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陳老師的黑材料

　　雖然十四歲的時候經歷過壹次百鬼夜上身，但是，這壹次，陳昌言也並沒有完全的把握還能過關。
　　十四歲的那壹次，他經歷的是魘鬼。
　　他被困在夢境裏四天，明知道是夢，並且壹層壹層地打破夢境，夢境卻像沒有盡頭壹樣……每次當他以為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某個細節卻又會讓他發現還在夢境裏，如此反復，如此反復，意誌力薄弱壹點的人，在打破十幾二十層的時候，估計就已經放棄了。
　　他不記得自己壹共打破了多少層，數不清楚，他只知道，之後的壹個月，他都精疲力竭，經常盯著壹棵草看半天，確認自己是真的已經回來了。
　　而這壹次……不知道來的是什麽鬼。
　　陳昌言的身體動彈不得，眼前沒有任何東西，除了等待，也只能等待。
　　嗚咽的聲音漸近。
　　就好像有壹股如發絲輕撓的氣息，吹在他的耳邊。
　　緊接著，他的小腹壹陣收緊，喉嚨裏是壹聲清晰的、從身體內部能聽得很清楚的咽唾沫的聲音。
　　「魅鬼。」陳昌言在判斷出自己這次遭遇的是什麽鬼壓床之後，突然有點哭笑不得。
　　兩個、三個……
　　不能動彈的身體，正在以壹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方式戰栗，眼前的漆黑更是讓人對身體的每壹處反應，都有著無邊的聯想。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
　　壹夜百次，才能過關？
　　呃，陳昌言覺得他可能會死。
　　……
　　天亮了。
　　陳昌言也終於從成群的魅鬼中掙脫出來，大口地喘著氣，已經渾身濕透。
　　結果，他壹醒就感覺到，很近的地方有壹股氣息……
　　壹睜眼，果然看到小墨正捏著壹塊毛巾，楞楞地蹲在他的床邊，是那種急救的半跪蹲姿，像是隨時都要給他來個心肺復蘇似的。
　　她的旁邊是壹盆水，裏面放了兩袋買速凍品送的那種壹次性冰袋。
　　第壹眼，兩個人互相都沒說話。
　　第二眼，小墨才怯怯地問：「妳……還是陳老師嗎？」
　　這問的是什麽話……陳昌言從小到大就沒有過這麽無力的時候，只能簡短地回了壹聲：「我當然是。」
　　「呼。嚇死我了！！」小墨拍著胸口，哇地壹聲眼淚就掉下來了，「陳老師，淩晨四點多的時候，妳的房間裏突然傳出壹些……很奇怪的聲音，我還以為，妳也被穿越了……」
　　陳昌言臉上扯動了壹下，算是笑了……實在是沒有力氣。
　　看護士小姑娘通紅的眼睛，陳昌言盲猜壹波，她應該是壹夜沒有睡覺，上半夜刷微博，下半夜壹直守在他的床邊守到了天亮。
　　但是，她頭壹天似乎也是加班加到下午才回，也沒有怎麽睡覺的樣子？
　　從某種方面說，小墨真是當護士的料，真能熬。
　　「昨天，到處都是穿越者的新聞，就我們壹個小小的北華醫院，已經有兩個人宣稱自己是穿越者的了……」小墨又給他換了壹塊毛巾，說道，「妳晚上又突然發熱、發狂，我真的好怕妳也中招了。」
　　「妳擔心我？」陳昌言看著小墨淚痕滿面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他幾乎沒見到過有人對他露出這種表情。
　　可小墨壹口否認：「誰……誰會擔心妳啊？我只是擔心，妳如果真的被穿越者附身了，那我……在這個世界上唯壹分享過秘密的人，就不在了。」
　　護士小姑娘的手指攥的緊緊的。
　　陳昌言好不容易體會壹次被人牽掛的感覺，當然拒絕承認她的解釋：「我不信。」
　　「哼，妳之前還不信我是穿越者呢，」小墨說道，「現在，不得不信了吧？」
　　都已經親眼見到了，還把人壹腳踩地上了，如果陳昌言再說不信，未免有點裝的太浮誇。
　　所以，他呵了壹聲。
　　這條就表示承認了。
　　「那妳現在感覺安全了？不怕了？畢竟，妳們醫院都有兩個同類了。」陳昌言問。
　　「當然不，」小墨大大的眼睛裏，閃爍著睿智的光，「自己跳出來的只有兩個，但是，像我這樣沒跳出來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妳們穿越者都很茍啊。」陳昌言說。
　　「不茍不行，妳不知道，有壹個專門殺穿越者的組織，叫獅心行動組。」小墨閉上眼睛，說，「我……見過他們殺人。」
　　「……怎麽見到的？」陳昌言這個問題想問好幾天了。
　　當時，高個子殺吸血鬼的時候，小墨明明在1906的門外面。
　　可是，為什麽她回來的時候那麽害怕，像是看到了全過程？
　　但他壹直沒有合適的語境去問。
　　這次小墨回答了他：「我的通靈能力，有兩種。壹種叫尋靈，就是上次和妳說過的，在紙上畫出標記，以筆為引，找到我想找的人的位置，另壹種，是浮靈，將筆放在壹個人之前所在的位置，然後，以紙為媒，紙上會浮現出這個人身上剛才發生過的事情……有壹次，在獅心殺完人之後，我做了壹次浮靈。」
　　「哦……」陳昌言都不知道該說她膽子大還是膽子小了……在高個子殺了吸血鬼之後，她還找了機會扔了壹支筆進了案發現場。
　　小墨又取下他頭上的毛巾，扔進水盆裏，然後換了水盆裏的另壹塊毛巾，擰幹，搭在他的額頭上。
　　陳昌言問：「我壹直在發燒嗎？」
　　「嗯，持續低燒，」小墨從旁邊拿過壹個小本子，「四點多的時候37.8度，五點壹刻的時候最高，38.4度，然後五點四十五降下來壹點，38.1度……」
　　「妳沒給我紮壹針什麽的？」陳昌言看著她的小本本，心裏有些暖。
　　「……沒必要。妳壹直有意識，物理降溫就可以了。」小墨低著頭古怪地說道，「人還在說夢話。」
　　「哦？我說什麽了？」
　　「姐姐我還可以。」
　　「……」陳昌言身體壹僵，「妳壹定是聽錯了！」
　　「我真的壹滴都沒有了。」
　　「……」
　　「在下陳昌言，是壹個特立獨行的人。」
　　「停……」陳昌言阻止了小墨繼續說下去，「那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小墨，不存在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我錄音了。」小墨冷酷地指了指旁邊的手機。
　　「……」陳昌言看了看那個粉殼手機。
　　他猶豫了片刻。
　　他說：「太巧了，我昨天拉肚子的時候，手機不小心掉馬桶裏，壞了。要不，妳把手機給我用，我重新給妳買個最新款的？」
　　「昌言哥哥真好！！」小墨的冷酷臉，壹秒切換成了向日葵盛開。
　　「……我這個陳老師，就直接升級為昌言哥哥了？？」他總算知道為什麽同事都說，女生是現實的動物了。
　　「但是，算了。」小墨卻說，「無功不受祿。以後，如果還有能幫到昌言哥哥的地方，再說吧……」
　　說著，她把兩塊毛巾都放在陳昌言的額頭上，端起水盆去換水。
　　順便……也把她自己的粉色小手機揣進了兜裏。
　　陳昌言躺在床上，眼睜睜地看著她哼著歌兒就出去了。
　　枕頭旁邊，他的備用機亮了壹下。
　　他艱難地爬起來，掃開看了壹眼，是那個語文老師謝枯硯的消息：「哥們，起來沒啊？今個兒天氣不錯，我跟妳去看看張老師的父母？」
　　呃，這個謝老師還真的聽信了年級組長的讒言，開始對他多多關照了？
　　陳昌言想了壹下：「妳把張老師的遺物收拾好了？」
　　「對啊，早上在學校晨跑，跑完十圈壹看表，發現才六點半，就幹脆回辦公室把張老師的遺物，分門別類打包好了。」
　　妳這，不還是體育老師嗎……陳昌言嘴角抽了抽，說：「謝老師真是粗中有細。但我早上可能去不了，要不，下午？」
　　「我都行啊。」謝枯硯回復道，「怎麽了？起不來？昨晚上玩太大了？」
　　「……」陳昌言笑而不語。
　　他的手指繼續在手機上滑動著。
　　基本上每個群在討論的，都是關於穿越者大面積鋪開的事情。
　　但他的手機上，好像少了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