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於漠25
為了伴侶,這個反派也可以不當 by 照夜喜
2025-3-7 23:02
粗略壹數, 他看到的就已經有五次了,或許這還不是全部。
尋常人壹生有過壹次生死之間的危機,誤打誤撞來到壹次生死之隙就已經是經歷豐富, 但珀露特這個頻率, 有點豐富過頭。
“確實有幾次差點死掉, 但每次都忽然湧現出強烈的求生欲,所以就這麽僥幸活到了今天。”
坐在荊棘叢裏的人咳嗽了兩聲,聲音沙啞地回答了他不算問題的問題。
珀露特緩緩擡頭, 露出壹張失血過多的蒼白笑臉, 好像看不清來人, 微瞇起眼睛:“所以, 妳是誰?”
為什麽會用這麽熟稔的語氣對我說話?
於漠聽出了他的未竟之語。踩著他的鮮血走到他身前。
珀露特就那麽半坐半躺著,看上去對他這個陌生人的靠近毫無反應,但手底下的陰影裏有蓄勢待發的攻擊魔法。
看上去壹身素凈清冷的青年單膝跪在他身前, 分明是淡漠的神情,那雙漆黑的眼睛裏卻流淌著壹點翻湧的情緒。
他伸出手,將陷在荊棘叢裏的珀露特拉了出來。
珀露特悶哼壹聲,手掌下魔法的微光壹閃而過就猝然消失。
皮肉裏的荊棘被拉扯出來的感覺可不好受,不過眼前這個陌生青年確實幫了他的忙。
滾落到這片荊棘裏之後,他失去力氣,也幾乎失去意識, 沒辦法起身。
身體上的疼痛另說,他真的太累了, 所以決定就在這裏休息壹會兒。
“靠在我身上休息吧。”
青年這麽說,他的身形很修長, 但珀露特比他高壹些,此刻身體完全壓在他身上, 傷口上的血頃刻間就把青年純白的襯衫染紅了壹片。
珀露特凝視著那片紅色,發現壹件令人驚訝的事。
雖然依舊有不可避免的壹點僵硬,但他並沒有排斥和青年貼近,甚至想要擁抱這具陌生的身軀。
看來他是真的傷重要死了,身體都遲鈍地失去了平常的警惕和排斥。
於漠在荊棘叢中擁抱著渾身血腥味的人,擡頭望向遠處的神國倒影。
神國是神明的居所,從前,每當有新的神明誕生,神國就會打開。
傳說,如果人類能翻過神國之下的十座荊棘山,涉過紅色的河,就有可能進入神的國度,獲得強大的力量。
這壹條記載中沒人能成功走過的路又叫死亡之路。
但珀露特應該是成功走過了,他最終到達神國,得到了月亮的力量。
現在,神國就在眼前,珀露特應該是已經翻過了九座荊棘山,這是最後壹座。
哪怕他現在可能已經是個厲害的魔法師,可走到這裏的時候依舊力竭,倒在第十座荊棘山上。
這些並不是普通的荊棘,它們無法被任何力量清除,只能壹步步淌過去。
珀露特穿得很厚,看不出來他身上有多少傷口,於漠只能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快要被血浸透。
“雖然不知道妳是誰,但是謝謝妳了。”
珀露特靠在他身上緩了壹會兒,好像又有了力氣,扶著於漠的肩緩緩站直,盯著他的臉頰說。
“妳好像是突然出現在這裏的,身上壹點傷口都沒有,真讓人好奇。”
於漠看出了他眼睛裏的審視和疑惑,還有其他的壹些東西。
珀露特表現得很友好,至少表面上很友好:“妳也要去神國?不如同路怎麽樣?”
“我可以陪妳走壹段路。”於漠說。
他觸碰了壹下胸前的藍寶石星辰項鏈,朝壹個方向前進。
行走間,那些生長的黑色荊棘紮進他的鞋子褲子,劃過他的皮膚。
鋒利如刀的荊棘踩過去很痛,但傷口也會很快愈合,只是會反復被荊棘劃開。
很痛,但還可以忍受。
走出去十幾步,於漠被身後的人拉住。
珀露特在低頭看他的腿:“原來妳會受傷。”
生死之隙這些具象化的場景,也處於真實和虛假之間,如果他接受,就被拉入真實裏。
當然也會被影響受傷。
“告訴我,妳為什麽要去神國?”珀露特問於漠。
“我不去神國,只是陪妳走壹段。”於漠拉扯出自己的手,“走吧。”
下壹步還沒邁出去,他再次被拉住。
“如果妳不去神國,就留在這裏,不要往前了。”珀露特語氣裏的笑少了很多,有些不容拒絕的意味。
於漠:“我以為妳會希望我再和妳壹起多走壹會兒。”
“但這條死亡之路,本來就是沒有同路人的。”
珀露特放開他的手,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披風就要走。
“不希望看到我受傷嗎?”於漠直接戳破了他隱秘的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情緒,“哪怕妳並不認識我?”
珀露特回頭,又仔細看他兩眼,忽然若有所思:“難道妳是死亡之路對我的考驗?”
所以才會讓他動搖,洞悉他的想法,誘惑著他留在這裏。
於漠面色淡然:“……是的,我是死亡之路的考驗,現在妳看破了,可以離開了。”
珀露特:“如果妳只是虛幻的考驗,而不存在於現實世界,我想我會很失望的。”
說完這句,他終於轉身離去。
於漠站在原地,看他踩著荊棘往上攀爬的背影。
低下頭,腳上的傷口消失,襯衫上屬於珀露特的血也在消失。
但身邊的環境改變不大,他還在荊棘山,只是距離那座天上神國好像更近了壹點。
壹個比剛才更淒慘的人影躺在荊棘的路上。
於漠走過去時,他支起腦袋,聲音幹澀沙啞:“這鬼地方除了我,竟然還有其他人嗎。”
他已經忘記前不久兩人的那次交談。
於漠走過荊棘叢,腿上再壹次被劃傷溢出血。
他沒有把珀露特從荊棘叢裏拉起來,而是俯身而下,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貼近了他的唇。
珀露特感覺到自己幹澀的嘴唇被濕潤,眼神中的詫異變成驚愕。
壹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親吻了他。
他竟然沒有第壹時間抽出腰間的武器插進對方的胸膛,反而心臟跳動劇烈。
這個突然的吻結束,珀露特忽然看著於漠笑了,勉強從地上撐起來:“這位朋友,妳是對快死的人感興趣嗎?但我這樣,恐怕沒辦法讓妳盡興。”
於漠的語氣比唇色更淡:“妳真是讓我無法理解。”
珀露特:“……”這位陌生朋友的行為好像更難理解?
“不要躺在這裏,起來。”
珀露特松開腰間的武器,無奈地搖頭,搖搖晃晃地起身。
“可以問壹下,妳為什麽突然親壹個陌生人嗎?”
“沒有理由,妳該走了。”
再次目送熟悉的背影遠去。身上因為接近他再次沾染上的血液也退去。
可下壹瞬,他還是置身於荊棘叢中,距離神國的倒影又近了壹些。
第三次了,這最後壹座山,珀露特走得這麽艱難。
“妳真是,讓我無法理解。”於漠扶起荊棘中那個低垂的頭顱。
如果是這麽艱難才得到的月亮的力量,為什麽那麽輕易地送給了他?
“什麽……無法理解?”靠著他的珀露特再壹次睜開眼睛。
“妳是誰?”
“我已經不想再回答這個問題了。”於漠將手搭在珀露特眼前,“休息吧。”
珀露特在那截手腕上嗅到了類似於薔薇的淡香,微涼的手指輕輕貼在他的眼皮上,好像落下的雪覆蓋眼睛。
珀露特沒有從這個陌生青年的懷裏起身,他有些走神,在思考壹些和當下毫不相關的問題。
什麽東西,看起來像雪,又好像有花的香味,既遙遠又親近,黑夜,神秘。
“……是月亮吧。”他自言自語。
裹著繃帶的手擡起,摸到了於漠的臉。
於漠垂著長長的睫毛,神色平靜,沒有躲避那只帶著血腥味的手,任由露出的指節磨蹭過他的臉頰和鼻梁。
手指上細小的傷痕觸感粗糙,還有未愈合的劃傷,在他臉上留下壹點血跡。
“我是不是認識妳?”安然躺在他懷裏的人問。
……
臉上、身上的血跡消失。
再擡眼,眼前終於不再是那座荊棘山。
紅色的河遼闊無岸,壹個人影濕淋淋地從紅河裏出現,壹頭栽倒在岸邊。
這壹次於漠沒有上前,只是遠看著。
沒過多久,那個人影垂著頭從地上站起來,拖著壹身紅色的水漬,疲憊艱難地邁向最後的神國。
他即將到達終點了。
即便沒有於漠出現,他也沒有放棄,頑強得簡直可怕。
於漠站在原地,當這壹處幻象即將消失時,渾身濕漉漉的人好像感覺到什麽,回頭向他看來。
壹切再度消失。
紅河與壹步之遙的神國退去,周圍變成灰色。
空曠的灰色世界裏寂然無聲地飄著雪壹樣的灰。
是灰燼,漫天的灰燼,讓於漠想起剛進入生死之隙時的漫天風雪。
但這個灰色世界壹點都不冷,只是極度寂靜,失去生機。
“這是世界的灰燼。”壹個聲音在身後說。
於漠回頭,看見聖殿壹角。帝國的光輝聖殿是於漠所熟悉的,這壹個角落於漠也很熟悉,珀露特喜歡坐在那裏眺望城市。
現在,那花園壹角的石凳上坐了壹個人。
於漠第壹眼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正確時間上的主教閣下,第二眼才發覺不對,因為對方穿著壹身教皇服飾。
“要過來坐壹會兒嗎?”教皇裝扮的珀露特說。
他的外貌看上去和於漠熟悉的主教閣下並沒有很大的改變,但氣質更加成熟深沈壹些。
看向他的目光也是陌生的。
於漠立刻意識到,這不是他之前遇到的珀露特,是另壹個空間或時間上的珀露特。
所以對方並不認識他。
於漠坐到了他對面空置的位置上。
他笑看著於漠,似乎什麽都明白,所以不再問“妳是誰”“為什麽在這裏”,只是隨意地和他聊天。
“雖然這個世界很糟糕,但我似乎讓它變得更糟糕了。”
“妳的世界結束了?”於漠問。
“很遺憾,我曾經想要阻止,但結局是我促使了壹切更快地走向了滅亡。”
“看起來,妳也要死了?”
“或許吧,作為人類的我要死去了,我即將成為新的神。”
“新的神?那妳成功了。”
“不,我失敗了。”
穿著教皇禮服的珀露特將手搭在桌上,他的手指變成了空中飄飛的灰燼壹樣的東西。
“我即將成為壹個糟糕的邪神。因為失去自己的世界,只能在時空的縫隙裏流浪。”
“那麽,祝妳旅行愉快。”於漠起身。
珀露特坐在對面沒有動,琥珀色的眼睛逐漸變成了灰白:“也希望妳順利,我另壹個世界的戀人。”
天上灰白的灰燼密密麻麻,最後的聖殿壹角也坍塌了。
前方的金色奔湧而來,於漠驟然又陷入壹片金色海洋。
他看到巨大的柱子,
壹個穿著主教服的人影被權杖穿透胸膛,釘在光潔堅硬的柱子上。鮮血在柱子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終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