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6章 衷腸

　　“這又能說明什麽？”
　　王宮的後花園中，此時月上柳樹梢也算得上人約黃昏後，只不過雷雨的神情怎麽看也不符合旖旎的環境和美妙的時分。
　　數十支粗如人臂的紅燭分散在亭臺四周，當然在這樣露天的微風環境中並不只是依靠它們照明，幾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在亭臺立柱上，襯著微微拂動的燭火直將亭臺變成了夢幻般的場景。
　　最新鮮的青莓和紅果釀造出來的果酒，尼羅河最珍貴的鱘魚烹制的清香四溢，來自侏儒大師制造出來的七音琴瑟在魔法晶核的驅動下演奏著最美妙的音樂，如果不是李峻山此時想要清凈，此時卻還有數十個能歌善舞的女子會在亭臺前面的空地上揮灑出最動人的舞姿。
　　遠山黛眉輕挑，雷雨的表情卻是有些極端的厭惡和些許憤怒，她的視線從恢復了平靜的記憶水晶球上移開，那壹雙會說話的美麗的黑瞳直讓李峻山感覺到她正在用壹些難以啟齒的字眼腹緋自己。
　　“這還說明不了什麽？”
　　李峻山斜眼看了看庭院壹角正在沒口喝著烈酒卻還時不時看過來的恐懼行者，這才定睛看向雷雨說道：“這個叫穆拉赫的紅衣主教說的還不夠清楚的嗎？”
　　“那樣的環境，壹個強大的亡靈君主生生折磨了他那麽久……”
　　雷雨的表情愈發憤怒起來，她那白玉似的纖手緊握著手中的酒杯，聲音都有些無法控制地變大了：“現在他的靈魂都未必能自主，說出來的話又怎麽能信，還不是妳想說他說什麽，他就只能說什麽。”
　　“我就知道妳會這麽說。”
　　李峻山苦笑連連，他搖頭說道：“雷雨，妳怎麽就不肯相信這壹切都是事實。好吧，咱們換個方法思考壹下，妳今天也見不少人看到不少事物，妳覺得他們都是我的陰謀，所有人都在聯手愚弄妳？妳怎麽就能確定妳現在的思維不是那個光明教皇強加於給妳，妳怎麽能確定妳自己現在記憶中知曉的壹切只不過是個笑話。”
　　“教皇大人不會這麽做的。”
　　雷雨斷然搖頭道：“他不是那樣的人。”
　　“好，那妳怎麽解釋今天所遇到的人？妳的母親慕容靈火，父親雷威侯爵還有妳那已經長大成人的弟弟雷玄，對了，還妳的爺爺，妳回去雷府後應該見到他了吧。”
　　雷雨臉上的憤怒突兀化成了迷茫，半晌恢復了平靜的她才搖頭說道：“沒有什麽爺爺，不過他們說有個老人已經去世了，卻是因為太過思念他的孫女。”
　　“如果不是因為妳不是妳，就憑妳剛才的話我能抽妳十幾個嘴巴。”
　　李峻山也不知道雷雨的爺爺雷風去世的消息，只是早些時候來過帝都時曾聽到母親琳達說過雷風年老體衰又因為太過思念雷雨的緣故病倒了，眼見雷雨平靜的表情和語氣，李峻山氣就不打壹處來。
　　“那妳想讓我說什麽？”
　　雷雨並沒有因為李峻山的話而發火，她淒然壹笑說道：“我是依娃，我所有的記憶清楚地告訴我，我就是依娃。在光明位面我有自己的父母家人，他們因為疾病早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雙雙病亡，後來是我的嬸嬸撫養我長大成人，後來在光明神教甄選神的侍女時入選六歲就進了中央大教堂，就在我參加位面大戰時我那看年老的嬸嬸還來看過我。”
　　“所有的壹切告訴我，我就是依娃，可妳偏偏說我是什麽雷雨，在這個世界還有父母家人，我也看不出他們在作戲愚弄我，可我對他們壹點印象或者記憶都沒有，妳讓我怎麽辦？”
　　雷雨淒然說著卻已經是淚流滿面，楚楚惹人憐。
　　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憐憫，半晌所有的壹切都化成了頹然，李峻山長長嘆了壹聲坐了下去。
　　“聽我講個故事吧，妳就姑且聽之。”
　　李峻山咬了咬牙，從血色狹谷開始，從自己怎麽認識雷雨開始慢慢講了起來。
　　極端的環境中的認識，不可控制地分開，包括李峻山在黑暗沼澤中的遭遇，壹場場慘烈的戰鬥，時不時掠起在他心頭的黑發雷雨，壹直到回到亞蘭大陸。
　　李峻山不是壹個很會講故事的人，哪怕再驚心動魄慘烈的戰鬥在他口中也有些平淡乏味，哪怕再激動人心的重逢同樣也是平平常常。
　　回歸帝都，與海族的沖突，剎那芳華詛咒，風蘭大海之行……
　　壹場場往事仿佛被記憶水晶球回放般在李峻山腦海以及雷雨的面前閃過，壹直講到了雷雨被“神力甄選”後最後壹次相聚，再到雷雨最終在亡靈位面最終被當時無法抗拒的神力帶去光明位面，李峻山才收住了口。
　　“從那壹天開始，答應去光明位面找妳的承諾無時無刻鉻印在我心頭，我想盡壹切辦法提高自己的力量，哪怕用上了最卑鄙的手段，我不在乎別人怎麽說我怎麽看我，我只有壹個念頭，那就是盡可能地在光明位面把妳當成天使降臨載體之前去光明位面找妳。”
　　“我對自己估計太高，同樣對光明教皇估計不足，雖然找到了妳，卻沒想到根本就是個不完整的妳……”
　　壹口氣說到這裏，李峻山抓起面前的酒杯壹口抽幹了。
　　雷雨楞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這個曲折離奇的故事吸引還是什麽，卻根本沒想到眼前這個在她心目中恐怖強大而又異常邪惡的人類，他所做的壹切聽起來很大壹部分都是因為自己。
　　“給我時間，雷雨……”
　　李峻山很想伸手去撫摸壹下雷雨那柔順披在肩上的黑發，最終卻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他輕聲說道：“我會想盡壹切辦法讓妳恢復記憶，到那時，妳壹切都會明白的了。”
　　“不要對他們太冷漠了……”
　　萬事都有個度，李峻山知道自己今天對雷雨說的壹切已經足夠她用相當長的壹段時間來消化了，他站起來說道：“妳的父母他們，哪怕妳現在並不認識或者認同他們，為了妳以後不至於太自愧自責，哪怕不會對他們太親近也不要太冷漠。”
　　“給我壹段時間準備，等壹切準備好，時機也成熟了，我會帶妳去見光明教皇，我會讓他親口告訴妳，妳到底是誰。”
　　說完這些，李峻山站起來向庭院門口走去。
　　“等等……”
　　雷雨突然開口了。
　　心中壹喜，李峻山急忙轉過身看了回去，只見雷雨有些猶豫地看著自己，半晌才說道：“妳準備怎麽處置穆拉赫大人？殺了他嗎？”
　　“妳覺得我會放他走嗎？等到將來去光明位面時再壹次面對他的威脅？又或者把他關在這裏，等我的召喚獸對他的力量禁制消失後讓他在這裏大殺四方？”
　　李峻山沒有正面回答雷雨的問題，只是將壹連串問題拋了回去。
　　“隨妳吧。”
　　也許是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無法改變李峻山這個決定，雷雨黯然神傷地嘆了壹聲，低聲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或許我會給妳壹段時間也給我自己壹段時間確定到底哪個是真話哪個是謊言，或許不遠的壹天我會向妳挑戰最終被妳殺死……”
　　“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了……”
　　李峻山越聽越是郁結，他打斷雷雨的聲音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時間，我只要壹點時間就好了，或許如果魔族明天和光明神教全面開戰的話，馬上就到那個時間了，哪怕不足以面對光明教皇，我同樣會去見他，而不是等著他擊敗魔族或者被魔族擊殺。”
　　言罷，李峻山扭頭直接走向了庭院石門，而枯骨君王不知道從哪個陰影出閃出來跟在了他的身後。
　　“我讓空間異形帶妳回去亡靈位面，妳準備集結更多的亡靈吧。”
　　李峻山頭也不回地向枯骨君王說道：“冥族已經廢了，以那個冥魔的秉性她不可能像血少他們壹樣帶著千軍萬馬再殺到光明位面，在壹邊打打冷槍才是她的風格。現在又摸不清魔族打的什麽主意，我會去魔界查探壹下，最好還是用亡靈大軍再壹次攪散光明神教和魔族的僵持，那樣的話我們需要更多的亡靈。”
　　“好。”
　　枯骨君王痛快地應了壹聲，旋即又有些猶豫地問道：“大人，妳準備好要和光明教皇接觸了嗎？妳得想清楚，那可是壹場不死不休的死戰，光明教皇的實力絕對是深不可測。”
　　“實力深不可測的不光是光明教皇，還有魔神教教皇。”
　　李峻山的聲音聽起來他的心情格外復雜。
　　“不過我相信如果真的打起來，我、光明神教包括魔界，誰都不會把對方當成潛在的盟友，我相信魔神教教皇不會坐視我和光明教皇幹架，只要他插進來，情勢或許會更復雜但絕對沒有我壹個人面對光明位教那麽危險了。”
　　“但願吧……”
　　想了半晌，枯骨君王都不知道該怎麽去說了，這個亡靈君王有些無法想象真的開打了，那將會是怎麽樣壹副壯觀慘烈的情景，又會出現什麽樣難以預料的結局。