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片小仙域比較偏僻，仙域內的宗門都很弱小，作為仙域中唯壹壹座零嶼的金榕島上的散修更弱，人也不多，會在這裏常駐的散修基本都是在其他零嶼競爭不過的。
　　泗風子擡頭望著天。
　　島上的十位真人裏，只有他還站在地上。
　　雖是正午時分，但陽光並不猛烈。
　　天上有壹層厚厚的低雲，不久之後應該便會有壹場大雨。
　　這場雨後，金榕島將新生還是毀滅呢？
　　他回頭看向低頭沈默的呂易與萃琳。
　　除了這七位真人，他們身後還有六個宗門。
　　對金榕島來說，是不是那位紫薇山的客人死於此地才更好呢？
　　他伸手撫上壹根老竹子。
　　……
　　明媚陽光落在雲海上。
　　遙遠的火球釋放著耀眼的威光，不論天崩與地裂，萬古以來它皆靜靜坐觀。幾頭巨鷹翺翔雲間，感受到前方的氣息後驚叫壹聲，猛然掉頭。
　　流雲滾滾，如海濤奔騰，隨風向西而去。
　　那七位真人站得很高。
　　站得高不壹定是為了望得遠，也有可能是為了離得遠。
　　就像他們之所以被發現後還光明正大地現身，而非直接出手，也不是因為不恥群起攻之——都設下埋伏了又怎會在乎臉面，沒成功罷了。
　　是因為他們感知到了廣剎身上那顯然強他們壹截的氣息，看到她手裏的那把劍，知道她是個典型的劍修。
　　怕。
　　廣剎也在看著他們。
　　她在想這些人是不是為冬池山莊效力，從而懷疑上了來路不明的自己的身份。可自己明明只是個元嬰境，有必要這樣大動幹戈嗎？
　　“妳究竟姓甚名誰，師從何門何派，為何傷我……師侄，說！”
　　說話的人並不是明山劍派的來思長老，而是龍駒仙門的那位狂如長老。他吹胡子瞪眼，吼聲震天，壹副盛氣淩人，氣沖鬥牛的模樣。
　　盡管龍駒仙門其實跟明山劍派的關系並不好，他本人也跟明山劍派多有摩擦，甚至記不清被廣剎折了劍的那個橫石真人的名字。
　　但他此刻站得離廣剎最遠，所以有底氣囂張壹些。
　　廣剎眉眼壹瞇。
　　覺得自己果然是被懷疑了。
　　此言壹出，未等她開口，離她最近的流雲宗緩德真人神色壹凜，壹邊向後退了幾步，壹邊溫和說道：
　　“我等也非蠻不講理，只要妳說明……”
　　唰——
　　他的後半句話被壹道劍光堵在了嘴裏。
　　……
　　金榕島上的散修們楞楞地望著遠空。
　　濃雲暗卷狂風厲，劍氣金光交錯起。
　　疑是金仙渡天劫，青火灼灼紫雷劈。
　　“打起來了？”
　　“別問我。”
　　“跟誰在打？”
　　“說了別問我。”
　　“我沒問妳……哪邊是好人？”
　　有人茫然，有人疑惑，有人煩躁。
　　他們只知道天上那些大概是前兩日來到島上的真人們，其余便壹無所知了，只是隱隱感覺到不安，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壹如逍遙海岸的漁民偶爾看見不遠處的天雷滾滾時。
　　海岸旁，那幾個之前欺負過李樂散修剛剛上岸便看到了這壹幕，神色慌張地對視壹眼。
　　“合晦大哥呢？”
　　“不知道。”
　　“這也是大哥的計劃嗎？”
　　“……”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遠空的雷鳴與劍吟緩緩蕩開，傳來陣陣悶響，叫人心生怯意，使得他們紛紛縮了縮脖子。
　　天色時明時暗，但從整體來看還是越來越暗，漸漸有雨水從那中心落下。壹人忽然嗅到壹股奇異的幽香，朝海上望去。
　　“啊——！”
　　周圍幾人本就膽顫，皆被他這壹聲大叫嚇壹大跳，怒目轉頭，神色隨之壹變。七八個人乘著壹片如虹如霧般的巨大彩鍛自海上來。
　　臨近金榕島時，那彩鍛迅速縮小，收進了領頭的那名妖嬈女子的袖中。但他們並沒有落下，而是就在天上站著。
　　片刻後，那女子領著身後的美男子來到海岸邊那幾名伏跪著的散修面前。
　　對於遠空的那些動靜，他們只是壹瞥，便不再在意，似乎對此習以為常。
　　她看向其中壹人，俯身伸手抓住他的發髻，緩緩拎起。
　　他惶恐地擡起頭來，壹抹白皙的豐滿忽然映入他的眼簾，隨後嬌嬈的聲音在頭頂出現。
　　“妳們這島上可有個人名叫……李樂。”
　　“有！有的！”
　　他立馬答道，並且趕忙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叫這名字的可不少吧？我說的可是那個容貌與眾不同的李樂！”
　　“對，就是他！我們這島上也就只有這壹個李樂，其他人哪敢叫這名字啊！就算撞了也早改了！”
　　“噢～好！”
　　巧蓮欣喜地看著他說道：
　　“怎麽不看我啊？不敢？還是嫌棄我？”
　　“在下怎敢！”散修聞言立馬睜眼。
　　便見紗裙漸隱雪蓮足，胸衣半露羊脂乳，其神色隨之壹凝。
　　巧蓮見狀，嫵媚花容展露出滿意的笑顏，問道：
　　“妳知道他在哪兒嗎？”
　　散修回過神來，點點頭。
　　巧蓮說道：
　　“張嘴。”
　　他立馬照做。
　　只見巧蓮拿出壹瓶手掌高的丹藥，將瓶口塞進了他的口中。
　　“帶我過去找他，這是賞妳的。”
　　散修聞言心中大喜。
　　不知是哪來的真人，出手竟這般闊綽，也不知這瓶中什麽品階的丹藥！他立馬點頭哈腰地帶起路來。
　　“真人這邊請！”
　　……
　　桃林邊上，壹方矮屋倚著山崖。
　　屋後的田園已被清整幹凈，李樂準備了壹些小白菜的種子，打算趁這幾日種下。自打他仍是凡人時的小時候起，他身上的傷勢便愈合極快。
　　壹些皮肉傷不用塗任何金瘡藥，半日不到也就完全愈合了，過個兩三天甚至連疤痕都消失了。
　　成為修仙者後，這份自愈能力更加強大，哪怕缺了塊肉都能在幾天內長回來。
　　倒是不知道斷肢會不會再生，他想過這個問題，但因為太可怕了，沒有去試。
　　此刻他剛從紫薇山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忽然想起還得準備些防蟲害的草木灰。
　　於是他又出了門，去采了些雜草落葉，特別註意沒讓身上的白凈衣裳被弄臟。
　　遠空傳來壹陣雷鳴，他站在菜園旁，擡起頭看去。
　　希望飛星道友他們沒事。
　　說起來，既然是姐弟兄妹，那此刻陽春真人是不是也在那裏？
　　……
　　巧蓮跟著散修來到桃林前的溪水邊上。
　　散修欣喜過後也想著，這位真人來找李樂是做什麽呢？
　　仇人？
　　不可能。
　　恩人？
　　好像也不太可能啊……
　　他低聲恭敬道：
　　“真人，到了。前方那屋子便是李樂住的地方。如此在下便告辭了……”怎麽說自己也曾對李樂拳腳相向過，萬壹這位真人與他關系好——盡管做過的人不少，但以防萬壹，還是趁現在溜吧。
　　“好。”
　　巧蓮擺了擺手，沒再理會他。
　　她伸手拂過兩頰旁的發絲，整理了壹番衣裳，而後轉頭笑容笑道：“如何？”
　　那七八男子齊聲贊道：
　　“真人美不勝收——”
　　巧蓮滿意媚笑，讓他們原地待著，便扭著腰肢，朝前方款步走去。她來到屋前，掃視壹周。
　　竟然生活在這麽樸素的地方嗎？
　　她的目光落在了田園邊上，微微壹凝。
　　白衣飄飄，那人正仰頭望天。
　　在巧蓮看來，他大約是在嘆天地之無窮。
　　似乎有些瘦小啊。
　　莫非還是少年？
　　頭發也有些黃……黃發美少年嗎？
　　自己可還沒嘗過這種類型的滋味！
　　巧蓮又激動又好奇，特意將胸衣更往下拉了些，
　　“咳咳——”
　　身後忽然想起壹聲嬌咳，而後便有壹只溫熱的手掌落在自己肩上，同時想起壹個嬌滴滴的媚聲道：
　　“李樂公子～”
　　李樂回頭看去，便見壹傾國美人正垂眸倩笑。
　　此女絕對是他目前見過最美的女子，但他很確定自己應該沒見過她。“請問……”
　　聲音難聽了些……不過臉好看就行。
　　巧蓮擡起眼眸，看向他的容貌。
　　溪邊，那群美男子中，目前最得寵愛的白衣美男臉色十分陰沈，細長的眼眸中，慌張與憤恨正在輪番登場。
　　“雲昌兄何必如此？”
　　壹旁幾人早看他平日裏那副因得巧蓮寵愛而盛氣淩人的樣貌不悅，如今見狀紛紛嬉笑。
　　“雲昌兄可曾聽過命裏有時終須有啊。”
　　雲昌瞇眼咬牙，冷哼壹聲。
　　“啊——！”
　　壹陣驚恐的尖叫聲伴隨壹陣轟響在前方響起。
　　幾人臉色大變，當即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
　　雲昌壹馬當先，便見巧蓮伏倒在地，趕忙上前抱住她。
　　“真人！怎麽了？！”
　　“啊！雲昌——”
　　巧蓮看見他的臉，趕忙將頭埋在他的懷抱中。
　　“真人，我在呢！”
　　雲昌輕撫她的肩背，方才布滿不安的眼中迅速湧現壹抹喜悅。
　　“他、他——！”
　　只見巧蓮伸手指著背後。
　　雲昌擡頭看去，只見到壹片狼藉廢墟。
　　那是房子嗎？那是……菜園？
　　他定睛壹瞧，終於發現壹道身影嵌入了山崖中，身上的白衣以及被血染紅。“真人？怎麽了？難道這個李樂對妳動粗了嗎？”
　　“不是……他……他太醜了！醜得嚇人！”
　　巧蓮極其嫌惡道，仿佛壹想起剛才看到的臉都要嘔吐。
　　“怎麽會有這麽醜的人！太嚇人了！”
　　方才她的驚叫便是因為看到了李樂的臉，而後嚇得直接揮出壹大道仙氣——“有這般醜？”
　　雲昌的語氣有些好奇，巧蓮聽了，趕忙說道：
　　“妳可別看！臟眼睛呢！”
　　“好好好，我不看。”雲昌柔聲道，“那真人，我們趕緊走吧。”
　　“嗯～”
　　巧蓮從眼角擠出兩滴淚來，嬌滴滴地點點頭。
　　最近這段時間好像有點冷落雲昌了，她在心中暗自想著。
　　只見巧蓮眼眸壹轉，貼在他的耳邊說道：
　　“這次可嚇煞人家了，今晚妳可得好好陪陪人家。”
　　雲昌聞言神色壹喜，抱起她的身軀便要離開。
　　就在此時，壹道震蕩遠遠傳開——
　　狂風忽止，雷火驟息。
　　天地壹滯。
　　兩人神色壹變。
　　他們知道這震蕩代表什麽，但此刻卻有些不太確定。
　　當修仙者步入金丹境時，便會引起壹種特殊的震蕩。
　　之所以說是特殊，便是因為雖給人以震感，但引發的現象卻是靜止、凝滯。
　　有人說這是因為步入金丹便意味著被天道所註視，也有說法說，這是肉身打通與天地連接的初始之兆。
　　然而，小則泉溪斷流，大則山野肅靜。
　　哪怕當年青塵真人步入金丹時據說也只是讓海水如若凝固。
　　這普天之下，何人被天道看見或者與天道連接能令天地壹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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