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梅花香露

　　回到家中，正是該去給老太太問安的時辰，蘭淵和蘭芮壹刻不停的趕去了勁松居。
　　老太太仔細的問了兩人路上的情形，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與文夫人幾個說：“他們兄妹兩個走後，我這心中壹天都突突的亂跳，生怕不壹會就有下人急匆匆的回來報信，說三丫頭在外惹了事。”
　　壹時間，屋中眾人皆笑了起來。
　　蘭芮低垂眼瞼，避開眾人的目光，嘟囔著道：“看祖母說的，孫女在您跟前保證過，祖母就壹點都信不過孫女？”
　　老太太忍俊不禁，伸出食指在蘭芮額上壹點：“信得過，信得過……女孩子家就是要這般，看著才招人喜歡。”
　　說著話，玉桂捧了壹個青花小碟子進來，交給蘭芮，蘭芮見眾人疑惑，笑著解釋：“這是我在三山庵求的梅花香露，聽說是解熱駐顏的上品，祖母嘗壹點，看看可吃的順口……”
　　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嗔道，“都是黃土埋了半截的人，還駐什麽顏……”
　　趙夫人對蘭芝使了個眼色，蘭芝笑著上前兩步，挽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祖母才不老呢，看看，壹雙手比孫女的還細嫩幾分。”壹句話，將老太太哄的大笑不止，眾人見老太太高興，也在壹旁湊趣。蘭芝又順勢的接過蘭芮手中的青花碟子，舀了壹勺遞到老太太嘴邊，“三姐姐壹番心意，祖母好歹吃壹點。”
　　此言壹出，屋中各人神色各異，老太太深深看了蘭芝壹眼，而其余各人皆目露不屑，更有蘭蕓頗為同情的瞥了瞥蘭芮。
　　到底是小姑娘，心底善良。
　　蘭芮對蘭蕓回以壹笑，轉而與老太太道：“是啊，祖母就嘗壹嘗。”
　　老太太含笑吃了壹口。
　　幽香醇厚，甜兒不膩……
　　老太太神色閃爍，“味兒真不錯，許久不曾吃這麽爽口的香露了……這是三山庵哪位師太腌制的？”
　　蘭芮想了想，“靜心師太。”
　　“靜心師太……靜心師太……”老太太默默念誦兩次，微微頷首，“難為妳兄妹倆有心了，都散了。”
　　各人紛紛告辭，不壹時，屋中只剩老太太和秦媽媽兩人。
　　老太太擡手指了指跟前的青花碟子，“妳也來嘗壹嘗。”
　　秦媽媽遲疑的看著老太太，平常有好吃的，老太太也總會賞她壹份，但老太太讓她共用壹套碗碟，這還是頭壹次。
　　“讓妳嘗，妳就嘗。”老太太有些許的不耐。
　　秦媽媽趕緊應了聲，舀了壹勺香露送入口中，片刻，她神色巨變，滿眼的驚異。
　　“老太太，這味道……”
　　老太太神色恍惚，好壹時才收回心神，“妳去壹趟清風館，就說我想喜歡這梅花香露，把三丫頭那裏的香露都要來。”
　　秦媽媽應下。
　　老太太又道：“妳明日再去壹趟三山庵，見見那位靜心思太。”
　　秦媽媽雙唇張合數次，終究沒吐出壹個字來。
　　*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壹日的疲累消失殆盡，蘭芮神清氣爽的坐在黃花梨的妝臺前，由著玉桂用棉布帕子替她擦拭頭發。
　　“妳爹娘來府中多少年了？”
　　玉桂笑道：“奴婢的爹和娘都是家生子，是在府中長大的，三小姐怎麽突然想起問奴婢這事？”
　　蘭芮笑了笑，側頭吩咐侍立壹旁的銀鎖和綠枝，“夏至去廚房這半天沒回來，妳們去瞧瞧，看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絆住了腳，是的話，也好搭壹把手。”
　　銀鎖和綠枝應聲而去，出門時，綠枝還細心的將門掩上，兩人從前雖是做粗活的，但都是家生子，壹聽這話，便猜到主子是讓她們避開。
　　對兩人如此乖覺，蘭芮自是滿意，擡眸從銅鏡中見玉桂神色平靜，便展顏壹笑：“妳爹娘從小就長在府中，想必知道很多府中的舊事？”
　　玉桂微微擡頭，“年歲大了的人，舊事肯定知道不少，只是不知三小姐指的哪壹樁……”
　　說是哪壹樁，蘭芮還真說不上來，只是從蘭芝和蘭淵的只言片語中，她總覺的家人對她的態度另有隱情。斟酌半晌，才道，“不單指哪壹樁……這些年府中的傳言也好，無頭公案也罷，只要是與我有關的，我都想知道。”
　　“三小姐……”玉桂睜大雙眼，拿不準蘭芮怎麽會動這樣的心思。
　　蘭芮不待她多想，又道，“聽說妳娘在針線班子上？沒事時，多去走動走動。”
　　玉桂這次沒有猶疑，立刻應了聲是，雙手靈巧的翻轉著，片刻，便將蘭芮齊腰的黑發綰成了壹個髻，而後撿了蘭芮平日最喜歡的羊脂玉簪子定住。
　　蘭芮看的暗暗佩服。
　　門外傳來叩門聲，緊接著，夏至清脆的聲音響起，“三小姐。”
　　玉桂疾步去開門，很快，夏至領著壹個端著食盤的廚房小丫頭進來，兩人身後還跟著秦媽媽和馮媽媽兩人。
　　蘭芮詫異，壹人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壹人是文夫人的陪房，兩人怎會壹起進門？
　　她笑著招呼兩人坐。
　　秦媽媽還了壹禮，又掃了壹眼正在擺飯的夏至，笑道：“三小姐還未用飯，奴婢就不叨擾了……老太太很喜歡三小姐帶回來的梅花香露，直誇三小姐有心呢……不知三小姐還有沒有那梅花香露？奴婢看老太太實在喜歡吃，這才厚著臉皮來問三小姐討要……”
　　蘭芮沒想到老太太會如此喜歡，“靜心師太只做了不到十瓶，我不便多拿，只帶了兩瓶回來，壹瓶孝敬了祖母，另壹瓶分成了三份，預備壹會給娘親和兩位嬸嬸送去……既然祖母如此喜歡，那余下的這壹瓶暫時就不給娘親和兩位嬸嬸了，想來她們也不會怪責我的。”遂吩咐夏至去取梅花香露。
　　拿著梅花香露，秦媽媽看了馮媽媽壹眼，“咱們蘭家素來以孝悌著稱，這香露給了老太太，幾位太太又怎麽因此責怪三小姐呢？”
　　在秦媽媽跟前，馮媽媽自覺矮了兩分，賠笑稱是。
　　寒暄幾句，秦媽媽稱不敢耽誤蘭芮用飯，匆忙離去。
　　馮媽媽趁機說明自己的來意：“長興侯府送了帖子來，請闔府的女眷和小輩去侯府賞花，夫人讓奴婢來跟三小姐說壹聲，三小姐心中也好有個準備。”
　　長興侯府……壹番收腸刮腹，蘭芮終於想起了長興侯府來，她笑道：“多謝媽媽……媽媽用過飯沒有？不如壹起吃點？”
　　馮媽媽連連擺手，稱還文夫人還等著她回話，亦是匆匆離去。
　　壹番耽擱，原本熱氣騰騰的飯菜，此刻已經透著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