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 壹代新人換舊人

　　荒原之上，感受著身前老人的視線，白安忍不住皺了皺眉。
　　眼前的老人自稱姓肖，但是壹身實力卻格外的恐怖，帶著某種獨特的穿透力，像是能夠看穿壹切。
　　還沒有過多交談，僅僅只是初見罷了，白安便忍不住升起壹股被對方看透的感覺。
　　不得不說，這是種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感覺，也是白安第壹次有這種感受。
　　在過往的時刻，縱使是再如何強大的人，也沒有給過他這種感覺。
　　這壹次卻是碰上了。
　　站在原地，白安的衣裳不知不覺被冷汗打濕了，此刻只覺渾身顫抖，有種莫名的壓力。
　　不知道是否錯覺，在此刻他總感覺，對方的視線似乎若有若無的註視在他手中。
　　嚴格來說，是註視在他手中的古劍之上。
　　在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位於白安對面，那姓肖的老者註視著白安手中的古劍，那視線之中透著壹股復雜情緒，其中既有復雜，渴望，也有深沈的遺憾。
　　這種復雜的情緒很難解釋出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曾經見過這把古劍壹般，格外的獨特。
　　“難道……”
　　感受著老者的視線與情緒，白安暗自皺眉，此刻心中已經升起壹股不安的念頭了。
　　在此刻，他心中有種預感：眼前的老者，應當是認識古劍的。
　　不然不至於有著如此反應。
　　古劍的力量潛藏的很深，若非親自經歷過古劍的威能者，其余人縱使獲得這把古劍，也頂多將其認為是尋常的凡兵而已，根本不會多麽重視。
　　以眼前老者這等修為，便更是如此了，按理說不應該註視如此時間。
　　很顯然，對方認出了古劍，甚至知曉古劍的真正威力。
　　想到這裏，白安便不由心中升起壹股莫名的殺意，此刻正在他的懷中蠢蠢欲動，隨時可能噴發。
　　古劍在存在，是白安心中最深沈的秘密，也是他絕對無法允許泄露而出的情況。
　　若是眼前的老者真的認出了古劍，那麽白安為了古劍的消息不被泄露出去，恐怕也只能出手了。
　　壹念至此，他心中的殺意在沸騰，隨時可能爆發。
　　不過盡管如此，但在表面上，他的臉色卻仍然如同往常壹般，並沒有絲毫改變。
　　“前輩……”
　　站在原地，他心中已然決定出手，臉上卻突然露出了笑容，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分散對方的註意。
　　只是他的目的並未達到。
　　“不必多想。”
　　老者望著身前的白安，深深的望了他壹眼，像是已經註視到他的動作：“這把劍，我的確認識。”
　　“妳也不必如此。”
　　“若這把劍真的認妳為主，那大可不必這麽小心。”
　　“若不是，妳縱使想殺我，也做不到。”
　　話音落下，如同壹盆冷水潑下，讓白安心中的殺意瞬間消失，此刻猛的擡起頭，有些驚疑不定的望著對方。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對方真的認出了古劍。
　　而且看這樣子，對方不僅認識古劍，而且對古劍的威能十分清楚。
　　“妳究竟……是什麽人？”
　　站在原地，他最終皺了皺眉，開口說道。
　　“我？”
　　老者深深望了白安壹眼，最終視線轉移，註視在他手中的古劍之上，那視線之中帶著深深的懷念：“我是這把劍的上壹任主人。”
　　“這把劍的……上壹任主人……”
　　隨著老者的話語落下，整個四周都安靜了下來，讓人覺得靜的嚇人。
　　白安的臉色瞬間大變，驚疑不定的望著老者，這時候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了。
　　古劍的上壹任主人？
　　這是真的麽？
　　在此刻，白安心中閃過種種念頭。
　　對於古劍的威能，白安知曉的十分清楚。
　　在這些年的時間裏，古劍並未展現過多麽強大的力量，但是當初展現威能的那幾次機會中，那種所向無敵的威視仍然深深的刻在白安的心中，讓他根本無法忘記。
　　縱使這些年，伴隨著白安的潛伏，古劍並未再壹次展現過威能，但是卻仍然給白安帶來了巨大的幫助。
　　持有這把古劍，若是修行將會極其容易進入到悟道之中，能夠從容修行，不論是用來提升修為還是用來參悟秘法都是壹種無上的至寶，這世間很少有東西可以媲美。
　　這等至寶，不論給以何等的評價都絲毫不為過，乃是這世間最為珍貴的東西。
　　對於擁有古劍，白安壹種都覺得十分慶幸。
　　甚至毫不客氣的說，若非擁有古劍，恐怕他連對永恒皇朝復仇的念頭都不敢有，更不可能走到今天這壹步。
　　對於古劍的來歷，白安過往也曾推測過。
　　古劍過往是否擁有主人？這個問題他也想過。
　　只是在白安看來，古劍縱使擁有主人，恐怕也必然早已經隕落了，不然怎可能讓這等至寶流落在外這麽多年時間。
　　至少白安自詡，若是他曾擁有古劍，恐怕無論如何都要將其找尋都會，才肯罷休。
　　在過往的年歲中，古劍壹直被供奉在白家先祖的靈堂之內，被白家的歷代先祖所持有。
　　這也是白安認為古劍過往主人早已消失的原因之壹。
　　而現在，眼前的老者卻自稱乃是古劍的上壹任劍主。
　　這其中究竟有多少可信？
　　他又究竟有何目的？
　　於剎那間，白安心中種種念頭略過，望著身前老者的視線不由變得有些復雜與警惕。
　　“不必多想……”
　　迎著白安那復雜的視線，老者的態度卻很坦然，直截了當的開口：“我若是想要搶奪這把古劍，那便不會出現在妳身前了。”
　　“暗中潛伏，趁妳不備之時，趁機出手尋找機會，豈不是更好？”
　　“又何必出現在妳身前？”
　　他笑了笑，如此開口。
　　白安思索片刻，隨後點頭。
　　的確。
　　如同眼前這老者所說，白安自詡若是想要奪取古劍，也絕不會暴露出眼前這些東西。
　　如果是他，那要麽潛伏起來，擇機而動，要麽裝作不認識古劍的樣子，待到他警惕不再之時出手。
　　不論是哪壹種選擇，都要比直接出現，說出壹切要強得多。
　　同樣的，對方此前所說的也有道理。
　　古劍有靈，並非是強奪能夠解決的。
　　若古劍已然承認白安為劍主，對方若是強奪只會引起古劍自發復蘇，屆時實力再如何強大也是壹般，唯有死路壹條。
　　對方既然選擇了如此，那麽真的有可能，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太大惡意。
　　不過如果是如此的話，那麽新的問題便又來了。
　　對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
　　白安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既然不準備強奪古劍，也不準備對他出手，難道真的僅僅只是心血來潮，過來看看他，順便感慨壹下人生麽？
　　白安心中閃過這個念頭，莫名覺得有些荒謬。
　　以己度人，他可不覺得對方有這麽無聊。
　　但在事實上，情況可能還真是如此。
　　“古劍有自己的靈性與力量，並非他人所能夠把控的……”
　　前方，老者望著白安手中的古劍，臉色有些復雜：“在當年，我與妳壹般年輕，同樣獲得過這把古劍。”
　　“依靠著這把古劍，我曾經壹次次在危機中幸存，也曾經意氣風發，走到巔峰。”
　　“只是到最後我才明白，我從未被這把古劍承認過。”
　　“這把古劍，它的主人並不是我。”
　　老者緩緩開口，聲音清晰，帶著種莫名的感慨與悲傷。
　　老者並非是別人，正是當年的肖寒。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他脫離了過往的那壹處秘境，再壹次回歸這片天地中，並且壹路修行到如今的這個層次。
　　站在原地，他望著白安手中的古劍，雙眸中帶著些懷念與復雜。
　　他仍然記得當初的場景。
　　當初於那處秘境中，古劍最後出手，替他驅除了壹切災劫與恐怖，為他進行了壹場洗禮，讓他得以重獲新生。
　　從最艱難的處境中重獲新生，歷經破滅與孕育之後，肖寒也有所成長，開始蛻變。
　　他的天賦並不算差，或許最初時很糟糕，但在經歷古劍壹次次的洗禮之後早已經變化，變得出類拔萃起來。
　　他所欠缺的，僅僅只是壹顆堅不可摧的道心，以及壹些其他更深層次的東西。
　　過往天命仍在之時，他壹路勢如破竹，心中逐漸驕縱自大。
　　愛人的死去給了他重重壹擊，隨後的壹切更讓他跌落谷底，直接又天上落在地底之中，被打落塵埃，再也不見昔日風采。
　　直到最後，他的道基破損，又被古劍所治愈……
　　大破大立之間，他終是有所感悟，此後斬落壹切雜念，壹心修行。
　　最終，他在自身天命徹底消逝的這數百年時光中得以更進壹步，終是達到了如今的程度。
　　化神之巔。
　　這等修為，在而今的修行界中已然算是頂尖，若是願意可以輕易創立壹個傳世道統，傳承數萬年。
　　若是過往的肖寒，說不定便去做了。
　　只是在如今，經歷過大破大立之後，他的心思早已變化，壹顆道心堅不可摧，不因外物而動搖。
　　於是，他壹種在邊荒中修行，努力攀升，不介入任何爭奪與事故中。
　　直到這壹點，他再壹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機，看見了那壹把古劍，他才沒有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悸動，再壹次現身。
　　站在原地，他望著身前那個年輕人，視線格外復雜。
　　在他的眼中，白安的模樣清晰的展現出來，盡管面容十分成熟，但身姿挺拔，氣血旺盛，壹看便很年輕，不超過百歲，便已經達到了這等修為。
　　這是多麽朝氣磅礴，氣血旺盛的年輕人，如此的意氣風發，與他當初壹般。
　　依稀的，肖寒仿佛看見了過往的自己。
　　或許從性格上來說，兩人並不相同，但在兩人的身上卻同樣擁有某種特制，十分類似。
　　“妳……很好……”
　　望著前方的白安，肖寒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到底最終沒有說，只是深深嘆了口氣，才再次說道：“妳手中的古劍……有大秘密……”
　　“好好珍惜自己的機緣，不要讓自己未來後悔……”
　　他深深嘆了口氣，最後如此開口。
　　話音落下，他轉身離開，施展神通，壹步邁出便是千裏走過，看似誇張，卻不在這片天地間留下絲毫身影。
　　整個過程是如此之快，連壹點反應時間都沒有給白安。
　　等到白安反應過來後，便只能望見壹個略顯蕭索，落寞孤單的身影。
　　肖寒便這麽離開了。
　　古劍的前後兩代劍主以這等獨特的方式見面，又迅速結束了。
　　從始至終，肖寒並沒有表露出對白安出手的意思。
　　這並非他不想重新獲得古劍。
　　相反，他比什麽人都要渴望，渴望再壹次獲得古劍。
　　因為那把古劍擁有極為獨特的力量，在肖寒看來若是能夠獲得，不僅未來大道可期，就連當初的遺憾都有希望可以彌補。
　　只是……無用。
　　古劍有靈，並非是誰拿到都可以使用的工具。
　　早在當初古劍沖天而起，從他身旁離開之時，他便已然被古劍所拋棄，如今縱使強求，又能夠如何呢？
　　強出壹籌的修為，比白安多出數百年的修行經驗，種種掌握的神功秘法……這些東西在那把古劍面前，根本不值壹提。
　　既然強求註定沒有結果，那麽又何必出手，結下因果呢？
　　因而，他離開的很瀟灑，沒有絲毫留戀。
　　白安站在原地，望著肖寒離開的身影，莫名的心情有些復雜。
　　在此刻，他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讓他不由升起了壹個念頭。
　　“未來有壹日，古劍也會從我身旁離開麽？”
　　他將古劍從劍鞘中拔出，註視著古劍之上的紋理，隨後心中閃過了這個念頭。
　　這個問題註定沒有答案。
　　這壹日，白安在這片區域站了許久許久，最終才再次動身，前行這壹次的目的地了。
　　壹老壹幼，兩位天命者之間的碰面，就此結束了。
　　在那壹日與肖寒壹見之後，白安再也沒有見過對方。
　　從那片邊荒回歸，他再壹次回到了永恒皇朝之中，在其中繼續潛伏，努力。
　　如此，又過去數百年的時光之後。
　　白安等待的機會，終於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