沒想到會有花果山齊天大聖這般強勢的人物加入，這可著實是件棘手的事情。
　　玉帝密令自己混入取經隊伍，似有將自己召回天庭之念，壹邊是天庭，壹邊是西天，這兩大勢力究竟孰好孰壞，眼下還看不出端倪，自己自當見機行事，見風使舵，搏個身家前程出來。
　　悟空雖不知八戒如何想，卻也知三人同行，必然多了許多事端。這之前，唐僧壹心向西，其余事不管不問，自己只不殺生妄言，便平安無事。八戒壹旦加入，必定刻意逢迎討好，唐僧耳根又軟，少不得受他挑撥。想到此處，悟空不禁自問，今日這下馬威是否分量輕了些？
　　不覺到了天明，二人進了高老莊，進了高太公大院，高才正在馬廄前餵馬，見八戒與悟空並肩踏入，扔了手中草料便往內堂跑，口中驚叫：“那兩個妖怪是壹夥！”
　　他這廂叫喊，將堂中正在用齋的唐僧與高太公驚了出來，走出來觀看。悟空道：“師父便在眼前，還不跪拜！”
　　八戒納頭便拜，口呼：“師父在上，弟子失迎！”
　　高太公壹旁道：“長老，這個正是強取我家小女的妖精。”原來今日清晨，高太公藏不住話，早將高翠蓮壹事與唐僧說了。
　　唐僧問道：“悟空，這究竟是怎回事，為師有些不明了。”悟空道：“他與我壹樣，乃是菩薩勸善，在此等候師父，要保妳去西天的。莫看這老豬模樣難看，前世也是天上神仙，壹身法力……比我倒差了不少。”
　　唐僧道：“出家人，莫要誇口。”於是轉問八戒：“妳既從吾善果，我給妳起個法名可好。”八戒道：“師父，菩薩已與我摩頂受戒，起個法名，叫做豬悟能。”
　　唐僧笑道：“好，妳師兄叫悟空，妳叫悟能，倒也相配。”於是沈吟半晌，道：“我見妳生就壹副饕餮之相，但入我佛門，應斷了五葷三厭，我再為妳取個別名，喚作八戒，如何？”
　　八戒道：“師父說幾戒，那便幾戒！”
　　高太公見唐僧收了八戒，實乃意外之喜，於是重整素齋，款待唐僧。八戒壹把扯住高太公道：“今日起，小婿便要去西方敬佛，也不知幾時能回來，還不叫我娘子出來，見上壹面！”
　　悟空壹把打掉八戒手，道：“當著師父面，莫要胡說八道，入了沙門，還提什麽前事舊情，快來吃了齋飯，趕早便走！”八戒不敢不從，於是坐下吃齋。
　　師徒宴罷，高太公起身與唐僧道：“非是老朽不留客，實在我這妖怪女婿太過瘆人，他若在此住上壹日，恐街坊鄰居又有閑話。”於是高太公命高才取出幾百兩金銀，道：“這些銀兩，便做長老途中花費。”
　　唐僧推辭道：“金銀財帛，於我等毫無用處，這壹路上，我等餓了便化齋，困了便求宿，當真用不到。”
　　八戒道：“丈人，好歹給件衣裳，我這直裰昨夜被師兄打爛了。”高太公於是取了三件棉布偏衫，又取了三雙鞋子，給八戒換下壹身破爛衣物。
　　這廂收拾停當，悟空將包袱衣物並作壹擔行李，教八戒挑著。八戒還要說話，被悟空攔住，徑直趕往西邊大路上去了。
　　八戒出了門仍嚷嚷道：“丈人，好生與我看管女兒，待我取經回來，再來尋她！”驚得高太公不敢答話，悟空笑道：“太公莫怕，他若敢再來，我打斷他腿。”高太公聽了悟空撫慰，稍稍心安。
　　上了路，悟空牽了白馬，八戒挑著擔子，壹直向西投來。
　　這壹路平平穩穩，行了壹月，才出烏斯藏國地界，猛擡頭見前方壹座高山。三藏道：“悟空，且緩行，前方壹座高山。”
　　只聽八戒道：“師父莫慌，這山喚做浮屠山，山中有壹個高人，叫做烏巢禪師，他在此修行許久，也曾叫我隨他修行去。”
　　悟空壹聽烏巢禪師，暗叫慚愧，若不是八戒提醒，自己險些忘了這個神秘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