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二壹零章 玉兔精

　　但見這女子，雖有些妖氛，卻不十分兇惡。見她容貌，生得妖嬈嬌媚。直有賽毛嬙、欺楚妹之姿。壹顰壹笑顧盼流離間，稱得上傾國傾城，比花比玉。雖非天宮仙子，卻也貌賽玉女仙娃，可愛堪誇。
　　悟空因何而驚，只因這個卵二姐他卻認得，看破真身，這女子分明是嫦娥懷中抱著的那個玉兔！
　　當年悟空與後羿上天庭會嫦娥，後羿在通明殿上箭退群仙，這才將嫦娥帶回下界，那玉兔也跟著下來，卻不想它竟逃出了齊天嶺，來到福陵山雲棧洞與天蓬元帥私會。
　　悟空想了又想，他也曾讀過繁體《西遊記》，裏面確有將“卵二姐”寫作“卯二姐”的，當時也未曾在意。
　　十二地支中的“卯”正配十二屬相中的“兔”，有此看來，還是卯二姐是正文的可能性大些。不過古人取名常用加減會意，“卵”字減去兩點，也正是卯字，但是以卵做姓，確實有失文雅。那麽可愛萌人的壹只玉兔，居然給自己取了這個俗不可耐的名字，想來讀書也不是很多吧。
　　若是玉兔，這事倒還真能解釋得通，後羿未尋嫦娥之前，嫦娥玉兔居於廣寒宮，壹人壹寵相依而生，倒也其樂融融。
　　後羿與嫦娥破鏡重圓之後，在齊天嶺建起了愛巢，此番久別情濃，想必終日黏在壹起也是有可能的。玉兔雖是寵物，卻也成了精怪，嫦娥與後羿親熱時，自然不會叫她在身邊陪伴，玉兔自然受了冷落。齊天嶺雖大，她卻壹個也不認得，終日裏眼中看別人顛鸞倒鳳，豈能不動凡心？
　　只是，《西遊記》中，嫦娥未離廣寒，玉兔又為何偷跑下界呢？看來她道福陵山是早就計劃好的事，與自己所處環境無幹。她到福陵山是為了八戒，到天竺國假扮公主又意圖唐僧，這個玉兔到底要做什麽呢？她兩次違了天規，也未見有何懲罰，莫非她也有了不得的後臺撐腰？
　　悟空得知卵二姐身份，心中又多了許多謎題，眼下自然不得解，只有聽二人交談，或可尋出些眉目來。
　　只聽玉兔聽八戒談起取經之事，眼前壹亮，語鋒壹轉，變得甜甜膩膩，貼在八戒身上問道：“那唐僧有何好處，能教我家天蓬元帥也甘心情願保他。”
　　八戒嘿嘿笑了壹聲，道：“那唐僧，自然了不得，只是保他必有好處。”
　　玉兔嗔怒道：“哼，妳不說，我還不稀罕聽呢，妳自去保那唐僧西去，便留我壹人孤苦伶仃在這裏老死算了。”
　　八戒急忙堆起笑容，道：“二姐妳就這不好，說著說著便惱。我與那高……高小姐只是壹時歡愉，她壹個凡人，如何能與我長相廝守，妳我才是天造地設的壹對呢。”
　　玉兔扭過臉來，滿臉厭惡神色，悟空看了心中納悶，這玉兔專程來刻意逢迎豬八戒，自己還道是玉兔真心傾慕天蓬元帥，此時見玉兔表情，竟如馬上便要嘔出來似的，哪裏有半分情愫在裏面。看來玉兔所圖的，非是八戒，亦不是他前身天蓬元帥的威風，而是他作為取經候選人的身份，不然為何壹提取經之事，玉兔便如此上心？
　　玉兔扭過臉來，又是和顏悅色，道：“天蓬哥哥，妳方才說教我去西天路上等妳，這話是真是假，可莫教我盼得壹場空。”
　　八戒站起身來，大義凜然道：“自然是真，若有半句假話，教我再入豬舍——”玉兔掩住八戒口道：“哪個要妳發誓來，不過試探妳罷了。”
　　八戒見玉兔眉眼含情，不由得春心大動，壹個粗夯夯的喉嚨也軟綿綿道：“二姐，今日我不去高老莊了。”
　　玉兔白了八戒壹眼道：“妳這粗莽東西，眼看要成正果金身了，還不收斂些，小心佛祖知道，敲了妳的命根子。”
　　八戒笑道：“西方也有歡喜佛呢，佛祖才不管人間歡愛。”說罷湊上來便要親吻。
　　玉兔使手指點住八戒額頭，嘆口氣道：“罷罷罷，我該走了。”
　　八戒壹怔：“哪裏去？”
　　玉兔壹臉幽怨道：“與妳這不貼心的在壹塊，總是自討沒趣，我又何苦作踐自己？”
　　八戒道：“這說的哪門子話來？我自到了雲棧洞，家裏錢米不缺，更無壹個精怪敢來搗亂，非是我老豬自誇，這也算頂門立戶了。”
　　玉兔道：“人貴知心，此間就只妳我二人，若還有話瞞著不說，自然無趣。”
　　八戒這才明白，玉兔還是掛念唐僧的秘密，於是嘆了壹口氣道：“非是我不說，這事實在事關重大。”
　　玉兔撇撇嘴道：“難道妳說了，那唐僧便會死了不成？”
　　八戒道：“虧得妳說中，這秘密若傳將開來，唐僧不死也差不離了。”
　　他越這般說，玉兔越是心急，壹把扯住八戒耳朵道：“消遣老娘！今日破了妳的相。”
　　八戒耳朵大如蒲扇，卻最不禁拽，連聲呼痛道：“二姐饒命，上月舊傷還未好。”
　　玉兔叱道：“若還不說，便將妳扯下來吃了！”
　　八戒這當口尤道：“我若說了，妳千萬莫與旁人講！”
　　玉兔也不理他，只手上加了把勁，道：“快說！”
　　八戒急道：“女子若與唐僧交合，吸了他真元，能成太乙金仙！”
　　玉兔聽了頓時怔住，手上不覺松了，喜滋滋露出笑容。這旁八戒忙躲得遠遠，壹旁揉耳朵去了。
　　玉兔笑道：“活該妳疼，這檔子事有何不能說，還怕我去尋唐僧不成？”
　　八戒看了看玉兔，道：“我如何會怕，唐僧乃是金蟬子轉世，修行十世，真元未破。莫說是妳，便是月裏嫦娥，他亦不會動心。”
　　聽八戒這話，玉兔兩道秀眉立起，喝道：“不叫妳提她，妳偏提她！是不是心裏終日念著她，想著她，天上地下就沒人比得過她？”
　　八戒耳根劇痛未消，又受了玉兔壹頓數落，心中動了氣，罵了句：“聒噪，偏妳終日疑神疑鬼！”說罷往外便走。
　　玉兔問道：“哪裏去！”
　　八戒頭也不回，道：“高老莊去！”
　　玉兔恨恨道：“妳若走，我也走了！”
　　八戒道：“妳又去哪裏？”
　　玉兔道：“眼見唐僧將來，這般日子還能過上幾日，我自然是去西邊等妳。”
　　八戒冷笑道：“等我？還是等那唐僧？”
　　玉兔罵道：“沒良心的，我不早作綢繆，到時半路殺出來，還不被當作妖物除了！”
　　八戒想了壹想，道：“說的也有理，妳若要走，我也不留，只日後相見吧。”
　　玉兔道：“好，既如此，只看來日緣分了。”
　　這二人說來也怪，情濃時如同恩愛夫妻，此時又形如路人，玉兔道：“若有人問，妳便說我死了吧。”
　　八戒道：“好端端地，為何要說死了。”
　　玉兔道：“妳也忒笨，若被旁人知道妳我情義，不就起了防備，將來行事必定許多不便。”
　　八戒似是不太關心這事，只回頭看了看玉兔，道：“便依妳。”
　　玉兔使個遁法，便自洞中消失。
　　八戒嘆口氣，吧嗒吧嗒嘴巴道：“可惜了。”也不知他可惜些什麽。
　　悟空聽了半晌，也明白了大概，原來唐僧果然是寶物。不止唐僧肉能長生不老，壹身精元更是難能可貴，難怪許多妖精趨之若鶩。只是這樣的隱秘居然能被豬八戒知道，卻也不可思議。若非佛祖有意泄露，還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如來啊如來，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八戒辭了卵二姐，自己孤零零更是無趣，便要往高老莊來尋高翠蓮快活，他心急火燎駕雲到了村口，只聽身後有人道：“天蓬元帥，久違了！”
　　八戒心裏正想著高翠蓮，這聲音來的也太過突兀，嚇得險些從雲上掉了下去。他回頭看去，只見壹個瘦小的猢猻就站在自己身後，八戒揉揉眼睛，手指悟空道：“妳……妳是花果山那妖猴！”
　　悟空哈哈笑道：“天蓬元帥果然出身不俗，張口閉口便是妖！難道妳此際還是仙不成嗎？”
　　八戒道：“我老豬雖被貶下界，卻有好差事等著！”
　　悟空本想直接說與他聽，免了壹場爭鬥。但轉念壹想，將來相處日子甚多，這呆豬最好搬弄是非，若不給他個下馬威，他怎能懼怕自己。於是皺眉道：“妳生得這般醜陋，哪裏會用妳？”隨即恍然大悟道，“知了知了，定是那處邀妳去做事。”
　　八戒自然問道：“哪裏？妳怎知道？”
　　悟空道：“我說的那處，乃是為人看管墳圈子，任什麽惡鬼冤魂，見了妳這等醜惡，只怕都逃之夭夭了，哈哈。”
　　八戒生為天蓬元帥時，壹表人才頗為自傲，今世變作豬妖，心中實在不忿，聽悟空這般奚落他，大怒道：“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妳這猴子也忒損了。”
　　悟空冷笑道：“和妳這神仙不愛，妖怪不親的家夥，還要說什麽好話？”
　　八戒又羞又惱，只是自知不是悟空對手，便道：“我今日有事，不與妳計較。”
　　悟空呸了壹口道：“夜深風高，妳來凡人村莊作甚，想是沒有好事！孫爺爺我今日為百姓除害，且吃我壹棍。”
　　八戒見悟空沒來由便打，也不管三七二十壹，亮出九齒釘耙喝道：“妳這猴子，當我怕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