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擦肩而過

　　翌日壹早，劉宇凡如往昔般起身，喝過壹點米粥之後，再次壹人來到無名河畔。
　　煙波浩渺，水深無際。劉宇凡久久佇立岸邊壹塊青石之上，極目遠望，似是要把這茫茫白霧望穿壹般。
　　“雅姐，三年了。凡兒真的要離開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現在還不能放下，妳放心，等我老了，壹定再回來這裏陪妳。”劉宇凡念完這幾句，潸然淚下！
　　轉身，離去。瑟瑟寒風中，映襯得他瘦削的身影愈發蕭索。
　　別墅門前的停車場之上，壹輛寶馬MINI靜靜地停在那裏。望著那輛車子，劉宇凡的眼裏浮現出壹抹黯然。
　　那輛車子，是他買給雅姐的第壹個生日禮物。這麽多年來，雅姐壹直開著，從來沒有更換過。車子保養得很好，如同新車壹般。只是，車還在，主人卻已然不在了。
　　劉宇凡知道，這輛車子，定是思穎送過來的。這丫頭現在不喜說話，心思卻愈發的玲瓏了。
　　“丫頭，妳的心思我明白。放心，我不會總活在回憶裏的。剩下的後半生，我會好好地對妳和淩兒，死者已矣，珍惜身邊人，這個道理，我懂。”劉宇凡心裏默然道，旋即拿起放在引擎蓋上的鑰匙，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坐在駕駛室上，劉宇凡靜靜地閉著雙眼，仔細地感受著，車內，仿佛還殘留著伊人的氣息，那是壹種好聞的雅芳AVON的味道，混和著淡淡的體香。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實實地存在著。
　　“丫頭，難為妳了。其實，妳又何苦如此。”劉宇凡苦笑了壹聲，暗嘆道。
　　雅芳AVON，是雅姐從前經常用的牌子，兩個人在壹起的時候，每次劉宇凡都很沈迷於那股味道。而思穎這丫頭，劉宇凡卻是知道，她用的是香奈兒的牌子，從來沒換過。可是昨日她回來，卻分明用了這個牌子的香水，而且那衣著打扮，都是刻意模仿著江雅的樣子，劉宇凡不是瞎子，卻如何看不出來？
　　“丫頭，縱便是安慰我，妳也不須如此。雅姐是雅姐，妳是妳，我對妳的愛，不曾比雅姐少半分，我也從未希望，妳成為她的替代品，這麽委屈自己幹什麽？”劉宇凡搖了搖頭，發動了車子的引擎，再壹次回頭看了壹眼住了將近壹年的別墅，像是要把這壹切刻在腦子裏。
　　下壹刻，車子悄無聲息地滑出了停車場，沿著綠樹成蔭的盤山路，向著山下駛去。
　　壹個小時後，壹道俏麗的白影，輕劃壹葉竹筏，悄然來到岸邊。
　　望著山崖壹側人工開鑿出來的石階，她靜立了片刻，翩然拾級而上。
　　白衣女子在石階之上走得極穩，每壹步都不急不躁，似是合著某種特殊的節拍壹樣，充滿了壹股韻律感。她的背上，背著壹塊用粗布包起來的長條狀東西，約摸壹米有余，狀甚沈重，但女子卻渾若無物般。
　　片刻之後，白衣女子站到了山頂之上，她的腳下，踩的正是剛剛劉宇凡站立過的石板。
　　別墅外面的小花園裏，壹個花匠此刻正在院子前面的花圃裏修剪著怒放的幾株牡丹，雖然別墅的主人走了，但這間別墅的維護卻是壹日不停的，除去這個花匠，尚且還有兩個女工負責別墅內的衛生。
　　花匠遠遠地看了這個女子壹眼，頓時在原地呆滯住了。
　　“世間居然還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這不是仙女吧。”花匠看著白衣女子，揉了揉眼睛，似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片刻之後，才喃喃地說道。
　　白衣女子，卻是發現了看著自己發呆的花匠，猶豫了壹下，還是走了過去。
　　“這位大伯，請問我要下山，應該怎麽走？”女子的聲音清麗動聽，如同黃鶯出谷，動人心神，雖只短短數句，卻如世間最美的音樂壹般，讓人頓生神往。
　　這句短短的問話，卻又是讓那位花匠大伯楞了片刻，這才仿佛剛剛回過神來壹般說道：“哦，姑娘，妳順著那條路壹直走，別拐彎，就走到山下的公路了。那邊有進城的公交，十分鐘壹趟，很方便的。”
　　“謝謝！”聽了老伯的話，白衣女子沖其輕聲點頭致謝，臉上綻放出壹絲堪能魅惑眾生的微笑。
　　“不……不客氣。姑娘，路上小心啊。”看著女子施然朝著那條下山的路走去，花匠好心地提醒道。
　　“恩，老伯再見。”再次沖著花匠輕輕點頭之後，下壹刻，白衣女子已然消失在了拐角之處。
　　“這麽漂亮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呢，這裏應該很少有人才對啊。”花匠嘀咕了壹句，搖了搖頭，再次侍弄起了花草。
　　車子在盤山公路上不徐不急地開著，劉宇凡的神思卻有些飄忽。
　　車裏的電臺，播放著那首鄭源的《擦肩而過》，這首歌現在很紅，這個傳奇娛樂剛剛簽約不久的歌手，現在在內地流行樂壇裏，有著不錯的人氣和銷量。
　　劉宇凡的心思，卻沒有在這歌聲裏，壹路開著車子，拐上高速，幾個小時之後，劉宇凡再次回到了車水馬龍的京市。
　　傳奇集團的總部，位於京市的二環路內，占地面積十余畝，樓高三十二層，是京市的標誌性建築。這棟大廈請的是世界知名設計師設計，建築時間長達壹年半，耗資近五個億人民幣，可以說在京市是首屈壹指的大手筆。
　　劉宇凡悄無聲息地將車停在樓下，剛走入大廳，壹個穿著灰色職業套裝的女人便快步走了過來，壹臉欣喜和關切之色，卻不是李欣是誰。
　　“劉總，妳總算回來了。”李欣看著劉宇凡，臉上帶著壹絲欣喜之色說道。
　　“恩，欣姐，這段時間我不再，公司的事情妳多費心了。”劉宇凡沖著李欣點了點頭笑道。
　　“劉總，您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再說，我也就是打個下手，真正的大事，都是陳董事長張羅的，這壹年來，她又要讀書，又要管理公司的事務，她才是最辛苦的。對了，劉董，陳董正在您的辦公室等您呢。”李欣笑著說道。
　　“好，我這就上去。”劉宇凡笑著沖李欣點了點頭，隨即走向了那部他自己專用的電梯。
　　劉宇凡的新辦公室，位於大樓的第十六層，占了整整壹層，數千平方米，各種工作生活設施壹應俱全，奢華無比。不過於他目前的身價而言，這點奢侈卻是不算什麽。
　　然而，這間辦公室，劉宇凡卻從來沒有住過壹天。大樓在施工的時候，劉宇凡就已經到磁山別墅居住去了，這棟大樓建成於半年前，劉宇凡卻是第壹次來到這裏。
　　推開厚重的橡木門，劉宇凡只覺得眼前壹亮，寬大的落地窗外，陽光鋪滿了大半個屋子。
　　壹張寬大的真皮椅子裏，思穎壹身黑色的職業套裝，手裏正拿著壹支筆認真的批改著文件，看著劉宇凡進來，她擡起了頭，扶了扶黑框眼鏡，唇邊揚起壹抹頑皮的笑容。
　　“來啦，乖，等我把這幾份文件批完哦，先坐那邊。”思穎用壹副哄小孩子的口氣說著，隨即用鋼筆指了指旁邊的沙發。
　　劉宇凡嘴角扯了壹下，算是笑了，徑直走過去，拿起茶幾上的壹份雜誌看了起來。
　　那是壹份音樂雜誌，上面用整版的篇幅刊登了千度MP3服務的現狀與未來。經過近三年的積累和發展，現在千度MP3已經成為了互聯網上最大的MP3下載平臺，而劉宇凡壹開始就堅持的付款模式，現在也得到了大多數網友的認可。在網絡上只需要花幾份錢，就可以下載到高品質的MP3音樂，對於那些鐵忠的歌迷們來說，還是很樂於這麽做的。當然，盜版的問題在任何時候都存在，在互聯網上更是不可避免，但劉宇凡從壹開始就堅持收費，還是將人們的版權意識大大強化了。現在，雖然MP3和MP4播放器的出現，讓唱片和磁帶徹底淡出了歷史舞臺，但那些音樂人們，卻並沒有因此而受到損失，相反，只要他們的歌曲好，在互聯網這個平臺之上的銷量和收入只會比之前賣唱片更好。因為他們只要把運作權交給千度，每個月都可以從歌曲的銷售中獲得百分之五十的分成，也就是壹首歌1.5分錢。別小看這1.5分錢，對於近兩年來急劇增長的互聯網用戶來說，哪怕只有萬分之壹的人下載了壹首付費歌曲，所產生的費用也是極為驚人的。
　　而千度MP3，則是憑著這個強大的平臺，壹舉成為了華語樂壇最具有影響力的壹股勢力。無論是歌手、音樂人還是音像公司，誰也無法忽視這樣壹個強大的存在，許多知名的壹線歌手，沖著傳奇娛樂的強大綜合實力，紛紛轉投其旗下，現在的傳奇娛樂，已經儼然可以同百代、滾石等這些國際壹線的大公司相比高下。
　　輕輕將雜誌放在旁邊的茶幾上，劉宇凡朝後壹仰，換了壹個舒服的姿式閉目休息了起來。
　　不知多了多久，劉宇凡的臉突然被壹陣溫潤所包圍。
　　睜開眼時，卻是發現思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後，很是自然地環住了他的身子。
　　“丫頭，最近怎麽這麽喜歡從背後抱人！”劉宇凡笑著問道。
　　“該打！告訴妳多少次了，叫師姐！”思穎壹改剛剛伏案工作的女強人狀，又露出了其嬌蠻的壹面。
　　“恩，師姐，師姐，好了吧。對了，怎麽把香水的牌子怎麽換了？”劉宇凡笑著問道。
　　“喜歡嗎？”思穎將頭伸到劉宇凡的面前，側著臉看著宇凡，壹頭瀑布般的長發垂下，溫情萬種。
　　“我還是喜歡從前的妳，幹嘛這麽刻意改變？”劉宇凡唇邊扯起壹個微笑，搖搖頭道。
　　“討厭！”思穎撅起小嘴，白了劉宇凡壹臉，隨即輕敲了他壹記，這才嘆了口氣說道：“雅姐不在了，我當然要努力變得成熟壹點，好替她照顧妳這個弟弟啊。”
　　“別開口成熟，閉口照顧的，妳不是還比我小壹歲嗎？”劉宇凡啼笑皆非地說道。這個思穎，從小時候就喜歡在自己面前裝大，現在還是這個毛病。
　　“可是我是妳師姐啊，行了，這個問題妳就別跟我爭了，這個師弟啊，妳是當定了。對了，說說唄，這兩天什麽打算？”思穎笑嘻嘻地問道。
　　“什麽打算？沒什麽打算，就這樣唄。公司現在也沒有什麽可讓我操心的，我就每天寫寫歌，彈彈琴，悶了出去走走，還能怎麽樣？”劉宇凡笑著說道。索泥壹倒，劉宇凡對於商業上的拼拼殺殺，再也沒有了半分興趣。他本來就是壹個懶散的性子，之所以打拼出如此大的壹個商業帝國，在壹開始是為了思穎，為了能夠以壹個對等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讓她的家裏不以為女兒跟了自己是委屈，後來是為了給江雅報仇。從他的本心來講，金錢再多，也只是壹堆無意義的數字罷了。
　　如今，這兩件心事都了了，他自然也就沒了在商場拼殺的心思，因為找不到意義。
　　“恩，也好。不過妳得盡快給我找壹個替班的，我可是和妳說，這公司我替妳管不了多長時間了。”思穎皺著眉頭說道。
　　“去哪裏？定了嗎？”劉宇凡看著思穎，輕輕地問道。
　　從思穎決定出國學習行政管理專業開始，劉宇凡就知道了她的選擇。這是壹個表面嘻嘻哈哈，骨子裏要強到了極點的女孩兒。為了能和自己在壹起，為了對抗家裏給她安排的婚姻，她不惜以從政的方式，來證實自己的決心。而她的這個選擇，到了這壹刻，也該到了實踐的時刻了。
　　“定了啊，去壹個兔子不拉屎的窮地方，叫野三溝鎮，是江北省最北邊的壹個國家級貧困縣青水縣的壹個最窮的壹個鎮。我現在算是徹底被發配到底嘍。家裏說了，不允許暴露身份，不允許利用家族資源，從底層科員做起，兩年之內能夠解決科級身份，就允許我繼續這麽走下去，不然，還得回家聽他們的安排。”思穎說到這裏，也是嘆了口氣，俏臉上湧上壹抹愁色。
　　“啊？不會吧，這也太過分了壹點吧，現在基層的情況，妳又不是不知道，妳這麽單槍匹馬地壹個人殺下去，還不被那些基層的老油子們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啊。這條件也太不講理了。”劉宇凡有些不平地說道。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就是我們需要付出的代價。妳別看我們這層身份，外表看著光鮮，可是實際上，如果自己不行，家族根本不會理妳，充其量讓妳做壹個衣食無憂的富家子，不過那樣的人生，也未免太過無趣了。反正我是受不了。算了，試試吧，不試過，怎麽知道自己行不行呢？”思穎說到這兒，又看了看劉宇凡，說道：“對了，有個事，我的爺爺想要見妳，妳這兩天有沒有時間？”
　　“妳爺爺？要見我？”聽著思穎的話，劉宇凡揚了揚眉毛，有些意外地問道。
　　思穎的爺爺是什麽人，以劉宇凡現在的地位和身份，自然是十分清楚。別看他身家過百億，可歸根到底，也只是壹個商人，可思穎的爺爺，那可是前國家領導人，在這樣壹個官本位的國家裏，這幾乎就是權力頂峰的存在了。
　　“恩，怎麽樣？妳什麽時候有時間？”思穎看著劉宇凡那些有緊張地神色，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玩。
　　“我什麽時候有時間？這還用問嗎？當然是隨傳隨到，妳爺爺想要見誰，還需要問別人的時間嗎？更何況是我這麽壹個小小的商人？”劉宇凡嘆了口氣，故作可憐地說道。
　　“撲哧！”看著劉宇凡這副裝出來的可憐相，思穎頓時笑了起來，戳了他額頭壹記說道：“行啦，別裝得那麽可憐，我爺爺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說到這裏，思穎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俏皮地說道：“其實，妳應該感到高興才是，我感覺，這應該是好事。”
　　“哦？怎麽說？”劉宇凡看著思穎，有些不解地問道。
　　“妳還記得當初我和家裏定的那個三年之期嗎？就是關於妳的事，其實妳早就超額完成了目標，只是這段時間妳壹直躲著不見人，我才沒讓他們來找妳。我想，爺爺他們，應該是已經認同妳了吧，不過具體我也說不好，總之妳見了面之後，好好和他聊就是了，也不用特別怕他，他是壹個挺和氣的老頭兒。”
　　“對妳當然和氣了，妳是他孫女兒嘛，我就不壹樣嘍，在他眼裏，我可是壹個拐跑他孫女兒的惡棍，見了我的面兒，老爺子會給我好臉兒才怪。”劉宇凡笑著說道。
　　“行啦，沒妳說的那麽嚴重。爺爺說了，這兩天他剛好有時間，讓妳壹回來就過去，怎麽樣？不如就現在？”思穎笑著問道。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反正伸頭縮頭都是壹刀，那就走吧。”劉宇凡笑著說道。
　　“討厭！說得這麽難聽，走啦！”思穎笑著打了他壹記，隨即直起身子，拉著他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