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凝器

　　孫長鳴換了壹條河流，村子周圍大小河流很多，據說最後都流入了七百裏之外的那壹條“氓江”。
　　老輩采珠人都說，氓江裏遍地都是拳頭大小的珍珠，可是壹般人只要入水，就會被各種兇物啃得骨頭都不剩。
　　那些事情孫長鳴不去想，他操控著小泥鰍，在這條河裏不斷搜尋已經好幾天了，到現在壹無所獲。
　　不是孫長鳴不努力，而是這幾天小泥鰍不聽話。
　　只要遇到了什麽東西，它就想吃掉。
　　孫長鳴總是不得不停下搜尋，抓了東西給小泥鰍吃飽，然後太陽也快落山了。
　　這幾天小泥鰍共計吃掉大小螃蟹七只，各種兇魚十二條，長短水蛇九條。
　　每天只要小泥鰍吃飽，就會有壹股暖流送入孫長鳴的身體，昨天的時候，孫長鳴已經看清楚，自己小腹下面，那些暖流匯聚壹處，形成了壹個十分復雜的文字，樣子有點像孫長鳴上壹世的繁體龍字，可又有壹些不壹樣。
　　而今天，小泥鰍有點奇怪，懶洋洋的消極怠工。
　　這家夥最近瘋長，已經有壹尺多長了。
　　這還是泥鰍嗎，這就是壹條肥蛇啊。
　　但它長著須子，還經常搖頭晃腦，大約自己感覺挺威風。
　　半個月的活命稅之期已經過了壹半，孫長鳴沒奈何了，捉了壹只足有海碗大小的螃蟹丟給它：“快些吃飽了，好好幹活。”
　　小泥鰍沖了上去，時間不長吃個幹凈，壹塊蟹殼都沒留下。
　　可是孫長鳴發現，這家夥吃完之後更懶了，癱在那裏不動彈。
　　孫長鳴用手指捅了壹下，小泥鰍全身抽搐起來！
　　孫長鳴嚇了壹跳，這夥計可是自己和妹妹活下去的保障，別撐死了吧？
　　他急得團團轉，忽然小泥鰍張開嘴，嘔壹聲吐出來壹個東西，然後整個輕快了，扭動著肥碩的身軀，主動鉆進了水裏。
　　孫長鳴撿起那東西，是壹只匕首，跟自己的小刀有些像，但是通體雪白，似骨似玉。
　　孫長鳴忽然想明白了：這是小泥鰍吃下去的那些牙齒、甲殼變的吧？
　　這玩意有什麽用？誰都知道骨頭肯定沒有鋼鐵堅硬。
　　他壹手拿著小刀，壹手拿著骨匕互相壹斬，叮的壹聲小刀幹脆的被切斷了！
　　“這……”孫長鳴瞪著眼睛打量骨匕，好家夥！
　　孫長鳴第壹反應是立刻弄了壹些泥水，將骨匕糊的臟兮兮，然後用破布條綁好手柄，看上去就像是壹把生銹的破刀。
　　然後，孫長鳴藏好了自身，把魂魄附著在小泥鰍身上。
　　今天的小泥鰍格外賣力，遊動如飛，中間被壹條二尺長的兇魚盯上，孫長鳴判斷小泥鰍壹定是發生了壹些自己不知道的變化，有心試壹試，沒有躲進淤泥，用尾巴壹甩。
　　啪！
　　尾巴抽打在兇魚頭上，瞬間魚骨崩炸，鮮血碎肉在水裏四射！
　　孫長鳴來了壹個泥鰍回頭，看到這壹幕錯愕了好半天，然後趕緊逃了。
　　用不了多久，血腥味就會引來水中的那些大兇物。
　　……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孫長鳴在這條河的最深處，找到了壹只蠶豆大的珍珠。這是孫長鳴到目前發現的最大的壹顆。
　　可那壹只河蚌也是最大的，比家裏的鍋還大。
　　孫長鳴潛下來的時候，水流驚動了它，它迅速閉合了蚌殼，就像壹口大黑鍋扣在水底。
　　時間不多了，拖到岸上處理來不及，孫長鳴拔出骨匕刺了下去。
　　厚重的蚌殼在骨匕下像豆腐壹樣松軟，孫長鳴輕松的取到了珍珠，快速向上遊動，在水下藏好了珍珠，才躍出水面。
　　壹身濕淋淋的孫長鳴加快腳步，太陽就要落山了，陰寒之氣更重，如果是以前，這個狀態下的孫長鳴，已經被凍得全身發抖了。
　　可是自從那種暖流凝聚成符號之後，孫長鳴就不畏懼這種陰寒了。
　　同時，孫長鳴心裏火熱：還有七八天的時間，如果能再找到壹顆珍珠，下壹次交稅的時候，就可以膽大包天給妹妹換點肉食。
　　兄妹倆好幾年沒見到葷腥了，上壹次吃肉，還是父母在世的時候。
　　……
　　第二天，又是壹無所獲的壹天。
　　采珠人大部分的辛苦都是徒勞無功，壹顆小珍珠，基本可以保證成年人的口糧。以前小泥鰍還沒有養好傷，孫長鳴只能保證兄妹倆的口糧。
　　現在，有了些野望。
　　靠近村子的幾條河，已經很難找到珍珠了，他準備今日早點收工，明天去更遠、更危險的壹條河。
　　有了骨匕，自身也比以前更強了，孫長鳴才敢於去冒險。
　　孫長鳴剛回到村子裏，遠處天空中出現了幾顆光點，他只看了壹眼就低頭繼續趕路，那是這個世界的仙人們，或者稱為修士更加準確。
　　絕大多數的時間，這些高高飛行於九天之上的修士，和普通人不會有任何交集。
　　可是孫長鳴快到家的時候，那幾顆光點正好到了村子外，然後壹頭撞進村子。
　　劈裏啪啦！
　　壹連串電光爆出來，光點搖晃錯亂，從天空上栽落下來，歪歪扭扭的撞進了村子中。
　　轟——
　　地面上被撞出壹個大坑，升起壹縷青煙。
　　孫長鳴暗暗好笑，絕戶村的寒毒不止對普通人有害，那些修士猝不及防沖進來，也是要吃苦頭的。
　　大坑裏狼狽的爬出來三男兩女，都很年輕，男的俊美女的漂亮，穿金戴銀，壹身貴氣。
　　“這個鬼村子，有古怪！”壹個雙目狹長的男修滿懷戒備掃視著周圍，很快就看到了孫長鳴。
　　他立刻露出應敵的姿態，擡起手來，就有壹柄尺許長的晶瑩小劍，自虛空中而來，指向了不遠處的孫長鳴。
　　孫長鳴看著那柄飛劍的動作，心中沒由來的冒出壹個判斷：呆板，不夠靈動。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小泥鰍在水中的壹個個動作，感覺那才是飛劍的極致。
　　“壹個普通的村民罷了，不用如臨大敵。”另外壹個年輕的修士攔住了飛劍，同樣打量著周圍：“導致我們失手墜落的，是這裏的邪氣。”
　　說到邪氣，他們的臉色都有些畏懼。
　　壹個圓臉女孩怯生生道：“要不……咱們回去吧。”
　　幾個男修卻壹起搖頭：“來都來了。”
　　其中壹人對孫長鳴問道：“那裏……可是焚丘嗎？”
　　他指的是村子後面的大土丘。
　　晶瑩小劍的主人哂笑道：“問道於盲。他壹個粗鄙村童，哪裏會知道焚丘這種地方？”
　　孫長鳴很配合的表演壹臉懵逼：“焚丘是啥？”
　　“哈哈哈。”晶瑩小劍的主人大笑。
　　幾個人拿出壹幅地圖來，對照了半天：“應該就是這裏了。”
　　孫長鳴想著妹妹還在家等自己開飯，轉身要走，小劍淩空飛來，擦著他的鼻尖攔在前面，鋒利的劍芒掃過，孫長鳴額前的幾縷黑發斷落下去。
　　“讓妳走了嗎？”小劍主人雙眉壹揚，厲聲喝道。
　　孫長鳴皺眉，轉過身來看著他們。
　　沒有人理會他，壹群修士仍舊在研究地圖，小劍隔空指著孫長鳴的眉心！
　　“焚丘……”最年長的修士過來問道：“就是那個大土丘，妳們村子裏有人去過嗎？”
　　孫長鳴呆呆傻傻的搖頭：“沒有，村裏的爺爺們都說，那地方是個大墳，埋著不死的妖怪，能夠施展七七四十九種妖法，以前有人去過，結果身上的柴刀自己跳出來，長出了眼睛和手腳，把主人砍死了……”
　　他壹邊說，壹邊手舞足蹈的表演著，柴刀長出手腳來是什麽樣子，滑稽的樣子惹得幾個修士哈哈大笑，心中對孫長鳴的這個說法嗤之以鼻。
　　孫長鳴好心道：“妳們千萬別去啊，爺爺們說沒人能活著走出來。”
　　他知道自己越是這麽說，這些人越是不會在意。
　　果然，修士們揮揮手：“沒妳事兒了，妳走吧。”
　　孫長鳴轉身就走了，每個夜晚去大土丘祭拜先祖的那些怪物，都沒有壹個能出來。
　　這些人，孫長鳴覺得就像是上壹世那些爛恐怖片的主角，看個開頭，就知道都要死的。
　　三男兩女修士迅速朝著大土丘出發，路上圓臉女孩小聲問道：“柴刀真能長出眼睛和手腳？”
　　男修們又笑了：“那村童的話妳也信？”
　　“沒什麽見識的鄉民，見了壹些怪異的事情，總能編造出許多可怕的傳說。”
　　“不過，”年長的修士想了想，說道：“可能是幻陣，也可能是某種物化神通。”
　　“還是要小心壹些。”另外壹個女修說道：“身上不常用的法器、寶物都留在外面吧。”
　　本命的寶物不會被物化神通影響。
　　小劍主人拿了個袋子，大家將身上多余的東西收拾了，裝在袋子裏，藏在了村子外的壹個樹洞裏。
　　大樹旁邊的壹條小河中，壹只小泥鰍甩了壹下尾巴，優哉遊哉的遊了回去。
　　柴刀長出眼睛和手腳，當然是孫長鳴編造的。
　　他還準備“頂針化蛇勒死農婦”，“竹馬張開血盆大口吃了小孩”等幾個故事，可惜沒機會說出來。
　　妳們如果聽了我的勸告，乖乖離去當然沒什麽事情；要是不聽……反正這些東西妳們也用不上了，不如便宜了我。
　　以小劍主人對自己的態度，勸上壹句已經是仁至義盡。
　　孫長鳴回到家，憨妹歡快沖來：“哥！”
　　叭嘰！
　　每天都上當，當當都壹樣。
　　至於那些東西，孫長鳴也不著急，天馬上就要黑了，這個時候村子裏沒有人會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