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四章

　　蘇沫接通電話， 電話那端傳來蘇媽媽熟悉的聲音。
　　“沫沫。”蘇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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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喊出自己女兒的命字就已經泣不成聲。
　　蘇沫心中不好的預感成真， 她就聽自己母親哽咽著斷斷續續對她說道， “妳，妳快回來吧， 妳爸爸他……他出事了。”
　　蘇沫聽媽媽把話說完， 只覺得眼前壹黑， 差點就栽倒過去， 還好薛桐壹直站在她的身後時時刻刻留意著她。
　　她將蘇沫扶到沙發旁坐好，接過蘇沫的手機和電話那邊的蘇媽媽對話。
　　蘇沫看著薛老師聽過電話後同樣震驚的神色，隨後看了看這客廳之內她們準備搬家七零八落雜亂擺放的各色物件，蘇沫忽然有壹瞬間的恍惚。
　　她和薛老師終於打開各自的心結，真心相愛，準備壹起搬入新居，她也在商討新的很不錯的工作，《旅店》巡演順利結束， 說不定很快就要登上大熒幕，成為壹名電影演員， 這些好消息， 這些將自己填滿的小幸福她都還沒有來得及和父母親分享呢， 結果就接到了自己父親發生嚴重車禍的電話。
　　這其中有壹個是夢吧， 也許她這些日子順遂舒心、幸福快樂是夢， 也許爸爸出了交通事故即將離世是夢……
　　她真的希望後者就只是壹場夢，壹場噩夢，等她醒過來， 爸爸會好好的在家裏等著她。
　　“嗯，阿姨妳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我們今晚就啟程。”薛桐眉頭緊鎖，不過她還是槍行穩定心神，幫著蘇沫打理著行程。
　　撂下電話的時候，薛桐覺得自己的手都在抖，她仿佛回到了十余年前的那個夜裏，只不過那時候她沒有接到這樣壹個突如其來的電話，那場慘烈的事故就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薛桐能夠理解蘇沫此刻的所有心情，她現在所能做的就只是走到蘇沫身邊，用力地將人緊緊摟在懷裏，給她安慰。
　　蘇沫起先並不吭聲。
　　可是薛桐抱著她，壹下壹下順著她的脊背，柔聲對她道，“蘇沫，乖了，我在的，別害怕。”
　　這句話反反復復在蘇沫耳邊回蕩，直到她再也忍不住在薛桐的懷裏痛哭起來。
　　“為什麽啊，為什麽會這樣，帶走我姐姐還不夠嗎，把爸爸還給我。”
　　薛桐心中壹痛。
　　是了，蘇沫的姐姐早在八歲那年也是因為車禍離世的。
　　車禍，車禍……
　　她們兩個人的家庭都因為這些事故而分崩離析。
　　薛桐只能忍著心疼對蘇沫道，“妳得打起精神來，我們現在就要回去，妳爸爸肯定在等妳，看不到妳，他不會走得安心的，還有媽媽，她還需要妳支撐她，妳長大了，妳得做她的力量，而不是還要等她來照顧妳。”
　　蘇沫聽後槍忍著眼淚從薛桐懷裏擡起雙眸，用力點點頭。
　　薛桐捧著她的臉頰輕輕摸索著，她親了親蘇沫含淚的眼睛，柔聲道，“不過妳還有我呢，我在的，我會成為妳的力量，妳的依靠。”
　　蘇沫和薛桐是連夜趕回去的，等蘇沫趕到蘇爸爸所在的醫院時，蘇爸爸已經經過了搶救，只可惜事故造成的傷勢太嚴重中，醫生已經叮囑了家人做最後的準備。
　　二人剛好趕上這壹幕，蘇沫就見自己的母親身子壹歪，直接倒了下去，蘇沫突然想起了臨行前薛桐對自己說得話。
　　是啊，她長大了，可父母親卻老了，不再是小時候她們牽著自己、照顧自己的時候了，人生的角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發生了轉換。
　　蘇沫將母親安置好，經過醫生的允許走進蘇爸爸所在的病房，送他最後壹程。
　　蘇沫從小有壹個幸福完整的家，她有爸爸媽媽，還有溫柔可愛的小姐姐，那時候年幼，天天無憂無慮的，從來不知道壹家人聚在壹起的可貴，直到上帝帶走了姐姐，如今又要帶走她的父親。
　　蘇沫在安置昏迷的母親的時候，極其鎮定，可此刻坐在父親的病chuang前，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成了那個依仗著父親的小姑娘。
　　“爸爸，我回來了，妳睜開眼睛看看我”蘇沫哽咽道。
　　薛桐此刻就站在蘇沫的身後，看著眼前的場景，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父親過世時候的場景。
　　父親當時根本來不及搶救，他直接葬身在起火的車子裏，等到火勢被撲滅，人被從變形的車體中分離出來的時候，早已經沒有了原本的樣子。
　　她當時甚至沒有壹個告別的機會，連握著父親的手祈求的機會都沒有。
　　薛桐輕輕閉上了眼睛，正因為了解蘇沫此時此刻的感覺，她才想懇請上蒼能夠給父女倆壹次告別的機會，哪怕說不了話，就只是壹個眼神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兩個人的祈求被誰聆聽到了，蘇沫看到病床上父親的手略微動了動。
　　蘇沫止住了哭，整個人楞楞的。
　　薛桐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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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反應過來，連忙拉她起身，“去，快去看看，阿姨醒了沒有。”
　　蘇沫匆忙擦幹了眼淚，沖了出去，薛桐則站在病chuang前，看著蘇爸爸的手又動了動，最後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蘇沫的動作很快，不壹會兒就扶著自己的母親重新走進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差不多就是最後了，如此傷感的氛圍中，這壹次所有人都沒有哭。
　　蘇爸爸費力地看著妻子，視線停駐片刻後又移向自己，薛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似乎看到蘇爸爸輕輕笑了笑，最後目光落在了蘇沫身上。
　　蘇爸爸靠著呼吸機打氧，已經說不出話來，他只能費力地動彈了幾根手指，蘇沫想那意思應該是讓自己上前。
　　蘇沫聽話地走到病chuang前，蹲下身，她捧著父親的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蘇沫只覺得那只手微微壹沈，從她的掌心中滑落下去，再看病床上的父親……
　　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心跳。
　　蘇沫來不及喊出壹句父親，眼前壹黑，直接倒了下去。
　　蘇沫做了壹個夢，她夢到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還穿著花裙子，梳著羊角辮，握著父親的大手，拿著棉花糖，壹晃壹晃走在回家的路上。
　　父親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脊背挺拔，身形高大，蘇沫小小壹只能夠躲在他的身影下，避開毒辣的日頭。
　　蘇沫覺得很安心，她就這樣跟隨著父親壹路走到了家門口，蘇沫拿著鑰匙，墊著腳開了門，她正準備進去呢，可爸爸卻站在門外沒有動。
　　“爸爸？”蘇沫疑惑道。
　　“進去吧，沫沫。”蘇爸爸笑著對蘇沫揮揮手。
　　“爸爸，妳去哪兒？”蘇沫焦急著想要上前拉住父親的手臂，可剛剛還溫熱有力握著她的那只手，忽然在空氣中漸漸虛幻起來，蘇沫想要拼命握住，可最終抓在手上的就只是壹把空氣。
　　蘇沫不肯放棄，可她越拼命上前，父親的身影就距離自己越遠，她無論怎樣都無法靠近。
　　“不要，別離開我，爸爸。”蘇沫失聲痛哭。
　　蘇爸爸溫柔的聲音傳來，“沫沫，別難過，能夠最後再見妳壹面，爸爸就放心了，妳要堅槍壹點，要好好照顧媽媽，照顧自己。”
　　蘇沫無法接受這樣的失去，可她此刻仿佛被施了魔咒壹般，定在原地，無法動彈，甚至發不出壹絲聲音。
　　她就只能聽著蘇爸爸的聲音繼續道，“沫沫，妳要好好生活，妳是自由的，妳可以做任何事，愛任何人，爸爸希望妳能無憂無慮、沒有負擔地度過這壹生。”
　　蘇沫只能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拼命點頭，使盡所有的力量朝著父親的方向喊出壹個好字。
　　蘇爸爸的眼神開始變得憂傷起來，他深情註視著自己的小女兒，聲音漸漸虛幻起來。
　　蘇沫只覺得眼前父親的身影在漸漸消失，他的聲音也變得飄渺遙遠，蘇沫只覺得有個聲音回蕩在耳畔。
　　“對不起女兒，爸爸讓妳傷心了，當初沒照顧好妳姐姐是我的錯，現在爸爸又要留下妳和媽媽兩個人了，我要去見妳姐姐了，我們會在天上永遠愛著媽媽，也愛著妳。”
　　“爸爸……”在父親身影最終消失的瞬間，蘇沫終於覺得自己的身體恢復了自由，狹小的走廊仿佛被時空扭曲拉長，蘇沫拼命朝著父親原本所在的方向跑著，可無論如何都到不了盡頭。
　　“不要，爸爸，別丟下我，拜托妳，別丟下我們。”
　　薛桐見蘇沫在睡夢中掙紮著，哭喊著，她心疼之余，能做的就只是將人整個抱在懷裏。
　　“蘇沫，沒事了，沒事了。”薛桐輕輕拍著蘇沫的脊背，這孩子已經昏迷好幾個小時了，她們來到醫院的時候本就是深夜，眼下外面的天都快亮了。
　　壹夜沒睡的薛桐此刻臉色也有些蒼白，就在幾個小時之前，蘇沫父親的心臟停止了跳動，薛桐不知道等蘇沫醒來的時候，她能不能接受這樣殘忍的事實。
　　被噩夢糾纏的蘇沫整個身子都在劇烈顫抖著，薛桐不知道她夢到了什麽，她甚至無法幫助她，薛桐只能將自己的唇輕輕印在蘇沫的額頭上，壹遍壹遍說著，“蘇沫，我在呢，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