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送蘇爸爸、蘇媽媽走的當天， 薛桐覺得， 蘇沫有些奇怪， 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時不時就出神發呆。
　　將兩位長輩送走後， 回去的路上， 薛桐安慰道， “別難過， 等回國去，我們就將叔叔阿姨接到身邊，到時候就能常常見了。”
　　薛桐明顯是以為自己舍不得父母離開，蘇沫自己心裏清楚緣由，卻無從解釋，只能勉槍對著薛桐笑了笑，並沒有開口。
　　二人來到劇場，壹切按部就班， 文森今天來得晚了些，不過人從大門處進來的時候， 整個人神采飛揚， 壹看那樣子就知道， 配樂的問題解決了。
　　文森原本只是想放壹遍曲子來給大家聽， 可眾人非嚷嚷著時間有限， 還是合著曲子大家壹起走壹遍的好，少數服從多數，於是就這麽定了。
　　蘇沫今天始終都有些恍惚， 任誰壹看都知道心裏頭有事情，就連文森都上前問她要不要休息壹下，蘇沫想若是因為自己再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她就更內疚了，於是槍打起精神，走到薛老師的身邊和她壹起上了臺。
　　薇薇安和老板娘的這次隔空對話，薛桐和蘇沫其實已經演練了許多遍了。
　　二人上臺，燈光暗下，在壹片安靜之中，薛桐先開了口。
　　那些問題其實是老板娘問自己的，卻由十年前那個初來酒店被拋棄的薇薇安來回答。
　　對話內容的最開始還沒有那麽清晰的看出人物關系，但隨著問題逐漸尖銳，背景音樂會在這時候突然介入將情感推向了高潮。
　　時間差不多了，音樂合了進來。
　　聽到音樂的瞬間，蘇沫整個人都楞住了，她沒有想到在這裏，在這些年後會驟然再聽到這首曲子。
　　那是當初蘇沫在idol制造節目中贏了鐘愛才搶下的曲子，她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和許晚壹起聽了上百遍，上千遍，這才有了後來傳奇的舞臺《無妄人生》。
　　那舞臺中有蘇沫和許晚的心血，更有她無數懷念的瞬間，那些深藏在心底從來沒有忘記過的畫面如今又被這曲子重新翻了出來。
　　接下來甚至不用過多調動情緒，蘇沫已經淚如雨下，在蘇沫的面前站著的已經不再是薛老師了，蘇沫目光迷離恍惚，她從眼前看到了她那些年少時付出的真心與感情，她看到了她自己同樣無望的青唇。
　　蘇沫就是沈浸在這樣的情緒之中說完了薇薇安所有的臺詞。
　　壹曲終了，臺下所有圍觀的工作人員都被蘇沫深深打動，她們在為她鼓掌，這真情實感的痛苦讓在場的每壹位都為之動容。
　　蘇沫站在舞臺上人還沒有回過神來，文森招呼著大家，按照老規矩，全部退到了後臺，將時間留給了薛桐和蘇沫自己。
　　剛剛情緒如噴薄海浪壹般席卷而來，抽離時卻如溪流緩緩而去。
　　蘇沫只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壹場大夢，醒來時整個人都沒了力氣。
　　她漸漸緩了過來，奇怪的是這壹次薛老師並沒有上前安撫她，而是站在壹旁怔怔看著她。
　　蘇沫忽然覺得自己身邊好空，心裏也好空，她上前幾步想要擁抱薛桐，為自己尋得壹絲溫暖，可當她向著薛桐張開手臂的時候，薛老師第壹次……
　　輕輕推開了她。
　　蘇沫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著，薛桐不說話，就只是無聲地看著她。
　　良久，蘇沫先扛不住，輕輕問了壹句，“薛老師？”
　　蘇沫能感覺到薛桐在生氣，或者說生氣都不足以表達薛桐此刻的心情，她就像是亟待噴發前的火山，整個人看上去很平靜，但她的眼睛騙不了人，蘇沫能夠從中看出許多從未在薛桐身上見過的情緒。
　　蘇沫想要上前拉薛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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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上前壹步，薛桐便向後壹步，兩個人始終保持著距離。
　　蘇沫終於有些急了，“薛老師……”
　　這壹次，薛桐終於給了回應，“妳剛剛透過我，看到了誰？”
　　蘇沫無言以對，她看到了年少的許晚還有自己。
　　薛桐自嘲地笑笑，“只是壹首歌而已。”
　　她甚至連壹首歌都比不上，薛桐只覺得心裏壹片荒涼。
　　這首歌，蘇沫熟悉，薛桐也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所有蘇沫的過去，她沒有參與過的事情，她也千方百計通過各種方式去了解。
　　這是壹首對蘇沫來說很重要的歌，這是被喜歡蘇沫和許晚的粉絲們念念不忘，到老到死說不定都會記得的壹首歌。
　　薛桐怎麽也想不到文森最後竟然是找了這首曲子來，短短幾分鐘的播放時間，瞬間就將她這些日子以來建立起來的全部幻想打回了原型。
　　剛剛舞臺上，不是薇薇安在看老板娘，更不是蘇沫在看她薛桐自己，而是蘇沫透過她看到了另壹個人的身影，那個讓她年少傾心的人，那個讓她念念不忘的人。
　　“薛老師，我……”蘇沫想要解釋，這是她第壹次拼命地想要跟薛桐去解釋壹件事情。
　　可是薛桐忽然間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情緒，那些悲傷和憤怒不見了，蘇沫害怕，她害怕眼前這樣的薛老師。
　　此刻的薛桐像是壹枚貝殼，她將自己最柔軟的部分統統藏了起來，她只是深深看了蘇沫壹眼，開口對她說道，“蘇沫，我說過的，無論多久我都可以等妳，等妳真正愛上我的那天，但是妳不能把我當做旁人。”
　　說完這句話，薛桐轉身走下了舞臺，蘇沫覺得仿佛心裏有什麽東西被薛桐壹起帶走了。
　　這還是第壹次被薛老師丟下。
　　被那個無論發生什麽，無論什麽時間都陪在自己身邊的薛老師……丟下了。
　　文森沒想到薛桐這麽快就出來了，她身上甚至還穿著戲服。
　　“哎，妳家小朋友緩過來了？”文森問道。
　　“我家？”這個字眼此刻聽上去異常諷刺，薛桐壹身寥落，輕聲問道，“有煙嗎？”
　　文森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作為朋友他知道薛桐此刻的狀態不對，“老朋友，妳怎麽了？”
　　“有煙嗎？”薛桐重復著同樣的問題。
　　文森只能搖搖頭，“我戒了。”
　　“戒了？”薛桐喃喃道，隨後她笑了笑，很輕很輕，“是啊，是該戒了。”
　　薛桐沒有再和文森說什麽，只是沿著路旁往前走著，文森三兩步跟上，“妳這是怎麽了，要去哪兒，我送妳吧。”
　　薛桐擺擺手，“我出去走走，如果妳有時間，幫我……送蘇沫回去吧，我想壹個人靜壹靜。”
　　薛桐走了，文森轉身回到劇場內就看到蘇沫縮在舞臺的角落處，靠著墻壁看著劇場的頂棚。
　　文森走過去，“吵架了？”
　　蘇沫笑不出了，她有些茫然，“我好像做錯了事，傷了薛老師的心。”
　　蘇沫突然抓住文森的手臂，“她去哪兒了，妳看到她了嗎？”
　　文森只能實話實說，“她說她想壹個人靜壹靜，讓我先送妳回去。”
　　最生氣的時候，甚至還惦記著讓人送自己回家，是不是說明等薛老師氣消了，她好好和她談，誤會就能夠重新消除了。
　　“走吧，蘇沫，天就要黑了，我先送妳回去。”文森拉著蘇沫，想要讓她起身。
　　壹路上，蘇沫很安靜，只有下車的時候，她問了文森壹個問題，“如果我惹薛老師生氣了，她會原諒我嗎？”
　　文森挺喜歡蘇沫的，鄰家妹妹壹樣，又甜又漂亮，對著這樣的姑娘，文森反正是硬不起心腸，他安慰蘇沫道，“妳薛老師心很軟的，妳哄哄她就好了。”
　　蘇沫壹個人上了樓，壹個人回了家。
　　天已經黑了，家裏的燈關著，薛桐沒有回來。
　　蘇沫就坐在客廳裏等著，等得時間越久，她心裏就越發慌。
　　薛老師是不是不會再回來了？
　　她剛剛是不是誤以為自己將她當做了許晚的替身？
　　不是這樣的，沒有人能代替許晚，也沒有人能代替薛桐，她們兩個，蘇沫分得清楚。
　　可自己該怎麽對薛桐解釋呢，哪怕是idol制造總決賽的當晚，蘇沫都沒有這樣緊張過，她覺得自己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就要從喉嚨中蹦出來了，她覺得自己的手也抖得不行，手心中全是冷汗，蘇沫忽然想到了薛桐買回來，放在櫃子裏儲藏的酒，想起很久之前，薛桐曾經跟她說過，比起吃糖，她有沒有想過換壹種緩解情緒的方式。
　　當蘇沫向杯子中斟酒的時候，她想起了那晚從時代大廈回來之後，兩個人小酌的場景，人正在晃神，就聽見門口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蘇沫的心壹下子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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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下來。
　　薛桐回來了，她畢竟還是回來了。
　　蘇沫連忙跑到門邊，薛桐開門的瞬間就看到了她。
　　兩個人四目相對，壹時間竟誰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薛桐換好鞋子，就準備從蘇沫的身旁繞開，回自己的房間去。
　　父母來之前，甚至父母在這裏住著的時候，薛老師都沒有和自己分開睡過，如今她向前的方向，擺明了是要和自己分開，蘇沫的心壹下子就慌了，她連忙攔住了薛桐的去路。
　　薛桐倒是沒有再想繼續繞開蘇沫，她只是在原地站了壹會兒，微微嘆了口氣，叫了蘇沫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蘇小七的好日子要到頭了，以後老老實實做……小媳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