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壹章 收命之期
黃昏分界 by 黑山老鬼
2025-2-13 19:19
“遞了買命錢,便要七天時間裏,把人家的命收了。”
“妳收不了,便是丟了臉面。”
“若是普通人還好,丟了這臉面,大不了退出江湖,過幾年換個字號再出來混,但妳不行啊!”
“妳是以捉刀人身份給的買命錢,若是買不了命,那丟的就是妳們胡家的臉面,是鎮祟府的臉面,這是件多嚴重的事?”
“但如今眼瞅著到了時候,妳居然啥也不做,只是磨了磨刀?”
老算盤實在有些瞧不下去了,本來到了這瓜州城時,距離那送出了買命錢的日子,就已經過了五天半,最後這壹天半裏,該做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偏偏胡麻像是閑下來了。
逛逛花園磨磨刀,別的啥事也沒幹,急的他在壹邊亂轉,就連烏雅都瞧不下去了,道:“老師,妳在這裏嘟嚷什麽呀,去跟掌櫃阿哥說呀!”
“不去!”
老算盤憤憤道:“這小子有求於妳的時候嘴甜,心裏有了主意之後就自己憋著,光讓妳著急,上次在石馬鎮子就是,他都琢磨好了,光哄著我老人家替他擔心。”
烏雅更覺得奇怪了,道:“既然掌櫃阿哥心裏有主意了,那咱就跟著看好了呀!”
“那也不行啊……”
老算盤唉聲嘆氣,道:“不還是咱們那祖師爺不爭氣,壹輩子吃不上三大牲,說點什麽含含糊糊,既不讓咱爺倆走,但又不跟咱爺倆說清楚了……”
忽地想到了壹點,向烏雅道:“好徒弟,我拉不下這個臉去問,要不妳去那小子那裏打聽打聽?”
烏雅覺得奇怪:“師傅妳不是說我命數輕,不讓我去問嗎?”
老算盤臉色僵了壹僵,忙道:“其實,這幾天裏,我也想明白啦,妳命輕命重的,反正都跑不了了,想想咱們這壹門裏,能拜了祖師爺的,都是命數輕的,為啥?命數輕才能躲事避禍呢!”
“但妳看我?天生壹錢二兩的賤骨頭,但哪裏有什麽事情,可以躲得過去的?”
“……”
烏雅對胡麻是帶有對恩人的敬重與感激的,並不懷疑他,但見老算盤這麽說了,便也端起了茶,來到了這府上的花園旁邊,找到了胡麻,只見他正命府裏管家,把後門打開。
因為如今府上的小少爺身上疙瘩正在消褪,但還沒有完全養回來,所以這府上的人,對他們這幾位能人仍敬重著,說話沒人敢不聽,讓打開便打開,讓設起了香案,也就跟著設起了香案。
烏雅瞧著,卻覺得好奇,道:“掌櫃阿哥,這是在什麽?”
“妳老師讓妳來的?”
見了烏雅過來,胡麻便接過了茶,喝了壹口,笑著向烏雅問道。
壹見胡麻的笑容,烏雅便覺得親近,許是這位掌櫃,身上有時候會有阿哥烏頌類似的氣質?當然,細說起來,還不太壹樣,烏頌阿哥身上氣質更神秘些。
她也不瞞著胡麻,笑道:“老師正在前院裏發愁呢,妳說不幹正事,就只是糊弄他。”
“能替我發這個愁,可見算盤老哥真是替咱們自家著想的,我許他的二百斤血食,倒是不曾虧了。”
胡麻笑道:“但妳讓他放心,咱也不是真的不幹正事,烏雅,妳可知道,我走的雖然是守歲人路子,但卻是走鬼門道的人?”
“咱們這走鬼門道啊,便與鬼神親近,不管他們這城裏有什麽見不得光的貓膩,瞞得了人,卻瞞不得鬼神,若是去查,那麻煩的緊,既然這樣,咱就不查了,直接起壇問鬼神便好。”
“另外,妳也把話捎給他!”
邊說著,胡麻邊長籲了口氣,道:“鎮祟府那位主人,寧斬親戚,不循私情,為得便是收這天下人的心。”
()
“什麽叫作這城裏沒咱自己的人?照我看,這城裏滿都是咱自己的人才對。”
“如今我便要在這趙府起壇,開這小門,是為了方便鬼神進出,還不傷了趙家的福澤,告訴妳老師,我相信自己只需起了這壇,自有鬼神前來,告狀的告狀,說事的說事。”
“他若問我哪裏來的底氣,那就告訴他……”
壹邊說著,壹邊慢慢的將這香案上面的蠟燭點了起來,隨手抓起壹把香灰,直直的向了香案前面撒了過去,目光沈凝,低喝道:“因為我信這世間公道!”
“噗……”
烏雅被胡麻這番話,直說得心神震蕩,滿眼祟拜,但回去找老算盤說了壹通之後,卻把老算盤驚得嘴裏茶水都吐了出來。
“他……他在胡扯個什麽?”
“那鎮祟府主人之前殺親戚的手段,已經快成了個笑話了,如今的他,倒是還吹起來了?”
“……”
“可是……可是……”
烏雅頓了頓,才小聲道:“老師,掌櫃阿哥,真的在後面園子裏起了壹個壇,然後壹下子就鉆進來了各種模樣的小鬼,爭著搶著給他說各種事啊……”
“啥?”
老算盤壹下子起了身,滿臉難以置信:“這蛤蟆病的事情,他問出來了?”
烏雅點頭:“我聽到有小鬼說了。”
老算盤更難以置信:“那寄土蛇神廟背後的事,也問出來了?”
烏雅道:“好幾個小鬼爭著搶著跟他說呢,還有兩個為了搶這第壹個報信的,都打起來了,又是摳眼睛又是薅頭發……”
老算盤壹時間連手都顫了:“不會有關那嚴家門裏的事情,也被他就這麽問出來了吧?”
烏雅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是,掌櫃阿哥聽著臉都已經青了,就在剛剛,他已經撤了壇,拿了刀,關了小門,帶了大同阿哥,從大門裏大步走了出去了。”
“這……”
老算盤眉頭都擰成了壹個疙瘩,眼睛裏湧動著驚疑不定的神色,良久,良久,才只呆呆的擡頭:“不會吧?”
“走!”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麽,火燒壹般的跳了起來,低聲道:“我好像有點明白祖師爺壹定要咱們留在他身邊的原因了,過去瞧瞧!”
……
……
同壹時間,瓜州府城裏的鐵門嚴家,才剛剛入黑,便已經設下了席面,據說正趕上了嚴家老爺第三房小妾過壽的日子,雖然不是正堂,不需要大張旗喜,但也鬧得張燈結彩。
外人不知道,門道裏的人卻明白,這位嚴家老爺的第三房小妾,乃是司命門道裏的壹位小醫仙,所以名份上不算什麽,但門道裏面卻也份量不輕。
當然,也因為名份上畢竟是妾,所以只邀請了壹些通家之好,過來小聚壹番。
如今這嚴家宅子裏,已經四面都點了燈,煮了酒,院子裏面是七八桌席面,前前後後都坐滿了人,有城南柳先生,城外味莊的公羊老爺,巧手館的厲大娘,就連鐵檻王都命人送來了賀禮。
“請,請……”
剛壹入夜,這壹行人便飲起了酒,嚴家的嚴老爺,自是坐了主位,他的小妾,也只坐在旁邊,媚眼如絲,侍奉著他飲酒,用白玉鑲銀的筷子挾菜給他吃。
席上諸人,高談闊論,酒興甚佳,不時說些奇人逸聞前來佐酒,席面中間的戲班子,賣力的吹打著,臺上的青衣,兩條水袖舞得那叫壹個漂亮。
但莫名的是,雖然氣氛怎麽瞧著,怎麽熱鬧,桌上的人也都臉上帶笑,聲音都故意大了幾分,但也不知怎地,總是有種壓抑氛圍,使得這燈籠光芒,都顯得黯淡了幾分()
的模樣。
偶爾談笑間隙,他們也有人彼此對望壹眼,卻分明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沈悶憂色。
“呵呵,春生先生,何必壹臉愁容?”
倒是在這沈悶裏,那位嚴家老爺身邊,壹位身上穿著淡黃色袍子,氣度不俗的男子笑道:“我知道妳還有些放心不下,但這天下之事,再大大不過壹個理字。”
“莫說他也只是壹位小小捉刀,聽說還未上橋,便是那位鎮祟府的主人親自來了,難道還真能無視這天下英雄?”
“……”
這話壹出口,那位嚴家老爺身邊左手邊的白衣秀士,神色便不由得慘白了幾分,勉強笑笑,卻不好說話。
而終於有人提到了這個問題,已經憋了壹晚上的眾人,便也皆按捺不住,紛紛道:“說的是,我倒不覺得那位走鬼大捉刀,真有膽子敢來!”
“呵,也是有趣,走鬼門道,卻找了位守歲做捉刀,咱們這裏可是有鐵檻王駕前護法大將軍在此,論起守歲這壹門裏的長幼,沒準那捉刀來了,還得先給這位護法大將軍磕上壹個頭呢……”
“春生先生確實不必擔心,嚴府這道鐵門檻,可不是什麽人都邁得進來的!”
“……”
壹群人大聲說笑著,倒也真個將這場間無形的壓抑沖得淡了些,眾人正要趁了這好氣氛,痛飲幾杯,卻也冷不防,人群裏壹位身穿銀色袍子,靴上雕花,頭戴紅冠的男子笑道:
“雖然我聽說了,那鎮祟府皇命都壓不住,曾受皇命親封的官州府君,都被壹鐧給敲成了土泥,但嚴家這鐵門檻,他定然是邁不進來的……”
“……”
另有壹位全身裹在了黑色袍子裏,只剩了壹顆小腦袋在外面,瞧著就不大有精神的女子跟著道:“主要是那胡家門裏的都是狠人,親戚都殺,殺兩個路人想來壓力不大……”
壹句話說的場間氣氛忽然有些壓抑了起來,面面相覷,那坐在了嚴府老爺身邊的白衣秀士,更是驚的手裏的酒杯都碰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